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性和尚自动忽略了他后面的狂言,沉吟一阵才开口道:
“十五年前贫僧与薛相都是那次‘盗龙衣’的幕后参与者之一,对此事倒是也有些了解。
够得上龙鳞衣标准的至少也得是一条蛟龙,现在河里的那些‘龙王爷’没有一条够格。
金行的蛟龙十分少见,但水行的蛟龙却是不少。
而我恰巧就知道登州府云和县的镜湖中,就有一条蛟龙成道,号为龙韶夫人,乃是一家小道观【黑水观】的道主。
道行是【阴神】巅峰境界,距离真龙只有半步之遥,最难得还是一位十分少有的福德【地祇】,身上民心愿力充沛至极。
我教当初经略浊河时,她的门人常常出来多管闲事,正好借此机会将之除去,确保跃龙门之事不会出问题。”
薛东楼大喜过望,对和尚深深一揖:
“还请了性大师助我,我薛府库房中奇珍异宝、粮草银两、火药军械应有尽有。
本就是为了将来起事所用,乃是薛家积累百年,家父拜相后又积累了近十年的大半资财。
我自然不会让同道白白出手。”
大炎朝廷每年单单是边军的军饷,便有六成要在相府中过上一遍,中间会被漂没多少可想而知。
薛家的库房中堆积的财富、兵甲、军火早就已经如山如海。
无论是落到谁的手中,乱世之中恐怕都能建立一番盖世功业。
了性和尚颔首微笑:
“好说,好说,在半月之前的龙门小会上,玉节子师叔收拢了不少心狠手辣的旁门左道。
外人不知他们已经入了‘我无生’道门墙。
这些人正在摩拳擦掌谋划一场【杀生宴】,希冀求得一颗【杀生道果】,便将他们拨到登州府去好了。
有这些旁门左道在手,薛公子定能有一番大作为!
而且此行您不仅要夺龙鳞,还要在这半年之内,想办法探寻那位青妃娘娘的下落。
只要将之握在手中,周温睿这条假龙将任由我们随意拿捏,不杀比杀更加有用!”
“多谢大师,您尽管放心便是。”
然而,薛东楼上一刻还将胸膛拍的山响,却在下一刻收到一封来自登州府的急信之后,脸色蓦然惨变。
看着信中的内容,竟然浑身都开始剧烈颤抖。
“二叔、蓝翎、全族上下五百三十八口,大小库房一十九座,我的备用身体,薛家百年的积累,全……全都没了?!!”
……
云和县,御龙直衙门。
正在和桃仙娘四掌相对,用【鬼画符】飞速书写着一张张表文的王远,倒是完全没有将盗来的薛家家产放在心上。
当日,御龙直在把人杀光之后,当然不可能再把财产洗劫一空。
但换防之后,责任移交给了知府带来的衙役、兵丁,王远便再无顾虑。
带着【钱柜】就回去转了一圈。
现在【诡市】中堆积的兵甲、粮草、银两如山如海。
不要说花销,哪怕是王远将来选择投资某一条潜龙,也绝对是重重的大手笔,换个王爵都完全没有问题。
但现在考虑这个还有些太早。
反倒是在露了一手斩草除根,连魂儿都你给扬了的高超善后手段之后,王远顿时成了御龙直的香饽饽。
跪求老爷子联系方式的同僚络绎不绝。
他们行走江湖总免不了要清扫首尾。
但善后技术哪家强?登州云和找老王。
王老头的身份他们不敢问,询问这种【阴官】的真实名姓可是大大犯忌讳的事情。
就算某些道脉和阴司有些私人交情,关键时刻能有大用,却未必愿意拿出来共享。
因为正常情况下阴司下土的禁忌:无诏,阴阳不得相干。
虽然能以功德相抵,但再大的功德也是杯水车薪,【阴官】私自回到阳世,个个都得夹起尾巴做鬼,更不要说是开拓业务了。
而就算有个别阴官心思活络主动开展扬魂业务。
但对方可是【阴官】,阴阳相隔之下就算对方搞鬼,自己这边也根本毫无办法,难以保持长久互信。
而王老头这位【三途阴官】的道法源流可是《小生死簿》,受到的限制远比其他同僚要少,这才开了绿灯。
机会难得,禁咒校尉们自然都想照顾一下老爷子的生意。
王远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还准备把这“杀人扬魂”的善后业务做成产业,做大做强,一起发财!
