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后,太阳好似将阴沉的天空撕开一条大口子,阳光宣泄,有种佛光普照之感。
傅渔正站在院子里翻看之前拍的照片,只瞧着有人靠近,抬头的时候,就发现怀生已经站到自己面前,他手中拿着一个包装简朴的盒子,“之前去游学带回来的,喜欢的话,可以尝尝。”
这是鲜花饼,傅渔吃过,甜而不腻,现在网上也有不少售卖的,只是不正宗。
“谢谢师父。”
怀生原本已经准备离开,因为这个称呼略微蹙眉,紧盯着她。
师父?
其实出门在外,虽然蓄发,大家也都知道他是和尚,基本都是这么称呼的,只是突然被认识的人这么称呼,总有些怪怪的。
傅渔和他很熟,那也是小时候了,没心没肺的,就好比她小时候还会欺负傅钦原,以后才知道叔叔的意思到底是什么,也就不再和他动武。
傅渔以前和他见面,就是简单打个招呼,并没纠结过称呼。
傅沉几乎是把他当亲儿子看的,傅渔已经有了个小叔叔,可不想再来一个年纪大些的叔叔,思来想去,称呼师父总不会错。
那他干嘛盯着自己看。
“有什么问题?”傅渔笑着看他。
“平时不用这么称呼。”
“那叫什么?”
“私下叫我名字就好。”
他说完就走了,傅渔捏着手中的鲜花饼,私下……
他们需要什么私下,这种话说了,总有种特别的意味,傅渔抿了抿嘴,一个要做住持的人,还担心别人喊师父?
下山的时候,傅渔坐在后座,听着傅钦原和他交谈,说的都是些游学的见闻,里面涉及不少野文野史,傅渔打开手机录音,“那个师父……”
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怀生。”
“嗯?”怀生偏头看了她一眼。
“我是自由写稿的,你刚才说的这些,我能用作素材吗?可以的话,我想录一下音。”她最近正愁没东西写,而他说的这些是她完全没涉猎过的方面。
佛学对她来说可能枯燥,要是涉及到神鬼一类,猎奇心理大家都感兴趣。
“可以。”怀生点头。
原本是傅钦原和怀生闲聊,到最后就变成傅渔的单向采访。
*
直至车子开到云锦首府,傅渔似乎还没打算放过怀生,傅钦原咋舌:
傅渔工作起来也是雷厉风行,就这么下去,怀生今晚怕是别想睡了。
下车的时候,傅渔率先进屋,怀生和傅钦原需要搬后备箱的东西,晚两步进屋,“我和你保证,吃完饭,她肯定还会去找你,让你讲故事,你就干脆找个理由,说你累了困了,打发她得了。”
“她是个夜猫子,你不拒绝,我保证你今晚别想睡了。”
怀生看了他一眼,不以为然的说了句:
“出家人不打诳语。”
傅钦原轻哂,你连肉都吃了,现在和我扯这个!你有本事待会儿别吃肉啊。
算了,反正晚上遭罪的也不是我。
他已经善意提醒过,他非是不听,那就与他无关了。
进屋后,怀生与傅沉又是寒暄着聊了好久。
“……要去京大演讲?这么厉害。”宋风晚听说他接下来的安排,禁不住赞叹。
“只是讲些基础佛学。”怀生解释,非常谦逊。
他受邀去京大讲学,又想来探望傅沉,这才下山,若不然进山后,他怕是不会下来。
“你要知道京大那个讲堂不是谁都能去的,很厉害了。”宋风晚笑着,“到时候我去给你捧场。”
“钦原,你过几天是不是也要去上课?”傅沉看向对面的人。
傅钦原点头,他除却在忙公司的事,还在读mba,虽然不像全职学生那样需要待在学校,但平常也要定时去学校停课。
“马上要作报告写论文了吧。”宋风晚估摸着时间,也快到结业时候了。
“嗯。”
“如果工作太忙,你觉得分身乏术,我可以让人重新给你安排。”傅沉说话的语气就像个关爱儿子,特别慈祥的父亲。
其实暗戳戳的给他捅刀子,说他是不是能力不够。
宋风晚笑着拿公筷给怀生夹了点素菜,“吃菜。”
完全不想搭理这对父子俩,这刚回来,一碰面就这么阴阳怪气的搞事情。
傅渔对此似乎也见怪不怪了,抬起筷子,夹了个排骨,此时盘内还有一块排骨,然后她就眼睁睁看着宋风晚将最后一块肉夹给了怀生。
“多吃点,你在外面游学,肯定吃不到这些,我看你都瘦了。”
“谢谢。”
傅渔紧盯着怀生,看他咬了口肉,微微蹙眉……
他居然吃肉?
