其实这正是【九兵】当初在借“屠学”建立【道兵】体系之初,就设计好的兵法根基。
百人敌法修身,万人敌法集众,目的都是护卫人道,而不是为了让个体超脱。
也正是这种设计让【兵法】可以不受龙气影响,同时也极大地降低异化风险。
换句话说这两条道路并非殊途同归,而是从一开始就背道而驰。
【术士】确保最顶层的战力不失,【道兵】夯实中下层的基础防线,让赤县神州不至于全线崩塌。
只要赤县神州内部妖魔诡怪肆虐的烈度可控,那些真正主宰着此方世界命运的【尸解仙】们也不介意少量的平民死伤。
这个世界术法合一,绝对和平的环境,绝对养不出能用来抵御【天官】的【尸解仙】!
因此在这种思路下。
石头一般的【兵圣】,如果想要继续活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盗来一颗【杀生道果】,从外到内都不再做人!
这就给了教门可乘之机。
旁观者清。
他们几个都看得出来,以现在“龙气法禁”的强度大概率没什么问题。
但一旦建明皇帝周温睿“失德”,跌下九五之格,这种隐忧就有可能会变成现实,让整个王朝发生大变。
可惜,凭他们现在的力量,还扭转不了历史的车轮。
一时之间,凉亭中的气氛都有些沉寂。
忽然。
一片洁白的晶莹从天而降,落到了凰妩的脸颊上。
“咦?下雪了?”
王远和周景焕霍然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
无数雪花正飘飘扬扬洒落人间。
小冰河!小冰河!
对居住在从漠北到琼州这片广袤土地上的亿万百姓来说,大炎建明十五年最难熬的日子终于来了。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只是诗人的浪漫。
若两人都是普普通通的文人墨客,这个时候说不定还有心情赋诗一首,可惜他们不是。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登州府民生归于周景焕,信仰归于王远,责任无可逃避。
第二百六十三章 万家生佛,卧底升级
深秋时节,在终于进入枯水期的浊河之上。
“水!水!水!”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呼和声,一队上百人的【长水兵】手握分水枪,组成气势汹汹的【碧波蹈海阵】。
踩着浪尖驱赶着浊流,从上游方向一路奔向大海。
浊浪所过之处连同那些沉淀在河底,让河床不断升高的泥沙都被他们一起带走。
这支队伍并非孤军奋战,而是每隔一个时辰都会有一位第三境的【道将】,带领麾下一局【道兵】驱潮而过。
每隔六个时辰,形貌大变的第四境【军主】凌霄,更是会亲自带领【道兵】掀起一次大潮,将河床再狠狠刮掉一层。
另外。
沿着浊河两岸,无数百姓头顶冒着热气,手提肩扛着穿了孔的河工石、装满砂土的竹筐一点点加固河堤。
力求做到即使百年不遇的大洪水,也决然冲不破这道河堤。
“治河”一直是浊河流域内的那些百姓,数千年都不曾变过的永恒话题。
农闲时期服徭役也本就是平民百姓的生活日常之一。
打死他们都想不到,在这一次由泾王周景焕主导的治河行动中,竟然还会有报酬可拿!
不要说是他们亲眼看到河堤边上堆积如山的粮食、棉衣、煤炭……
这年头只要能管上一顿饱饭,不让人饿死,就有的人愿意卖身为奴了。
于是。
随着衙门里一道政令发下去,几乎整个登州府九县一州所有有着一把子力气的男丁,都争先恐后地涌上了河堤。
这便是当王远和周景焕两人在实质占据了登州府之后,给这片土地带来的第一次改变。
当天那场突如其来的小雪虽然没有停留多久就融化一空。
却真切代表着又一个漫长寒冬的前奏。
世间之人被妖魔诡怪害死的终究是少数,但小冰河的威能却深深影响着世界上的每一个人。
妖魔杀人论个,天灾杀人成群!
