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散漫惯了,根本不喜欢被约束,一旦到了皇子的侍读,不但要受宫里那些侍讲官员的拘束,还要跟成天皇子们打交道。
卫无忌自己虽被祖父训斥得多,但自认为还算个天才,那些个皇子总是喜欢自作聪明,他才不要跟他们待一起学习。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怕自己被带坏了。
当然,这种话只能自己心里想想,若是让祖父知道,必定又要让他抄写家训了。
凤清歌见他眼底隐隐的嫌弃,分明是不欲跟宇文埸这些人相交,不由失笑。
这人,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轻狂恣意,行事不羁,颇有些前朝清流的风骨与意气。
她心中有淡淡的羡慕,很清楚自己和他走的不是一条路,所以,此生注定不能像他这般随性洒脱了。
尽管如此,她却并无遗憾之意,因为她所走的道,亦是她一心追求且愿意用生命来践行的。
“诗科素来才子如云,卫三公子能凭借自己的本事考上,诗才必定不差。”
“一般一般,也就比那个什么潼安郡王李昱稍微强三五分吧。”卫无忌提及这个名字,神色毫不掩饰对其的鄙夷与不屑,一想着这狗东西仗着几分权势,跟另两个废物玩意儿欺负自家小师叔,他就气得牙痒痒。
若不是答应了祖父要帮小师叔查查究竟,他现在就打算花钱教训一下他们。
凤清歌眼底闪过惊讶与笑意。
李昱的为人不行,可论起诗才,放眼京师同龄人中,能强过他的,屈指可数。卫无忌说比李昱强,是自信还是夸口?
“以前,怎么没听说过卫三公子的诗词?”
卫无忌坦然一笑,道:“别,我若是像他一样在人前卖弄,等不到第二天,我祖父就得亲自带我学文了。”
他再不羁放浪,祖父是老太师卫泾,父亲也是当今太师卫桓,自小亦是在诗文中熏染出来的。但文采诗情,都是用来自娱的玩意儿,他纵然能写出比李昱的诗作还像样的诗词,总归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
说到底,又不是堪比李杜的大作,何必显于他人面前,徒增笑料。
况且,祖父一直以为他在学文一道愚笨,多次想亲自教导又失望地打消了念头。父亲知他根底,也因为知道他的志趣在于商事而非诗文一道,故而帮他瞒着祖父一直没有透过底,他何必为了虚名,做这种自投罗网的蠢事。
卖弄……凤清歌想起三年前起,李昱每年便会印刷自己的诗文,彰显才名标榜自己的才子名声,她买过那诗文。
文采不错,然而除了三四篇劝学诗可以,其他的诗文里大都充斥着一股子无病呻吟、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味道。
她哑然失笑,称赞了一句道:“卫老太师向来爱才,卫三公子若跟他学文,以后必定能文定一方。”
卫无忌忙摆手,道:“可饶了我吧,我那小师叔,近来因为春游的一桩意外,被他逼着写一百篇游记,小爷我还想多活几年。清歌,我看你也不用卫三公子来卫三公子去地称呼我,既然你我已经是契约伙伴,便不必这样见外,以后就称我一句卫兄或是无忌。”
“好,”凤清歌慨然一笑,坦率地应下,唤了一句“卫兄”。
卫无忌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二人随后叫人备了笔墨,亲笔写下契约签上名字,按下手印,又印了各自的私印。
卫无忌将随从取来的二十万两银票放在桌上,冲她朗然一笑,道:“这是我注入的本金,共二十万两。清歌,以后账目就由我来统管,你正准备开的那家酒楼我也会一视同仁,投入五万两。”
凤清歌盯着那一沓厚厚的银票,被闪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摆了摆手,“卫兄,酒楼我已经投了一千两,就不必再……”
“一千两?”卫无忌打断了她,哼了一声道:“这么点本金能够开什么?小爷拿一千两建个茅房都嫌少,你居然用来开酒楼,是打算让客人都小瞧我卫无忌吗?”
一千两,建茅房,还嫌少?圣上都不敢说这话。
“……”凤清歌只能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的笑容,回道:“是我想岔了,一切由卫兄做主便是。”
投钱就投钱,为何要侮辱她的酒楼。
这人说话的功底,真与宇文烨有的一比。
凤清歌收起契约,用帕子擦了手指上的朱砂印泥,将话头转到了卫无忌的小师叔身上:“卫兄刚才提到你的小师叔王建,正巧,他也是我的表哥,好些日子没见到他了。”
她这段时间一直在关注谢園、周伯父这两件案子,故而一直没腾出时间来查表哥王建之事。
卫无忌摊手,道:“春日大比之前,你见不到他了。我祖父将人留在他自己身边盯着做诗文策论,撰写游记,哪儿都不让他去。”
凤清歌点点头道:“待在贵府也好,省得出去被人算计了。”
王建表哥太容易轻信别人,比起王蔚表哥来,少了几分防人之心。
这并非好事,就算这次李昱等人算计,她能因为预知后事而派人护着,可是以王建表哥的性子,日后入了官场还是免不得要吃亏的。
“你也知道我小师叔遭了李昱三人的算计?”卫无忌挑眉。
“嗯,只是我表哥与李昱等人素无恩怨,不清楚对方是出于什么原因。”
李昱三人不懂事,自然有能管教他们的人。
凤清歌之所以想查明来龙去脉,主要是想找对方的长辈好好说道此事,给王建表哥与温妤一个交代。
“等我查出来,便告诉你,”卫无忌很厌恶李昱三人的行径,京中贵族子弟们,与人有了冲突从来都是当面解决,就算做得再过火,遭了大人长辈的惩罚大家却都能理解。
但背后使诈耍毒计的,李昱三人是他活这么大以来遇到的头一个!
这次,即便没能查得清清楚楚,让祖父出面给小师叔撑腰治到他们哭,他也必定要花钱派人整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