因为这群同僚每一个都不是孤家寡人,每一个身后都有师门亲友。
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整个御龙直的善后业务我们就承包了啊!
王远坚信如果想要赚钱,就要让很多人帮你一块赚钱,然后剥削他们的剩余劳动价值。
【阴德】也是一样的道理。
他现在和桃仙娘一起写的表文,便是打开【鬼门】的凭证。
凡是敬奉神佛、祭祀天地、先祖的文函都属于表文,是沟通天地、仙凡、阴阳之间的桥梁。
只要焚烧一道王远出场的表文,【鬼门】便会自行将鬼物送到王老头的河段泡澡。
正当王远欣喜于开辟了新财源的时候。
啪!
手边的油灯忽然火光爆燃,从中传出了朱伯安送来的消息。
侧耳倾听一阵,王远顿时目露杀机,气急而笑:
“又出来一个薛公子?!没有杀干净?
你还想要召集众邪祸害整个登州府,纳了我家姨娘,剥走龙韶夫人的龙衣?!呵呵,你真是找死啊!”
可是,不等他付诸行动。
邱少白便匆匆冲了进来:
“老王,山阳城又出大案了,快跟我走!”
第一百八十三章 诡异·卫道士
山阳城,外城。
这里的建筑物明显要比内城矮小、破败不少。
几乎都是被住在这里的贫苦百姓自行加盖而成,缺少统一的规划,致使一条条街道也显得歪歪扭扭杂乱无章。
事实上,外城与内城最大的区别不是生活环境,而是“龙气法禁”的强度!
这里已经处于府城“龙气法禁”的边缘地带,安全性与内城相比完全是天差地别。
但对住在这里的穷苦人家来说,想办法不被饿死、冻死却是比被妖诡所害更加现实的问题。
某个角落,一间比窝棚也好不了多少的矮小土屋里。
“好啊!你这臭娘们果然背着我偷偷藏了私房钱,给我拿过来!”
尖嘴猴腮满脸油滑的中年男人,从卧病在床的妻子手中强行夺走了家中最后的二十个铜板。
借着夕阳的余晖,他欣赏着那些不知道被反复摩挲了多少遍,早已没有半点锈迹全身闪闪发亮的铜钱,心里乐开了花。
“昨个儿街口算命的张瞎子说我最近鸿运当头,今天我一定能把过去输掉的全都赢回来,哈哈哈……”
说着把这些铜板往自己兜里一装,就要走出家门奔赴赌坊。
身后。
因为生活实在太过困苦,几乎已经与白发老妪一般无二的女人满脸病容,神色麻木。
对丈夫敲骨吸髓般的做派早已习惯了逆来顺受,完全不知道抵抗为何物。
但是一个半大的少年却突然冲出来,用力抱住了男人的双腿,口中哀求道:
“爹,你不要再赌了,家里真的撑不住了。
我们家没有地,你一年到头都没有往家里拿回过一文钱,这都是娘给人家浆洗衣物,省吃俭用好不容易才攒下的钱啊。
娘病了都没有舍得去买药,这可是用来救命的钱。
爹!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这钱你真的不能拿走啊!”
男人心中不耐,一脚踹在儿子的头上,踢得他满脸是血,嘴里更是骂骂咧咧:
“滚滚滚!这个家里的钱就是我的钱,老子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别在这里碍事!”
“啊!”
被一脚踢翻在地的少年忍无可忍,从地上爬起来,竟一把将烂赌鬼父亲推了个跟头。
尖嘴猴腮的男人顿时勃然大怒,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根不知被谁掉落的篾条就向着少年抽了过去。
“小兔崽子,反了你了!没有我哪有你们?
等我赌钱翻了盘,你娘自然不用再给别人洗衣服,你们也能沾我的光天天吃香的喝辣的。
你竟敢挡我的财路?看我不打死你!”
啪!啪!啪!……
少年被打得浑身都是血痕,疼的满地乱爬,却倔强地咬紧牙关不至于发出惨叫,让屋中重病的母亲担心。
正在这时,父子俩的动作同时一顿,缓缓抬头。
就看到他们的面前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个面目清癯的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