即使顺利度过漫长的寒冬,等到明年二月浊河春汛,也极有可能被【独眼石人】利用,酿成一场影响深远的灾难。
一旦浊河泛滥,大半的压力都会被集中到下游。
要是统治者再不未雨绸缪,只寄希望于明年气候会变好,那就太过天真了。
哥俩一商量,果断决定借着秋冬枯水期的时机疏浚河道。
顺便以工代赈,帮助登州府百姓解决在小冰河期冬季最要命的两个问题:吃饭和取暖。
许多人难以想象,在这个物质并不发达的时代,人究竟能穷到什么地步?
穷苦百姓晚上抱着茅草睡觉,一家穿一条裤子出门的都不是没有。
如果断了粮,又找不到柴火取暖,基本上就只能悲惨地等死了。
粮食、棉衣、燃料……在这个冬天都是最贵重的物资。
他们准备的粮食主要是在登州府大面积种植的苞米,棉衣里面填充的则是棉花。
燃料则最为新奇。
在即将到来的漫长寒冬里,想要最大限度地避免百姓被冻死,便宜、易得才是硬道理。
王远给周景焕支的招儿是——土炕加蜂窝煤。
拿价格低廉甚至没人要的煤粉和黄泥,按照8:2或者7:3的比例混合搅匀,然后用模具打出来,晾晒成型。
蜂窝煤上火快,火力猛,燃烧时间长。
一家人挤在一面烧热的土炕上绝对冻不死。
这是另一个世界将废物利用到极限的产物,不一定最好,却一定是最能解决问题的宝贝。
双管齐下,谁卖力治河,谁能让百姓吃饱穿暖,谁就能聚拢民心。
原本周景焕在登州府的存在感并不强,经过这么一场治河大会战,立刻摇身一变,成为了万家生佛的人物。
泾王行辕上空那片滚滚聚拢,代表着民心所向的“龙气法禁”就是明证!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顺风顺水。
临近晌午,怀远县一段的河堤下面支起了十几口大锅,现场蒸起了苞米面的窝头。
一个管事模样的富态男人,悄悄吩咐手下带来的帮工:
“待会把这苞米面儿里面添上三成米糠,等天黑后把墨下的苞米面都送到我家里去。”
帮工顿时面露难色:
“苞米面本就需要加点麦子面儿才能成型,若再往里面加糠,怕是不等蒸熟就全都碎了啊。”
“哼,这些泥腿子有的吃就不错了,谁又敢说半个不字?
等他们乖乖把窝头吃了,明天我们再把糠加到五成。”
管事冷哼一声,便背着手装模作样地走上了河堤。
他却没有注意到。
旁边那些修河堤的百姓在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之后,有人冷眼旁观,有人摇头失笑,有人幸灾乐祸。
就是没有一个人因为被克扣了口粮而生气。
否则,他在干这贪墨之事的时候,一定会三思而后行。
春秋之时有一个典故:“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
在这个云京城内龙争虎斗的特殊时期。
周景焕作为皇帝仅有的三个儿子之一,被早早赶出了京师,远离了那片全天下最大的是非之地。
中枢和地方上某些消息灵通之人,反而更愿意将重注压在他的身上。
朝臣、士绅、百姓心之所向,龙气也自然会有所倾斜。
只要不是像当初得了龙鳞衣的建明皇帝周温睿那样,龙气充盈到直接符合九五之制的硬性标准,就必定需要各方支持才能登基大宝。
借着上次登州府官场大换血的功夫。
无论是那些从京城来的官吏,还是登州府本地的豪绅大族,周景焕根本来者不拒,照单全收。
这位林管事就是怀远县大户林家刚刚派来的旁支子弟,负责管理部分林家捐赠的物资,以及……接替上一任管事。
至于为什么才开工没有几天时间,就换了一任管事?
“啊——!”
河堤上忽然传来的一声惨叫给出了答案。
这位林管事才刚刚走到河堤上,向着水面看了一眼,不知道怎么的就脚下一滑,直接掉进了冰冷的河水里。
更倒霉的是,他一遇刺骨的冷水直接腿脚抽筋,立刻像颗石头一样“咕嘟咕嘟”地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