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十四娘说道:“舒掌柜不在,大家越发要打起精神来,莫损了木花坊的名号才是。”
没再多话,径直回了自己的二楼。
灵秀脸上泪痕未干,见了她,扑了上来,“怎么样了?”
“你说得没错,新年伊始,不能坏了风水,我接下了。”穆十四娘重新拿起那幅小画,心中疑问丛生。
景玉霜吗?亦或是景家?
这样为难自己,有意思吗?
就算挑明了她是穆十四娘,再让她绣一幅,又能如何?
左思右想,虽然觉得无趣,但既然受舒掌柜所托,还是要尽力而为,断不能因自己的私怨损了木花坊的名号。
“铺子里,还是盯紧些,断不能再出这样的事了。”
灵秀不住点头,“放心吧,吓都吓死了,再不会乱收定银了。”
晚间,穆十四娘回到洛府,有护卫正好赶回,“夫人,来者不善,跟丢了。”
穆十四娘早想通了,“不妨事。”她可没有与景玉霜争强斗胜的心情,反倒有些同情她,在宫里受了气无处发泄,也只好找这种途径来出气了。
等孤单地躺在床上,到底心中有些委屈,指着洛玉瑯空荡荡的枕头,好一番说道。
都怪他,招惹出来的祸端,累得自己不晓得要熬多少日子才能绣完。
想着灵秀已经上了些手,就让她也坐在自己身边,两个人绣了一样的,要是灵秀的过得去眼,就拿了她的,若是不能,再用自己的,也算两全之法。
灵秀喜出望外,每日缠着她,总要她留宿在木花坊,好时时都能请教。
这样也有好处,没了空闲,穆十四娘心中也少了怨念,不知不觉,已经开春。
这日见护卫急匆匆在坊外找她,以为是洛玉瑯归来,雀跃地出去,立刻就呆住了。
来不及细想,手忙脚乱地爬上车。
等到了公主府的门外,就看到了宫里的仪仗满满当当停了半条街。
失魂落魄的进去,里面的人全都满脸悲泣。
到了后院,也是站满了宫里来的人。
终于有人上前和她说话,“洛夫人来了,太后、王上、老夫人、附马都在里面呢。”
穆十四娘木然进去,刚靠近正房,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哭声,声声恸恸,是太后在哭她苦命的女儿。
穆十四娘只觉得心被一双大手揪着,有些喘不过气来。
明堂上,王上呆呆坐在那里,双目通红,眼光扫过她,只闪亮了一瞬,又黯淡了下去。
穆十四娘有些僵硬地行了礼,就看到后面的沿廊上,十五郎像木偶一样站在那里。
赶紧又朝王上了行了礼,直奔十五郎而去。
早已哭得狼狈的十五郎,见她来了,哽咽地说道:“姐,芜阳不在了。”
在这一刻,穆十四娘再也止不住泪,握了他的手,除了流泪和饮泣,什么也说不出来。
里面太后和吴夫人的哭声越来越凄厉哀怨,带着愤怒更带着无力感。
“早知如此,为何定要子嗣。”十五郎喃喃自语,带着深切的自责。
穆十四娘不知要如何劝慰才好,她也是慌乱和心痛的,那样张扬洒脱的芜阳,怎么就这样轻易地——没了呢?
有人掀开帘子进出,带出了浓浓的血腥味,令人窒息。
这不是打板子流的血,更不是其他,这是带着人命的味道。
“一尸两命啊,我的儿,老天这是要我的命啊!”因为门开的缘故,太后的哭泣声声入耳。
穆十四娘只觉得浑身发抖,穆府儿女无数,也有夭折的,可像这样惨烈的,她从未听过见过。
十五郎的手冷得如冰,还颤抖不止,穆十四娘只能紧紧握住,也好给自己些助力。
她惊恐惧怕,后背发凉,却无能为力。
之后里面一声惊呼,“太后晕厥了!”
王上从明堂冲出来,“快,御医呢,哪去了?!”
身边有人应和,“快去请御医。”
之后有人呼啸而来,御医卷起的袖子上隐隐还有血渍,经过的风扫向穆十四娘,也有浓浓的血腥味。
因为产室不宜医治,很快太后就被抬了出来,安置到了旁边的厢房。
穆十四娘有些担忧里面的母亲,便想进去看看,“莫要进去。”她回头,发现说话的是王上,“快去扶吴夫人出来。”
穆十四娘对王上的关切,心怀感恩,只是这样的情形下,早忘了规矩。等吴夫人被扶出来,见了她,又是一声悲泣,“十四娘,公主她,老天爷怎么这样啊?!”
听着母亲沙哑的嗓音,穆十四娘只得无声地扶住她。
还是王上,“扶吴夫人到明堂安坐吧。”
大家就这样在明堂熬坐到了傍晚,太后才重新有了意识。
王上见十五郎和吴夫人虽未晕厥,也如行尸走肉,全无一丝活人气息。
就对穆十四娘说道:“已然如此,府里总要有主事的人。芜阳的丧事,虽说宫里府里有人,就有劳十四娘理事了。”
穆十四娘看了眼呆滞的十五郎,点了点头。
“真没想到,想她幼时,常跟着我走,躲都躲不开。”王上红着双眼,长叹一声,“芜阳,”再也说不下去,泪痕满面。
穆十四娘眼泪跟着就下来了,芜阳公主曾不止一次说过,她与三皇兄的兄妹情谊,生离死别,岂能不伤心。
因为太后执意不肯回宫,王上便也留了下来。
不时有人来找穆十四娘回事,她只得打起精神,安排公主府的丧仪。
换了衣衫,打扮整齐的芜阳公主,除了面色苍白,只像沉睡。
因为未到入棺的吉时,十五郎便陪坐在一旁,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没想到,附马这样冷清的性子,竟是长情之人。”穆十四娘转身,说话的是不知何时默默站在她身后的王上。
她想替十五郎说上几句,但又觉得多余,有情夫妻之间,这样的惨事,任谁都难以接受吧。
“母后执意要将芜阳葬入她的陵寝,这样于理不合。你能帮我劝劝吗?”
穆十四娘无言以对,以规矩来说,确实不妥,但这种事,何时论到她来说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