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闵君听到这里,抓错了重点,震惊道:“你怎么还认识皇后了?你还跟她说话?”
求证自然·是怀瑜求证的,但是李闵君突然刁钻起来,明长宴撑着下巴道:“我认识皇后很奇怪吗?”
李闵君道:“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你为何称呼赵家的那小子为小岚,我记得,他当年在临安的时候,若是临安要评选一个一念君子最脑残的脑残粉,这位赵岚公子一定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听你的口气,你好像和他很熟的样子!”
明长宴思及此,却又不想全然告诉李闵君。毕竟,说得越多,露馅得越多,这混账东西无耻得很,要是被他知道自己扮女人给皇帝当老婆,他在天清的几个小师弟眼里怎么他得起头。因此,明长宴道:“皇后是小岚的姑姑,我认识她有什么奇怪。只能是我人格魅力高,人人为之倾倒!”
李闵君呸了一声,问道:“皇后没有召见赵岚,听你的意思,难道是那个叫百里灯的侍卫出了问题?”
明长宴道:“不是出了问题,而是很有问题。我不回天清,选择进皇宫,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为了神仙草。”
李闵君道:“神仙草?世上真的有这一种灵丹妙药吗?”
明长宴道:“当然有。不然,我怎么恢复武功的?”
李闵君:“你找到神仙草了?你的运气还真是好。”
明长宴道:“不是我找到的。神仙草在怀瑜那里,我不知道他怎么找到的,但是我后来知道,他拿给我用了。神仙草此物,说来也不是怀瑜的东西,而是皇后的物品。不过,后来它就被偷了!怀瑜心细如发,早就料到有人会打神仙草的注意,于是在皇后那里放了一个赝品。这个赝品神仙草,做过一个特殊的处理。但凡有人触碰过这个赝品神仙草,身上就会携带一股特殊的气味,并且长久不散。若此人出现在怀瑜面前,他立刻就能知道,是谁盗走的神仙草。”
李闵君道:“等等,我脑子有点乱。我一个一个来问,怀瑜,怎么会在皇后哪里动手脚?他是什么人?什么身份?”
明长宴想起,当时怀瑜在天清的时候,连他都以为,对方只是一个溜出来玩的小少爷,谁知,他的来头如此之大。
他不做隐瞒,直接简要说明:“怀瑜是本国国相。”
李闵君呆愣了两秒:“国相?哪个国相?劳驾,我问问,难道是那个云青仙人吗?”
明长宴点头:“正是。”
李闵君的脸色登时白了。紧接着,一阵白,一阵青,最后一言难尽道:“我还以为,是你的运气好。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嫁得好。”
明长宴懒得理他,继续道:“赝品神仙草的气味,就在百里灯的尸体之上。所以,我们可以确定,他是直接接触过赝品神仙草。百里灯为十三卫的侍卫长,接近皇后所在的永仙宫不难,十有八九,神仙草就是被他盗走的。”
话题一转,李闵君直接问道:“他要神仙草做什么?我听闻,神仙草这个东西,若是给身体康健之人吃,药性太烈宛如毒药,会七孔流血而死,若是用来杀人,没必要冒着那么大的危险偷神仙草。”
明长宴点头:“我也不知道,但是他已经死了。所以我只能去地牢中,问了庄笑。”
李闵君道:“庄笑没死?”
明长宴:“怀瑜只是重伤他,但是没有杀他。”
李闵君道:“这种人死不足惜,救他做什么?要我说该千刀万剐,永不超生。你去地牢中,问了庄笑什么事情?”
明长宴说道:“两个问题:百里和他是什么关系,丑观音和他是什么关系。”
李闵君:“丑观音?你越说我越糊涂,这件事情又和丑观音有什么关系?”
