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清歌和方永安借府丞名义行事,已经答应了那些村民要处理那桩案子,有岚风出面配合自然再好不过。
她遂应了下来,道:“既然这样,明日辰时初,你在城门口等候,随我们一同出城去义合村。”
岚风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又看向宇文烨,见自家主子没有反对,道:“好,那属下提前去皇庄将懂农事的农官叫来。”
宇文烨:“……”
狗东西,当着他的面讨好她,还有没有将自己这个主子放在眼里?
“那小女就先行告辞了,”凤清歌解决了数个麻烦,心头霎时一松,临走时又忍不住多嘴,朝一身清凉斜倚靠在软榻上的男子道:“烨王殿下,天寒,您还是将头发擦干再睡。”
这人明知道他有寒疾,不能受凉,还不好好照顾身子,像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
宇文烨难得听她关心自己,心里极为受用,脸上却露出微微不耐的表情,摆了摆手道:“行了,赶紧滚回你的凤府吧。夜深了,本王要休息了。”
凤清歌看他那副别扭的模样,不由失笑,她整理好供书放回桌案,又在他半带威胁的视线中抱起装了桃花发簪的锦盒,俯身行礼,“是,清歌告退。”
夜风,轻抚。
京城中的桃花已然开放,于暗夜中散发着汩汩清香,扰入人梦,浅淡而不自知。
翌日一早,天刚放亮,露出东天一点鱼肚白,除了更夫的梆子声,外面还没有多少动静。
凤清歌起身后,用铜壶中的凉水洗漱了一番,便点上蜡烛,坐在桌案旁,拿出干净的册子,默写起将借来后被凤清韵损坏的书册来。
她不仅能过目不忘,更有模仿文字痕迹的天赋,只是模仿之时,书写难免速度会比用自己的笔迹写慢上不少。
足足写了一个时辰,才写了半册的《凤公子文集》。
“咚咚”外面传来锦芝的敲门声。
凤清歌盯着手下的书册,微微叹气,收起了笔墨,“进来。”
锦芝得了她应声,轻轻推门而进,见她坐在书案旁,不由一愣:“小姐这么早就做功课了?”
“不是,”凤清歌吹灭了蜡烛,起身揉了揉略有些僵硬的肩膀,道:“只是将被损坏的东西重新抄写一遍。”
凤清韵想用这种办法害她,是妄做小人了。
她别的不行,但跟书有关的,还少有能难得到她的。
锦芝瞬间知道她是在做什么了,不由心疼地看了她一眼,道:“这等事,交给外面的抄书先生做就是了,何必麻烦您亲自动笔。”
“里面有些被污得严重,抄书先生没法一字不差地抄录一遍。”凤清歌云淡风轻道。
况且,这些跟父亲有关的文字,能亲自写一次,于她而言,是求之不得的事。
“那也不能这么劳累啊……”锦芝无奈摇头,昨夜从烨王府回来之后,小姐又看了好一阵子的书,还写了不少东西,忙到快子时之际才睡下。
她真觉得,那些个十年寒窗考进士的文人都没这么劳累的。
“您还年轻,又是女儿家,要好好养护身子,可不能仗着这几年身子骨结实就肆意糟蹋。”
“无妨,”凤清歌听她训导自己,微微一笑,道:“我心里有数的。”
真要有数就好了……锦芝暗暗翻了个白眼,正要把提来的热水倒进铜盆伺候她洗漱,就见里面还有清水,再提起屋里本来还半满的铜壶,不由气恼地叫道。
“小姐!您要是再用冷水洗漱,奴婢就让钱嬷嬷来伺候您晨起!”
钱嬷嬷特意叮嘱过,让小姐不要碰生冷之物,偏偏她本人不听话,属实令人气馁。
“好好好,我知道了,”凤清歌见她脸上露出恼色,忙自我检讨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下次旬假我若早起,就去小厨房里烧热水。”
福寿堂是有小厨房的,也有专门负责烧水的婆子。
不过,人都是卯时才到;最近因为她去国子监,婆子不得不寅时起来烧水,只有她放旬假才能晚来三日。
今日尚是旬假之日,她也不好打搅婆子休息。
锦芝失笑,轻啐了一口,道:“我和花旭是您的婢女,您有事尽可叫我二人,哪有自己去烧水的理儿。好了,奴婢知道您不是那等贪睡的主子,下次我寅时就给您送热水。”
“嗯,”凤清歌倒没拒绝,用热水擦了脸,抹了润面的面膏,换了一身轻便又不失优雅的水蓝色马面裙,外面罩了薄衫。
与祖母凤老夫人一同用了早膳,便出府朝袁宅而去。
袁隆夫子平日都是住在国子监附近的宅子的,家宅很是普通。
不过,他家中人丁极少,据说儿子袁驿在外地做县令,多年来没有晋升,袁驿的妻儿皆在外地。
京中袁宅,住的是袁隆夫子老夫妻二人,连个仆人都没有。
凤清歌上门之时,袁隆夫子正在种植,院子里摆满了陶质的盆盆罐罐,里面栽种了许多奇奇怪怪的花花草草。
院门大开,里面传出一股略臭的味道。
凤清歌看了看宅门右侧的“袁宅”木牌,微微惊讶过后,抬手敲了敲门。
“请问袁隆夫子是住在这里吗?”
“在,你是?”院子里,一个穿着短褐的老头儿抬起了头,慢吞吞走了出来,见到凤清歌时,他眉头一皱。
凤清歌行学子礼,抬头一笑,说明来意道:“学生凤清歌,是国子监新来的学生,因偶遇城外义合村土地失肥断收之怪事,故而冒昧上门,专程来请教袁老夫子您。不知您老人家今日是否有空,可否跟学生出城一看究竟?”
“嗯?有这等事?”袁隆夫子知道她身份,没有过多反应,而是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她口中叙述的事情上了,他背过手敲了敲腰,微直起身,道:“你进来吧,先把你知道的情况跟老夫说一遍。”
“是,”凤清歌朝身后的锦芝、方永安摆了摆手,跟着袁隆夫子进了院子,边走边道:“学生也是刚知晓这件怪事,据义合村的村民说,土地失肥断收,应该是十七年前的一场暴雨所致,自那以后,村里的所有土壤都变了样,从肥沃如油变得种什么都出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