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音音啊。”皇帝陛下可怜兮兮的自己搬了个小板凳坐旁边,“父皇听说,高雪洪那厮大放厥词得罪你了。”

“是的呀。”提起这件事,魏元音就笑眯眯的,觉得有趣,欺负了小的来了老的,这要是不一起打回去着实不是她的作风。

“然后,你还答应了他后日去象湖山水亭演奏,你可是堂堂公主,这样……不好吧。”殷承晖说的愈发底气不足,他还是皇帝呢,还不是隔三差五‘微服出巡’。

可是没办法啊,摄政王走之前再三对他耳提面命,绝对不允许魏元音出宫,不然回来等着瞧。

却是半点不担心魏元音会不会丢人。

魏元音坐直了身体,捏了一颗花生扔嘴里:“父皇有什么话就明说吧,支支吾吾可不像您的作风。”

就知道一定会被闺女看破。

皇帝陛下叹了一口气,忧伤道:“皇叔去湘州前说了,年前这段时间绝不允许你出宫。”

“哦。”魏元音平淡无奇地点点头,“原来他是去湘州了。”

殷承晖噎住,对闺女的淡然无惧和置老子死活于不顾的精神很是心痛,于是他强调道:“皇叔!摄政王皇叔!”

“我知道啊。”魏元音眨了眨一双大眼睛,“快马加鞭的话,他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吧。”

“是……应该到了。”殷承晖愈加有气无力。

“那我还怕什么,反正他现在也回不来。”

“可是……”我怕啊……

可怜的皇帝陛下默默心想。

“总感觉等他回来知道我没有看住你,那对我来说一定是狂风暴雨。”他默默念叨着。

躲起来的暗卫马力兀自想:“不用等王爷回来才知道了,陛下。”

他已经在思考那种通信工具比较快了,鸽子?不,不行,容易被吃了。鹰?还差点速度。噫,就王爷亲手训练的那只黑雕好了。

才歇了心思,皇帝陛下和马力同时听到祁安公主殿下笑嘻嘻的回答:“是的啊,那和我就没关系了,对吧父皇。”

被闺女信任的眼神一瞅,皇帝陛下立刻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很重!他一定要保护自家闺女不受摄政王的迫害!

“闺女,你想要什么琴,一句话,朕立刻让尚乐宫给你送来!”他寻思着一定得给闺女寻一把绝世好琴才不至于让人瞧不起。

魏元音很是懒懒:“就我这水平,用得着?那岂不是和苏碧一样了。”

马力扶额,王爷诶,您可没告诉我要是郡主睁眼说瞎话到底向不向您汇报。

十二月十四日。

发酵多日的事件终于在这一天要得出个结果,象湖东边的山水亭已经聚集了许多人,山水亭坐落在湖面上,有水廊连接,亭外轻纱遮掩,粉白色的帷帐垂至湖面,任何人在里头都是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

高雪洪正襟危坐在山水亭外头,自己面前也支了一架筝,酱红色的漆面,看起来分外古朴,应是他最为得意的‘洛河’。显然是想等魏元音‘演奏’完后指点一二。

阵仗都已经摆好了,然而祁安公主却迟迟都没有出现。

毕竟是冬日,头顶上的太阳再明媚也挡不住寒冷,不一会儿就有人冻的搓起手来。

“什么嘛,公主殿下不会故意想要爽约吧。”

“就是的,是不是真的会弹琴还不知道,我看是终于怕了。”

“居然敢让高大家等她这么久,目无尊长,成何体统!回去本御史就要参她一本。”

“那位御史兄,高大家再是大家也是白衣,公主殿下到底是有品阶的,其实,也不过份。”

这边说着热闹,一辆华贵的马车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祁安公主来了!”不知道谁先嚷了一声,众人纷纷给那辆马车让道。

华贵的马车缓缓停在湖边,第一个下来的不是宫女宦官,也不是祁安公主。

“嚯,真是好热闹啊!”