明长宴瞥了瞥他,道:“你能不能别总是插嘴,你再插嘴,我就要打你了。”
李闵君识时务者为俊杰,闭嘴了。
数十天前,怀瑜在地牢中,问了庄笑这两个问题。
地牢阴暗潮湿,庄笑靠在墙上,右脚屈起,也不在乎手脚上的铁链,笑了一声,答道:“百里灯的师门为我所灭,他是一个孤儿,恨我至极,与我不共戴天。但我却放他一命,让他随时找我报仇。”
怀瑜道:“他如你所愿。”
庄笑道:“丑观音配合他,演了一出戏,用来警告我,他马上就要报仇了。”
怀瑜道:“看来,就是在赏花宴的那一场戏。”
庄笑:“白瑾当时坐在你们身边,我想你们也不会对她产生怀疑。不过,台上的那个‘丑观音’,应该是她的同伙。我早在广陵的时候,就知道白瑾是丑观音,不然,你以为苏禾为什么会找你去看白瑾的手臂?不过,你和明长宴都是废物,给了提醒,竟然还没有杀了她。”
怀瑜冷淡道:“你认识丑观音?”
庄笑答:“我不认识‘丑观音’。她针对我,是因为赵苏禾。”说罢,嗤了一声:“废物多作怪。”
回忆到这里,李闵君忍不住插嘴道:“也不是很明显的互相针对嘛!小孩子吵架吗,互相在背后说对方的坏话!”
明长宴鄙视地看了他一眼,道:“怀瑜后来调查过百里灯,他在皇宫所用身份和姓名都是真实的。既然是真的,他一个孤儿,无亲无故,不是自己用神仙草,那么是给谁用?还有,丑观音凭什么帮他一个小小的侍卫做戏复仇?”
李闵君恍然大悟:“你是说,百里手上有‘神仙草’的信息,以此作为筹码,让丑观音陪他做戏。”
明长宴点头:“你悟性不差。我知道丑观音的真实身份,就是那个天下第一美人的离离,她是一个身体康健的人,用不上神仙草。那么她是为谁寻神仙草?”
李闵君看起来三观都被震裂了:“离离?天下第一美人离离!?”
明长宴道:“三个疑点。”
他伸出第一根手指:“在广陵,河伯娶亲一事中,我们曾经直面对上过丑观音,她被怀瑜所伤,本想将她拿下,可是没想到,那个嫁衣阎罗竟然出现了,帮助丑观音掩护,让她逃出。”
第二根手指伸出:“又是在广陵,当时广陵所发的瘟疫,实际上是有人在水源投毒。那个病情是先令人亢奋,活力四射,后来过了一些天,又衰败最后致死。。我相信,这个毒发症状,你不会陌生,三年前,龟峰派就是死于此毒。而投毒之人……查到投毒者便无法再往上继续查了。”
明长宴伸出第三根手指:“还是在广陵,因为这个瘟疫,广陵向‘河伯’献祭了很多少女,可没想到他们在广陵的雁荡河底下发现了许多还活着的少女,说是会被纸人带走。众所周知,能操控纸人的,只有那位嫁衣阎罗。”
他最后总结道:“乍一看瘟疫好像不是嫁衣阎罗所为,可若不是这瘟疫,便不会有那些被献祭的少女。那么嫁衣阎罗做制造瘟疫,关押少女是为了什么?我们本来以为是邪教、祭祀之类的东西。但是一旦连上了丑观音在帮别人寻神仙草,这个举动就有了别的意思。”
李闵君愣在原地,明长宴思路清晰,抽丝剥茧一分析,几乎所有矛头都指向了一个人。
明长宴闭上眼睛,冷静了片刻,缓缓问道:“丑观音是否在帮嫁衣阎罗寻神仙草?根据那个先令人亢奋活力四射,后来又衰败致死的‘毒’来看,这些真的是‘毒’吗?还是说,是制作失败的‘药’?嫁衣阎罗做这些,是否是在做关于药物的实验,因为他没有神仙草,所以他想制造出和神仙草一样的东西。”
“嫁衣阎罗是否是一个身患绝症的体弱之人?”
“为何华姑娘要和你们不辞而别?”
