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芙心里挣扎的小人无力躺平。
她还是憋着,不让自己的崩溃暴露。
等正式用完早饭后,有个小厮传报“老爷让她过去”。
要见爹了。
显然这个爹不会像江柏那般好说话。
江芙微怔,江柏……
她意识开始混乱,她好像被人塞来赛去?
她是谁?
不过很快江芙就不再纠结。她遇到了更重大的事。
小厮牵引她穿过各种楼台,最后到了一座主院的书房。
小厮还好心告知:“老爷今天心情好,您可以放松些。”
江芙点头应答,她正要出声禀报下自己来了。乌门嘎吱声响了,从里面走出来两个锦衣少年。
前头稳重那个冲她点头。
江芙不由自主躬身行礼道:“大哥,二哥。”
就算她是“嫡子”身份,但按照长幼有序,她也要像两个庶出哥哥行礼。
二哥显然淡淡扫了她一眼,显得格外冷峻。
江芙怀着颗惴惴不安的心进去,老爷书房摆着文房四宝,各式各样的书籍。可见他是个不拘一家之学的人。
梨花木的书桌上摊开一幅画,春日昭昭,母子游赏岸边。
秦老爷拈须不住地点头,他看到长得俊秀灵气的小儿子,纵使心里不喜妻子,也感叹她生了个好儿子。
当真是百年难遇的好材料。
“明儿你的画被安郡王称赞,又举荐给陛下。”他含笑道,“怕是再过些日子,圣人就要招你入宫赏赐了。”
“你这段时间还能再画出这样的画作吗?”
江芙冷汗涔涔,她意识混沌,但始终未忘记自己没有这么好的画技。她会作画,但不代表技术精湛。
江芙推辞:“孩儿这段时间想要沉心钻研下画技,以备面圣。”
秦老爷没有因儿子的拒绝而生气,反而有几分欣然:“吾三子虽幼,但思虑周全。甚好,甚好。”
他又叮嘱儿子不要得意忘形,要按常去学堂。
江芙一一应下。如此这般下来,再入学堂就迟到。
然而先生没有责罚,只是做提醒。
下课时,同窗们都围上来庆贺。
“明礼,吾听说你深受郡王赏识,又要得陛下赏识了。”
江芙应付着这些小孩子。
有个成熟些的,道:“你两个庶出的哥哥也挡不了你路了。”
江芙察觉到窗外强烈的视线。
正是二哥站在外面。他轻蔑地“哼”声,甩袖离开。
江芙心里愈发不安,她有种本能的意识,大哥和二哥很危险。
她心脏咚咚的响。
锦绣繁华,前程似锦。江芙却有些害怕,她开始想尽办法讨这个爹的欢心。
秦老爷满意地点头,对她的眼神也越来越柔和。
秦夫人脸上神色也越来越温柔。
江芙却非常担心一件事。
今日沐休,她走入织房。
细碎的阳光映在妇人的脸颊上,一侧璀璨光华,一侧浸在淡淡的阴影里。
她宽袖的袍子柔软地搭在地上,柔荑抚梭子,织布机有规律地发出吱嘎声音。
“明儿。”她恬淡的神情,有了几分喜色。
江芙行了礼落坐在她身边。
秦夫人抚摸孩子的鬓发。
“母亲,安郡王举荐了我的画,父亲说陛下很可能让我入宫作画。”
秦夫人瞬间懵怔,然后脸色刷的白了。她指尖颤抖,问:“宣你入宫是不是要搜身检查?”