皇帝陛下第一个从马车里跳了出来,惊呆了众人。

第二个便是魏元音身边时常出现的宫女,有认识的便道了一声茭白。

随后,就见茭白掀起帘子,从里头伸出来一只水嫩的几乎能掐出水的手,而后,便露出了石榴红的袖口,紧接着,娇艳的少女探出了头,任茭白扶着下了马车。

她摆了一副端庄的姿势,脚步却极为轻快,到了高雪洪面前便笑眯眯地唤了一声:“高大家。”

任高雪洪再觉得祁安公主张狂肆意,此时看到这么个活泼艳丽的少女俏生生的站在他前头,也忍住了没发脾气,只僵硬道了句:“公主殿下可以开始了吗?”

“当然。”魏元音拍了两下巴掌,“安顺,把琴抱亭子里去。”

众人这才注意到魏元音后头还跟着那日在高雪洪门前的太监,此时怀里正抱着一把……古琴?

众人面色微妙。

在大昭,如今是筝艺流行,不算难,声音洪亮清越,还比古琴多数条弦,能变化出更多的音律。但在许多琴乐师心里,古琴还是心中的一片圣地,可惜由于技法缺失,已经鲜有人能弹好了。

祁安公主竟然要弹奏古琴?!

魏元音露出洁白的牙齿:“您只说本宫会弹琴即可,没规定一定要筝吧?”

确实没有,高雪洪满脸不高兴的点点头,显然不认为魏元音能弹好古琴,但既然她爱玩,就随她去吧,反正不消片刻就会丢人!

他将视线放在安顺抱着的古琴上,目光一凝,气道:“荒谬!简直是荒谬!”

众人大奇,随着高雪洪的视线投了过去。

“你竟然带了一把新琴来!难道不知古琴越是沉淀音色越好吗!”高雪洪怒极,皇宫里名琴数把,魏元音带的却是一把崭新崭新还带着漆味的琴,显然就每当回事!

“其他琴用着不顺手,只好临时让尚乐宫赶制了把新的。”魏元音岑岑笑道,“更何况有今日纷争不过因‘琴好’二字而起,本宫既然放了那样的话,总不能做类似的事情。”

眼见安顺已经将古琴放置好,琴案上也添置了沉香,魏元音敛了笑容,庄重地净了手,缓缓步入山水亭的帷帐内。处于外面的人只能见到她坐下。

霎时,熙熙攘攘的人群安静了下来,等着里面传出声音。

似乎很久,又似乎很快,里面传出了第一声琴音。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爹爹:朕感觉肩上的担子好重!

梨子笑眯眯:明明是锅很重!

马力不知:每天都见证公主不一样的一面,感觉活不久了……

遥远的·予:在山的在海的那边的我,在遥远也要刷波存在感~

第十八章

古琴的琴声低沉大气,而魏元音选的也不是什么偏门曲子,偏偏是一首任何学琴学筝的初学者都必须要学的常见曲子。

大意就是知音遇知音,闲云野鹤相伴,行路艰难同去,非常的文雅高洁。可惜的是,这首曲子如今已经成了残篇,最后一章已经失传。

魏元音初初演奏,便有人心中耻笑,原来也不过就会一些初学者的入门曲目。

可是听着听着,人们已经不自觉地忘却了杂念,沉浸在琴音中。和平日里听琴思景的感觉不同,只是一瞬间,就觉得自己就是琴声中的那个人,有着共同的情感,共同的经历,还有共同的心事。

已经没有人再去想,魏元音这个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山水亭寂静的只能听到沉旷的琴音,所有等待的人,路过的人,就好像被施了传说中的仙法,一动不动,木然地待着。

久久,琴音渐渐停歇。

有些回神的快的,已经瞅着山水亭惊讶不已,这明显已经是这首曲子要结束的尾音,他们竟然不知不觉就听完了。这……这祁安公主果真了不得!

