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公对劫粮一事可都有甚看法么?”
在张绣凯旋归来之时,曹操大为欣喜,又是重赏,又是好言嘉许,可待得张绣感恩退下之后,曹操脸上的喜意立马便已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凝重与猜疑之色。
“明公,幽州贼骑军众多,反应迅速,实非等闲可比,我军劫粮倒是不算难,可若是想夺敌之粮为己用,却是难能,窃以为若是再次出击,只消焚粮即可,万不可因小而失大。”曹操此问看似简单,可实则内有深意,郭嘉与贾诩都是谋算超群之辈,自不会听不出来,在没想清关键之前,二人自是不愿轻易言事,倒是陈群兀自懵懂着,竟是抢先潺潺而谈了一番,可也不过只是就事
论事罢了,完全没说到点子上。
“嗯。”陈群所言不过是浅显的道理罢了,根本就不是曹操想听之言,对此,曹操自是懒得加以置评,也就只是不置可否地轻吭了一声了事,目光紧着便转到了贾诩与郭嘉的身上,显然是在等着二人开口言事了的
。
“明公,窃以为经此一战后,贼军必然会有所防备,再派去押运者,必属猛将无疑,不仅如此,设伏诱歼我出击部队也自大有可能,此万不可不防啊。”
见得曹操的视线扫了过来,贾诩虽尚未彻底勘透迷雾,可也只能是先笼统地给出了个意见。
“嗯,老夫也是这般想法,那公孙小儿素来奸诈过人,确非易与之辈,小心些也是要的,奉孝以为如何哉?”
曹操生就一多疑的性子,本就怀疑幽州军可能会借粮道一事做文章,此际听得贾诩这般说法,自是深以为然。
“小心行事固是要的,然,因噎废食也自殊不可取,且行且看了去也就是了。”郭嘉其实也在怀疑公孙明会在粮道上打埋伏,问题是幽州一方的财政远比曹营要宽裕上不老少,真将持久战持续到底的话,最终支撑不住的只会是曹军,而一旦让幽州军在青州站稳了脚跟,双方均衡之势便即告破,曹营势弱之下,处处设防等于处处无防,此消彼长之下,只怕曹营根本坚持不了几年便会积重难返,有鉴于此,哪怕明知有危险,郭嘉也不打算劝说曹操停止劫粮之举措,当然了,出于谨慎,
郭嘉并未将话说得太透,仅仅只是简单地提点了一句。
“嗯,那就再看看好了。”曹操心下里担心归担心,可实际上还是倾向于再次出手劫粮以乱幽州一方之军心的,而今问策也不过只是求个心安罢了,可这一见议来议去,根本没甚可取之处,也就没打算再继续下去了,若有所思地吭
哧了一声,便算是结束了此番之商榷……
“禀大人,王琦、王大人来了。”被扣已是两月有余,然则蒯越却是浑然不以为意,每日里该吃的吃,该睡的睡,甚或还有闲情逸致弹琴打棋谱,这不,天才刚黑,用过了晚膳之后,蒯越闲来无事,这就又打起了棋谱来,正自娱自乐间,
却见一名亲卫疾步从帐外抢了进来,冲着蒯越便是一躬身,紧着禀报了一句道。
“哦?快请。”蒯越性格豪爽,素好交友,文采又出众,哪怕身处幽州军大营中,也自没少与随征之幽州文臣往来,现任礼部郎中的王琦便是与蒯越过往最密者,两月余来,可是没少彼此诗文唱和,彼此间交情颇深,这
会儿听得此人来访,蒯越自是无任欢迎得很,于吩咐之余,已是紧着便起了身。
“异度兄当真好闲情逸致么?”亲卫应诺而去不多会,便见一三十出头的文官缓步从外头行了进来,此人正是王琦,出身名门,乃太原王氏子弟,本是高干手下谋士,高干战死后,退隐家中,不旋踵,便被公孙明辟征为军中文书,去岁
调任礼部郎中。
“呵,闲来无事,消磨时光尔,子成老弟且请坐罢。”
蒯越笑着还了个礼,随口解释了一句,而后便即一摆手,紧着便让了座,自有帐前侍候的亲卫见机送上了新沏好的茶水。
“异度兄应是已听闻了的,今日运粮队被劫,军中粮秣已近竭了,嘿,穷兵黩武,岂有不败之理。”
帐前亲卫退下之后,王琦也自没甚寒暄的言语,一撇嘴,满是讥诮意味地便扯了一句道。
“哦?”
自交往以来,王琦私下里对公孙明屡有怨言,此一条,蒯越自不会不知,然则出于谨慎,蒯越却是向来不愿接这等茬的,此时也自不例外。“异度兄,社稷纲常乃天地正理也,我等身为汉臣,又岂能不为汉家尽忠,某虽身在幽州,心却在许都啊,奈何……唉,不提此事了,某此番前来,是有一事要请异度兄出手帮衬的,不知异度兄可肯看在汉
家社稷的份上,助王某一臂之力否?”
饶是蒯越不肯接话,王琦也自不以为意,自顾自地感慨了一番之后,面色陡然便是一肃,冲着蒯越便是一个长鞠拱手,满脸期盼之色地出言恳求道。
“子成老弟这是……”蒯越对公孙明的大气虽是有些好感,可一来其骨子里还是正统的儒家弟子,自是不愿见到公孙明取汉而代之,再者,公孙明若是击败了曹操,那下一步的攻伐目标显然便是荆州,从此一条来说,若能令幽
州军败退回河北,蒯越自是乐得一试,只不过其生性谨慎,在未能搞清王琦的手段前,并不愿轻易表态。
“某心向汉室久矣,惜乎朝中无人,难以遂愿,若能得异度兄手书一封,王某感激不尽。”
王琦毫不隐瞒自己要投奔曹操之心思,无甚顾忌地便道出了来意。
“这……”蒯越几番来往与幽州军与曹营之间,与曹操也有着不浅的交情,真要具本举荐王琦,倒也不算甚难事,问题是眼下他身处幽州军大营中,倘若事机不密,一旦惹怒了公孙明,那后果实不堪设想了去,在这等情形下,蒯越又岂敢轻举妄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