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院子里淅淅沥沥的雨声, 何如月和刘明丽认真地学着如何起针,如何绕线, 时间流逝得特别快。

不一会儿, 二人都织了寸把长的一段,围巾有了初步的雏形。

“这个元宝针还真的挺好看,就是这么厚实, 会不会比较费毛线?”何如月问。

刘剑虹瞥她一眼:“很有天份嘛, 像我刘剑虹的女儿。一般初学的问不出这话。”她往篮子里看一眼,当即道, “你半斤织两条够, 明丽这是两种颜色, 秋香色织一条的话, 怕是够呛, 围巾织短了也不好看, 最好再去添一支。”

“啊……”刘明丽傻眼。

想想也对,刘明丽都想了好多种时髦的绕围巾方法,不能白瞎了啊。

何如月却牢记“刘老师”教诲:“标签纸你还留着的吧, 赶紧去一百再添一支, 现在去, 肯定还是同一个缸号的。”

“是啊, 现在就去, 肯定还能配上同一缸的。”

听“刘老师”也这么讲, 刘明丽从篮子里找出标签纸:“按姑姑的经验, 特意留着呢,我现在就再去添一支。”

“我陪你去?”何如月问。

“不了,下雨天湿糟糟的, 你干嘛出去踩一脚泥, 我一个人去,很快就回来的。”

刘明丽回自己房间拿了把伞,是那把大红色的自动伞,上回费宜年还回来之后,她就放在抽屉里,顺手就拿到了。

一边往弄口走着,刘明丽一边心里暗暗盘算。

再添一支秋香色是必须的,但另外还要玩一把大的,让她们全都刮目相看!

刘明丽左手撑着小红伞,右手在裤兜里,坚定地捏了捏裤兜里的“巨款”,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容。

“明丽!”突然有人喊她。

这声音太熟悉了。刘明丽心中一惊,将伞抬起,望见费宜年站在不远处。

“费宜年?你怎么在这里?”

费宜年像是正从古园巷那边过来,打着一把黑伞,略有些无措地看着刘明丽。

一如当初在舞会上第一次相见,干净而漂亮。

只可惜,这张脸已经无法再吸引刘明丽。

“我来找你,真巧……”费宜年像是鼓起了勇气,努力直视着她,不让自己显出慌乱。

刘明丽深深地迎着他的视线,没有闪躲,也毫无笑意。

“因为李千千的事?”刘明丽问。

费宜年点点头:“我必须来向你解释,怕你误会……”

被刘明丽打断:“不存在误会,好好对你未婚妻,别做个辜负别人的渣男,这不好。”

“不是你想的这样。我早就想和她分手了,明丽,你听我说,我……我真的跟她说过,是她不愿意分手,苦苦纠缠。”

刘明丽突然一笑。不似以往那般明媚撩人,居然有些不屑。

“想分手,就是还没分手喽。再说愿不愿意分手是你俩之间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没打算跟你继续,无论你是不是和李千千分手,咱俩都没可能,明白吗?”

费宜年当即脸色煞白,想起母亲孙樱的忠告,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来错了

“我知道你说的是气话。”费宜年道,“如果你生我的气,不想见我,我可以立刻消失。明丽,我等你气消了再来。”

刘明丽无比平静,缓缓地摇摇头:“我没有生气。费宜年,我认真地、郑重地跟你说,别把你和我之间的亲密当回事。我不是李千千,我不在意这些。你几次邀请我去见伯父伯母,我都没答应,我以为你应该明白了。我就是一时空虚,需要个伴……”

费宜年难以置信地望着她:“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咱俩这么亲密,你的吻……不算承诺吗?”

刘明丽笑了:“你和人家有了夫妻之实都不算承诺,接吻算什么?”

费宜年愣在当场。眼前这个美貌明艳的姑娘,居然可以毫不脸红地说出这样的话,原来是自己见识太少了。

想起刘明丽当初那样主动地撩拨自己,费宜年额头上冒起一层细密的汗珠。怪不得她和其他女孩都不一样,原来在她眼里,接吻根本不算个事。而自己却傻乎乎地享受着这份殷勤,以为天上真的会掉馅饼。

一个不得不接受的现实摆在他面前:他,费宜年,原来是被刘明丽给玩弄了感情。

艳丽的红伞、明媚的笑容,此刻都像是巨大的讽刺。

刘明丽依然幸福着,而他费宜年,却彻底被打败了。他即将失去刘明丽,他不愿意。

“明丽……”他想做最后的挣扎。

刘明丽安静地、也微笑着,就那样看着他,像是冷眼在看他挣扎。红色的雨伞映得她脸色格外娇红,显得那样美好。

费宜年顿时有些说不出口,颓然道:“无论你是否在意我的感情,但我……真的爱你。”

这是他一直没有说出口的话。

他以为在自己和刘明丽的交往中,他在高处,是刘明丽在追逐他,他万万没想到,最终体面离开的是刘明丽。

“谢谢你。”刘明丽真诚地道谢。

而后刘明丽道:“我顶着寒风,冒着冬雨,在这儿听你说了五分钟,你有解释、有挽留,唯独没有道歉。费宜年,李千千跑到厂门口闹事,败坏我的名声,你是当事人,你首先该做的是道歉啊。”

她摇摇头,轻笑一声:“费宜年,你最爱的不是我,不是李千千,而是你自己。”

说完她转身离去,再没有给费宜年道歉的机会。

费宜年哑口无言,目送她离去,宛若一朵冬日的小红花,绽放在迷蒙的冬雨中。

突然,费宜年心中一凛。

这鲜红色的雨伞,这雨中的背影,何其熟悉。他站在窗口目送费远舟离去,不正是这样的场景?