却不想,忽然间,琴音攸变,从原来的舒缓和谐变得急促嘈杂,但嘈杂中又富有韵律,并不像随意弹奏。

众人皆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不明白好好的曲子怎么祁安公主忽然变了画风。

唯有高雪洪高大家猛地站了起来,差点掀翻了面前的名筝,但他却毫不在意,只是死死盯着山水亭。震惊!不可置信!交替着出现在他脸上,已然不能控制。

魏元音接的这一段曲子急促中又带着浓烈的感情,像仇恨,又像是悲伤,仿佛一只手,牢牢地攥着人们的心脏。明明就是一段混乱的乐曲,众人却又不自觉地听了进去,还慢慢流了泪,已经没有人去在意高大家的情状了。

所有人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为什么……为什么!

他们的心里在呐喊,在悲伤,在哭诉,甚至憎恨上天不公,可是却忘了自己并不是琴声中那个人,也不知道这段琴声的故事。

琴声越来越急促,似乎想要挣脱一切,是反抗!是不甘!

‘铮’!随着忽然而来的一声响,所有人都从自己的情感幻境中惊醒,有些呆呆地看着魏元音的方向。他们知道这是琴弦断裂的声音,也知道这代表着这段曲子的结束。

明明在弹奏过程中出现琴弦断裂的事情是令人遗憾的,可是他们却觉得很完美,合该用这样一种鱼死网破的方式来结束这样一段的曲子。

但是他们还是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到底是什么曲子,令人难过。

高雪洪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似乎想要大笑,又似乎想要大哭,一时间竟有些癫狂。

魏元音缓缓从山水亭中走出来,未发一言,只在高雪洪面前停顿了片刻,见他似乎有些不太正常,便微微点了下头,向着马车的方向走去。

所有人都不自觉的给她让了路。不同见她来时那种想要看热闹的心态,他们此时都是尊敬的,畏惧的,甚至是好奇的。

“祁安公主请留步!”高雪洪似乎回过神来,立刻叫住了魏元音,三步两步地追上来,朝着她深深行了一礼。

“敢问公主殿下从何处习得了这《忆水怀》第三章 ?”

什么?!听到这句话的人都忍不住惊呆。

祁安公主在弹奏了《忆水怀》前两章后忽然变奏,他们都以为是公主随意从别处习来的曲子,没想到竟然是第三章 !可是……可是不都说第三章失传了吗?

“高大家,这是怎么回事?”

“是啊是啊,第三章 不是早就失传了,您怎么就知道公主弹的这是第三章。”

“高大家,您该不会是记错了吧,忆水怀这个曲子怎么最后会如此急促悲切。”

魏元音则歪着头看着高雪洪,显然是想等着他回答了别人的问题再来回答他的。

高雪洪踟蹰了下,心中措辞一番,才讲了段往事。

写《忆水怀》这曲子的正是高家先祖,高家先祖亦是书香门第出身,却不喜官场,终日游走山野,过得逍遥自在,有一日却在一处山林里救了个人,此人自称姓苏,字水怀,因为家母病重,听说这山中有灵药便亲自来采。

高家先祖和苏水怀两人相谈甚欢,很快就结为好友,互道知音,等苏母病好后便一起游山玩水,行走至大江南北,可惜的是,苏水怀不久便因家中事与高家先祖匆匆告别,又在父亲的压迫下进入官场。

高家先祖怀念知音,便道要写一曲,共三章,哪料前两章刚结束,家中便遭逢巨变。父母、妻子相继去世,给高家先祖造成了很大的打击,第三章 虽然留了下来,但在后人看来也就是先祖在打击下胡乱写的曲子,根本弹不成去掉,或者说,其中很多调子都是技法无法完成的,渐渐的,这第三章边说失传了,哪怕是高家自己,如今手里也不过就是第三章的开头。

高雪洪将这段原委仔细道来,惹得众人一片唏嘘。这其中竟然还有这般故事,只是……祁安公主又怎么会这第三章 的?

他们又把视线投到了魏元音的身上。

魏元音歪了歪头,嗤笑一声:“原来你听的版本是这样的啊,是谁告诉你的这个版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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