“为何我醒来一去皇宫,就被丑观音知道了?顺便一说,去皇宫找神仙草这件事,也是华姑娘告诉我的。”
“我问她伊月的尸体去了哪里,是不是也在骗我?”
明长宴像是问李闵君,又像是问自己:“什么人……武功在我之上,可以完全获得伊月的信任,可以获得我的信任。能瞒下大月公主之死,玩弄中原武林于鼓掌,两国之争由他纵横捭阖。”
李闵君听得后背汗毛竖起:“若真如你所说,此人必定是一个、一个……”
疯子?神经病?乖张?偏执?疯狂?
什么都不足以形容此人。
李闵君道:“难道你觉得,这么一个权势滔天,深谋老算,丧心病狂的人,会是华姑娘?就她那个身体?她为什么!她害你有什么好处,况且,做了这么多事,她能得到什么?”
明长宴脑子里一边想着以前的事情,喃喃自语:“我不知道她要什么。从小的时候我便不知道。”他回过神,正色道:“总之。不管此人是不是她,你还有小师弟们都不可以接触她。若是情非得已而接触,也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李闵君道:“你别担心我了。我比较担心你,你怎么想的?”
明长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若是我害死你挚爱挚友,害你死于非命,害你众叛亲离,害你武功尽废,你怎么想的?”
李闵君听罢,干巴巴道:“我想不出来。”
明长宴说道:“正是。我也想不出来。”
“不管怎么说,近些日子以来‘嫁衣阎罗’安静了下来,我猜是因为大宴封禅的原因,死去的人我不会忘记,但是,现下更重要的是保住活着的人,你如今带小师弟们来了这边,那就要万分注意了,她当年离开你们,可能只道是我死了,她就无所谓你们如何,若是知道你把这些告诉了我,还指不定她会怎样。”
“这个你可以放心,我别的不如你,但是轻功可无人能敌,你不在的这三年里,我把小的们都教得一个个灵活得要死,飞上天都能直接当麻雀。若是打不过别人,保命绝对没问题。”李闵君拍了拍明长宴,此人在虽武力不在顶尖,轻功如同他自己所说的那般厉害,若是在中原武林,绝对不存在第二个比他轻功更好的人,因此,明长宴曾经还常常笑他更适合当飞贼。
此时,怀瑜已经出来,顺势说道:“还有一点,你的武功全废,是下毒所致。但是不管是什么毒,若是想将天下第一的武功毒得几乎全废还不被察觉,短时间一次猛毒,太难做到,很有可能是长期下毒所致。”
李闵君转身。就在刚才,他已经知道了怀瑜的身份,但是面对怀瑜的脸,依旧是不敢相信,如此年轻的一个男人,竟然会是传说中那位小国相。不禁啧啧感叹。
秦玉宝也跟着蹦跶出来,短短的几炷香时间之内,他又很快地同怀瑜混熟,像一个小跟屁虫,道:“大师兄,二师兄,你们在说什么呀,说了这么长时间?”
明长宴起死回生,李闵君顿时感到压在自己身上的天清派担子轻了不少,不由故态复萌,嘴损道:“说你大师兄——嫁出去的师兄泼出去的水。”
秦玉宝当机道:“嫁什么?”
李闵君凉飕飕道:“嫁入豪门。”
第79章 大宴封禅(十)
明长宴道:“劳驾, 打住。”
秦玉宝等人突然直愣愣地看向他。
明长宴道:“看我干什么?”
李闵君道:“对, 你大师兄现在身体不好,不能看, 一看就会晕倒。”
说到这里, 秦玉宝恍然大悟:“我听说——”
花玉伶连忙捂住他的嘴巴。
不用想, 秦玉宝要说的话,恐怕就是那个“如果生完小孩儿之后月子坐不好就会身体差”。这个小子看着唇红齿白的, 但是却最爱好研究这些,对此门似乎有用之不完的精力。但是为了避免秦玉宝被现场暴揍一顿,花玉伶十分努力的发挥同门师兄情。
其中,最老实, 最年长,也最懂事的燕玉南,终于不解的发问:“大师兄什么时候嫁人了?他不是一个男人吗,这世上还有男子可以嫁人的吗?”