一种不详的预感在费宜年心中升起。

何如月的围巾织到两寸长时,刘明丽回来了。

“你买这么多?”何如月惊讶地望着刘明丽手里的大包小包。

刘明丽带着胜利者的得意,将手中的两个包裹往八仙桌上一放:“不多,两斤半!”

“两斤半!”何如月立马冲过去,拉起标签一看,嚯嚯,全毛。

整整五十块钱。

大手笔啊!

刘剑虹也被刘明丽的豪气给震惊到:“明丽你买这么多毛线干嘛?”

“织毛衣啊。”刘明丽笑呵呵把毛线拿出来献宝,“好看吗?”

她举起一捆天蓝色:“这个织了我穿。”

又举起一捆深蓝色:“这个织了……”顿了顿,“给我未来男朋友穿。”

何如月“噗”地笑出声来。

刘明丽撅嘴:“你笑什么啊?”

“不敢笑不敢笑。”何如月忍俊不禁,“就想夸你,说话十分严谨。”

刘明丽歪着脑袋想了两秒钟,嫣然一笑:“本来就是。我决定了,毛衣织完,如果我还觉得费警察不错,那我就把毛衣送给他,请他当我男朋友。所以当然叫‘未来男朋友’。”

是是是,的确可以说是十分严谨了。

何如月转头问:“妈,三个月能织好一件毛衣吗?”

“认真织,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一个月就差不多了。”

何如月拍拍刘明丽:“那你慢点织,多考察考察。”

“我可以两件织完一起送。你有情侣围巾,我有情侣围巾+情侣毛衣,嘿嘿。”刘明丽得意地笑着,终于觉得自己胜了一筹,可高大、可威风。

刘剑虹疑惑了:“万一织好了,你换人了,这大小还合适吗?”

一语惊醒。

刘明丽顿时陷入深深的思索……要不,咱不换?

毕竟毛线太贵了啊。

何舒桓一出去就是一整天,在平阳里乐不思蜀了,一直到晚饭前才和丰峻一起回来。

何如月奋斗了一天,围巾已经有一尺左右,一见到丰峻,开心地奔过去就往他脖子上套。

“看看跟你衬不衬。”

围巾将将只能绕一圈,还是勒很紧那种。丰峻很配合,伸长着脖子:“这颜色就很好看,低调时尚那种。”

偏这时候亲妈很顺手地插了一刀:“丰峻皮肤白,穿什么颜色都好看。”

何如月倒吸一口凉气:“刘站长同志,虽然我皮肤黑,但我也是穿什么都好看!”

刘剑虹还嫌弃:“这也要争。虽然我丫头是好看,但黑也是真黑。”

算了算了,看在她是自己亲妈的份上,何如月下一秒就跟自己和解了,将一尺长的围巾拿下来,又勒到自己脖子上:“所以我选的这个颜色好啊,看,是不是跟我的小麦色肌肤也特别合衬?”

丰峻反正现在就是无脑夸,点头道:“很合衬的。其实你的肤色放国外就是天然的度假色,最时髦的。”

一旁的刘明丽警惕地望着二人,又抓起篮子里的墨绿色毛线,想象着费远舟的样子。

还好,费远舟虽然不很白,但也不很黑,墨绿色跟他的模样还是很搭的。刘明丽放下心来,继续戳着针,无比认真。

吃晚饭时候,何舒桓眉飞色舞,三句话离不开丰峻的暗房,并反复暗示,自己十分愿意去丰峻的暗房当学徒。

何如月暗笑。

其实吧,亲爸同志今天一下子消失大半天,这态度就很明显了。

这年头没有老年摄影班,老年合唱团,老年书画班,像何舒桓这样有文化的退休干部,业余生活的确是比较枯燥,要能找到一个发挥余热的爱好,还真是挺不错的。

是时候规划一下暗房发展了。

比如考虑开设私人影棚?

晚饭后收拾停当,刘明丽立即又展开她的“编织大业”,时不我待。丰峻和何舒桓开始腌制雪里蕻。

铺菜、洒盐,然后丰峻穿上洗干净的胶鞋,站到缸里用劲踩,要把雪里蕻里的水份给逼出来。

“余刚这送得也太多了,回头腌好了,给卢家也送点去。”何舒桓道。

刘剑虹探头看了看缸里的厚度,也道:“到时候我也给苏伊若送点。”

何如月笑了:“这本来就是余叔叔拿来的,还怕苏阿姨家没有?”

“呵,瞧我这脑子。怕余刚这时候也在苏伊若家踩咸菜呢。哈哈。”刘剑虹笑起来。

“什么时候能吃苏阿姨和余叔叔的喜糖啊?”何如月问。

“快了吧。听说已经见了双方家长,余刚家丫头还挺喜欢你苏阿姨,就等凌涛的意见了。你苏阿姨说,等凌涛放假回来,就跟他说这事。”

不知怎的,何如月突然心里有些不安。

似乎苏伊若对凌涛的态度很没有把握啊。这实在让何如月有些不能理解。

凌涛比何如月小一岁,小时候的凌涛因为没有爸爸的缘故,比别的小孩都要内向懦弱。但苏伊若要强,对孩子要求也高,所以凌涛成绩一直不错,考上了名牌大学。

暑假里何如月这位原身见过凌涛一次,很明显地感觉到大学生活改变凌涛颇多,他变得能干了,也自信了。

这样的新时代“天之骄子”,应该会很开明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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