入大内,定是要搜查人的身体,保证皇帝的安全。
旁人并无什么,但明礼毕竟不是个完全的男子。若不小心被检查出什么……
秦夫人简直不敢想象。她仅剩的一丝喜悦都湮灭。她感觉自己要崩溃了。
江芙点点头,有些无助地望着她:“母亲我不能进宫。”
望子成龙,本是为人父母的天性。如今也有了回报,她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明儿,咱们加紧吃药。到进宫那日也许就可以了。”
秦夫人起身,慌忙跑回主院,衣裙在阳光下翩然飞舞。
江芙站在门口,眼眶微酸,心里又有几分出尘的怅惘。
秦夫人抱了一个精致的长盒。她打开,六颗褐色药丸躺在灿灿的锦布上。
“明儿,你三日服一颗。”她又摆手,眼神坚定,“先是三日服一颗,然后两日服一颗,最后一日服一颗。看看你身体能不能承受的住。”
她把药盒交到江芙手里,眉头微蹙,郑重道:“孩子你一定要坚持住。至少在你弟弟未出世前,你一定要撑住。”
江芙捧着药盒,垂眸道:“谨遵母亲吩咐。”
江芙用了那药后,身体表面无大碍,只是晚上睡不着觉,偶尔乏力无神。脸上也涨了红痘痘。
晚上睡不着,又有皇帝考查降临。江芙点灯画作。
门外有小厮传报,“三姑娘来了。”
江芙搁置了笔,起身相迎。
这个三姑娘,是她的嫡亲姐姐。
三姑娘亲自提了个食盒过来,她笑道:“自家兄弟,何必多礼。明哥儿你这几日没睡好吗?眼睛下面都乌青了。”
江芙自然不好说是吃药扰乱了内分泌系统,她现在身体每况日下。
她道:“要进宫见陛下了,我有些紧张,所以没睡好。”
三姑娘的眸子和她的眸子有点像,似一汪清泉。她打量弟弟,看到弟弟微凸起的喉咙,唇边的青色。
弟弟长大了不少,也承担了不少。她既开心又心疼:“我们明哥儿放平心态,像以往般,陛下就赏识你。”
姐姐安慰人的话并不高明,却在寒冷的夜,非常动人。
江芙望着摇曳的烛火,眼眶湿润,“姐姐,我……”
她脑海里立马响起一道声音,“不要和任何人说你的事,哥哥姐姐,甚至父亲都不行。”
三姑娘为她理理衣袍,低头笑道:“我生的比你早,却不得任何人意。母亲也因我受尽了冷落,而明儿你的出生带来了希望。”
“姐姐有时候很遗憾不为男儿,否则也能照拂弟弟。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江芙把话死死咽了下去,她要死守这个秘密。
烛火下,秀美姑娘的雪肤似染上淡淡胭脂。眉眼清丽,乌发长长垂落,美丽的令人心折,令人怜惜。
至少在面对这个姐姐时,她要严守自己的秘密。她永远是她的弟弟,要保护她一辈子的弟弟。
没过几日,皇帝的懿旨传到,说要在三日后召见秦明礼。
秦家上下似乎都沉浸在喜悦里。
秦夫人受到了所有家仆的谄媚恭敬,丈夫甚至几乎每日与她在一起。
秦老爷摘下朵海棠簪在夫人鬓间,人花娇映,风姿绰约。
鬓间的花安抚了秦夫人惶恐的心。
应该不会对一柔弱小公子重查的,一切都可以蒙混过去。
她展露笑颜,仰望夫君,手摸过腹部,等明礼从宫里出来,她就告诉夫君她有孕了。
秦老爷道:“夫人怀明礼时,去大觉寺求佛还真有用。上天赐予我了聪慧的麟儿。”
秦夫人脸色一僵,她讪讪笑过。改变明礼命运的不是大觉寺的佛,而是她下山时遇到的黄郎中。
在要进宫的这前几日,江芙的在学堂的课停了,调整心态,维持最佳。
前一天的时候,江芙睡了个大觉,日上三竿也没起。秦夫人难得纵容,没有管。
她翻身间,门哐当声被踹开。
江芙抬头看去,是提剑前来的秦老爷,气势汹汹,怒火中烧,后面跟着她二哥。
她的父亲拿剑指着她:“汝个逆……你是要害死我们全家老小吗?”
姨娘款款而来,她按住秦老爷,道:“也许是二子听错了。还是先让妾身验身再做打算。”
秦老爷沉着脸,点点头。希望一切都是道听途说。
江芙的脸色惨白,她道:“父亲,孩儿做了什么错事。你要如此折辱孩儿。”
闻此,秦老爷也有几分犹疑,只是万事还是谨慎些为好。
江芙被姨娘房里的婆子拖过去验身。
两个强壮婆子看了她下面,又摸摸她喉结。
个个瞠目结舌,直呼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