明长宴道:“你信李闵君?李闵君的嘴就是骗人的鬼, 你信他还是信我。”
燕玉南看着明长宴,果断的背叛了李闵君:“我相信大师兄!”
明长宴道:“对啦。你信我就不要多问。现在是轮到我问你们问题。这三年, 你们过得怎么样?好不好?有没有老实练功?老实背书?小寒寺呢,他们有没有找你们的麻烦?”
李闵君却故意岔开话题,问道:“你武功恢复之后, 也一直留在京城不回天清, 是不是打算在大宴封禅的时候,直接夺回苍生令?”
明长宴却也不回答他这个问题,说道:“是我问你, 不是你问我。”
李闵君顿了一下,开口道:“我们过得很好。小寒寺并没有对我们如何。”
谁知,李闵君刚说完,花玉伶便咋咋呼呼跳出来道:“二师兄说谎!你为什么帮着小寒寺说话!小寒寺明明那么可恶,他们看大师兄不在,天天派和尚到冼月山来耀武扬威,还打我们!哼,不就是看大师兄死了,咱们天清没了苍生令,无人撑腰,就肆无忌惮地欺压我们吗!”
他连忙看着明长宴,眼神亮晶晶的继续说道:“大师兄,我们这次来大宴封禅,就是为了重振一下天清派!只要玉宝或者我,或者小师兄,随便谁能在大宴封禅中夺得名次,就能宣扬我天清门派,扬眉吐气!反正,打不过也就那样,已经不能更差了!”
说到此处,明长宴的心中已经有数。
大宴封禅,苍生令出,凡持令者,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此宴广招天下英雄,在这个盛大的武学切磋大会上,就算是最后没有拿到苍生令,只要在这个大会上,展示了自己的武功与门派势力,自然有各大报纸轮番赞赏。除了江湖日报的每日点评之外,玲珑阁等报纸也会大肆宣扬一番。当然,后者完全是拿钱办事,哪个门派给的钱多,就只吹嘘这一个门派的实力,以此来吸引门生。
这一番操作中,当然也不乏花钱买人骂对家门派。江湖高手以武过招,文人墨客就以文过招。吹捧自己喜欢的武林新秀,贬低自己看不爽的江湖老油条,说书先生拉帮结派,你骂我喜欢的选手,我恨你喜欢的选手。书客来回奔波,传布最新的小事,此时,几乎全中原都关注着这一场盛世,同时,在这样的盛世之下,自然也是乱作一团。
总之,每次只要一接近大宴封禅这一段时间,都最容易出事。随着时间的迫切逼近,这几日,皇帝已然第一次加重了京都的兵力。
花玉伶的说话并不无道理,若是天清表现优异,未尝不能一雪前耻,震慑其他门派。当年被选上天清内门的,都是资质最好的一批孩子。李闵君不用费心培养,几名少年也能各自成才,撑起天清派,不过是须臾三五年的事情。不过,出此下策,想来也是因为在明长宴死后的这三年里,天清实在过得太糟糕了。
明长宴道:“是我不好。”
李闵君浮夸地说道:“快别说这些话。你都死了,死者为大。”
往年,他也与明长宴如此打趣,并无不妥。可惜今时不同往日,话一说完,李闵君便感到一股充满杀气的视线,狠狠地扫了他一眼。
他浑身的鸡皮疙瘩纷纷站起,表示害怕。
花玉伶未曾感受到这个微妙的气氛,欢天喜地道:“不过这下不怕啦!大师兄没死,到时候,一定要叫天下人知道咱们天清的厉害!最好一个一个的,都吓得他们屁滚尿流!”
如花玉伶所说,明长宴确实有这个能力。数年前,苍生令一朝认主,天下不分正邪,群雄惊惧,四海八国,无人再犯中原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