这怕是个假和尚吧!
而这边,被傅沉一激的傅钦原,并没像以前那般反唇相讥,或是予以回击,而是冲他一笑,“最近的确觉得很累,谢谢爸体谅。”
“我接下来的日子想多兼顾学业,工作的事,我回头让小纪整理一下,移交给十方叔叔。”
“剩下的,就麻烦您处理了,我相信以您的能力,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也是信手拈来。”
宋风晚原本还想着今天儿子是怎么回事,居然骑驴下坡,真的示软了。
她有些讶异,没想到他紧接着挖了个坑,把傅沉给埋进去了。
真是活该,好端端的,干嘛非得刺激他,现在好了吧,工作都推给你了。
“爸,如果你觉得力不从心,这话就当我没说。”傅钦原笑得那叫一个人畜无害,他眼尾微微上翘,就像一个狐狸。
傅沉轻哂,他分明是在变相说他老啊。
好小子,你给我等着。
傅渔瞧着这轮攻伐结束,冲着傅钦原默默比了个大拇指:
可以啊,居然在三爷爷手中拿下一城。
“怀生。”眼看着要吃完饭了,傅渔忽然开口。
“嗯?”怀生已经吃完,面前的碗筷却摆放的异常整齐。
“晚上我能继续和你聊一下,还是白天你说的一些见闻。”
傅钦原咳嗽两声,还是好心提醒了一下。
不过怀生心底思量着,傅家与他有恩,傅斯年和余漫兮对他皆是不错,他一直寻思着报恩,只是傅家不缺什么,也没什么地方是他能帮上忙的,傅渔有这般要求,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
“好。”
“那去你房间,还是你来我房间?”傅渔素来直接,她早就和宋风晚说过,今晚在这边睡,好不容易有灵感,不想突然断了。
房间?
怀生蹙眉,看向傅沉,“我能用下书房吗?”
“可以,你随意。”傅沉方才被自己儿子摆了一道,心底还憋闷着。
傅渔微微耸肩,觉得这和尚未免太清高,她又不会对他干什么,只是寻常与傅钦原或者傅欢说话,也都是去谁房间,犯不着还特意约在书房或者某处。
他这话说得,就好像自己多轻浮般。
……
用了晚餐后,怀生并没回房洗漱一类,而是直接去了一楼的小书房。
因为他当时思量着,最迟十二点总得回房,洗澡也挺耽误时间,不如早些把事情说完回去睡觉。
傅钦原上楼的时候,给他冲了杯浓茶。
“我觉得你用得到。”
晚上喝茶本就提神,况且还是浓茶。
怀生不以为然,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就让他后悔了。
她是越到夜里越亢奋的那类人,除却傅欢下晚自习回来,与她说话耽搁了十多分钟,一直到时钟指针滑过12点,她都没有消停的意思。
怀生拿起手边的浓茶,抿了一口,提了口精气神。
“你要是困了就告诉我。”傅渔会提醒他。
只是怀生看她如此感兴趣,不好扫了她的兴,勉强撑着……
这一撑,就是整整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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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傅沉照常五点多起来抄经,推开小书房的门时,傅渔并不在,怀生则是靠在椅子上睡着的。
面露倦容,眼底乌青严重,整个人脸色都是泛青的。
熬夜的人,眼睛浑浊,嘴角微白,加之他昨晚没洗澡,熬了一夜,胡子都长了些。
活脱脱像是被妖精吸干了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