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怀疑,姥姥是没见过程子域本人?

宁姥姥又怎么会认不出来,“傻姑娘,不用这么小心翼翼,没啥,我又不是电视剧里那种神叨叨的老太婆。”她很坦然,“你这个亲爹呀,长得招桃花。”

宁妍汾也招桃花。这两人很配。

程子域和宁妍汾的婚礼,宁姥姥不反对,毕竟宁可都这么大了,她总不能棒打鸳鸯拆散孩子的父母。但她也没有去参加婚礼。程子域父母双亡,没人管得了他,宁妍汾算是被半强迫嫁过去的。

宁姥姥第一次见程子域,也是最后一次见,他也才16岁。

她见他是个父母双亡的可怜孩子,父母生前又和她的丈夫在同一个单位,难免多了些照应,没想到这孩子会和她的小女儿纠缠出这么一段孽缘。

她至今没怪过别人。她怪自己年轻时只顾着工作,没教好女儿。老来得女,那时候家里条件不错,宁妍汾从小被娇养,要什么给她什么,脾气就变得特别骄纵。

但她从不在人前说女儿不好,在宁可面前也只说:“你姐姐是生不逢时,这要搁到现在,根本就不是那么见不得光的事,也不用躲躲藏藏遮遮掩掩。现在单亲妈妈那么多,人家还不是活得好好的,又不是非得靠男人。”

宁可觉得,宁妍汾不是那种怕别人说闲话的人。如果怕,就不会坚持把她生下来。她遮遮掩掩,和她以姐妹相称,应该是为了骗程子域。

宁妍汾这一生最大的乐趣,就是让程子域痛苦。

宁可点进宁妍汾的qq空间。

宁妍汾的网名叫“宁无缘”。

那张宁可从小看到大的遗书封面,一个挺悲伤的雨夜,配字是中二矫情火星文的图片被换掉了。

换成了一张写着“穷到嫁人”的图片。

遗书也一改之前的暗黑风格,变成了煽情款。

《第51封遗书(下)初版》

标题取的挺文雅的:时过境迁,他已不再是当初那少年。

正文比标题要短:就他妈一禽兽!

感叹号还占了一半。

宁可一拉到底,在底下评论:【水字数。】

阿猛坐在她边上,一开始只是乖乖坐着,后来就越来越不安分,一个劲儿拿脑袋蹭她。

宁可揉了揉它脑袋:“阿猛,别闹。”

宁姥姥转头笑道:“它是不是不想穿衣服?就和你小时候一样,一热就踢被子。”

“……”宁可这才发现阿猛一直在拿脚掌挠衣服,“那我先去帮它洗澡。”

“不看春晚啦?”

宁可抱着阿猛进浴室,喊:“我听着呢!”

“人家看电视,你听电视!”姥姥笑着拿起遥控器,把音量调大。

宁可把阿猛的小衣服脱下来,阿猛爪子一挥,小衣服里掉出只红包。

很精致的一只小包,不像是市面上买的,有点像用手涂的红纸手工制成。

她翻开,红包正面写着:提前祝你新年快乐,我的假妹妹。

“……”

翻到背面:给哥哥发个微信。

时间是半个月前。

这是季臻放的吗?他那么怕狗的一个人。

宁可拆开红包,里面躺着一张白条。

——“生日红包抵扣券”。

注:我的生日(重点加粗):3月25号。

“……”

和她不同月,但同一天。

宁可记下了季臻的生日。

虽然季臻这人总是明目张胆的抠门儿,但他为人仗义,从来不贪小便宜,所利用的都是正常的便利,是在她接受范围内的节俭,跟她的消费观念还挺一致的。

她把生日抵扣券收起来。帮阿猛洗完澡,回到客厅,给季臻发消息。

宁可:【对不起,我刚看见你的白条。】

季臻没回她消息。

23:50分。

电视屏幕上已经跳出跨年倒计时。

手机来电显示“臻漂亮”。

宁可接起:“在。”

季臻轻哼一声,说:“半个月了,你才给阿猛换衣服?才想起它还有我这么个哥哥?”他打这一通电话,像是专门来兴师问罪的,“你这个姐姐当的,还不如我这哥哥。”

“……”宁可怕他嫌她虐待阿猛,解释:“它衣服太多了。”比她的还要多,“这套压在最底下,昨天刚换的。”

至于跟他这个哥哥联络感情——

他跟阿猛,好像谈不上有什么感情吧?

电话另一端安静了几秒,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突然想通了,没再跟她纠结这个问题,话锋一转:“对了,我爸非让我去你们那儿,给他买什么楠江红茶。要不,你帮我囤点儿?”

“叔叔喜欢喝红茶?我姥姥这就有。”

“那行,那我年初二过去拿。”他不耐烦地啧了声,“大过年的,他也真能折腾。”

年初二。

楠江习俗,是女儿女婿回娘家的日子。

他跑来买茶叶?

宁可贴心地说:“等开学,我帮你带过去吧,你就不用专程跑这一趟了。”

电话那头又没声音了。

“季臻?”宁可怀疑是家里信号不好。

她走到门口,还是没听到声音,正准备挂电话,听筒里又传出少年的拖腔:“这不过年么,正是我尽孝道的时候,跑跑腿,也没什么。”

宁可心想她也不能阻拦他尽孝道,而且听赵恋娅说过,弘河没什么习俗。

她应下:“好,那年初二见。”

季臻“嗯”了一声,却没挂电话。

姥姥在外面喊:“可儿,我跟李叔他们准备鞭炮去了哈。”

“好。”

宁可看了眼手机,通话时长还在跳秒,“喂?”

季臻:“在。”

宁可:“那,挂了?”

“嗯。”

“你挂。”

“你挂吧。”

“……那我挂了。”

“等会儿。”季臻语速很快。

宁可:“嗯?”

季臻:“过完年,我很快就——”他停顿两秒,“成年了呢。”

宁可语气平静:“嗯。”

“嗯是什么意思?”他又变得凶巴巴,咬牙切齿道:“宁可可,你到底听没听我说什么?”

宁可默了默,问:“季臻,你被气到结巴了吗?”

“……你先回答!”

“回答什么?”

“咱两刚聊什么了?”

宁可愣了愣,又重新口述了一遍刚才的过程:“你说你成年了,我说嗯,你气到结巴,喊我宁可可。”

电话那头没声了。

宁可晃了晃手机,踮着脚接收信号,喊:“季臻?”

“我——”有声音了,但他说话好像卡卡的:“我的意思是……我成年了,那你——”

“什么?”

又没声音了。

宁可看了眼信号图标,明明是满格的。

她有点惆怅:“季臻,你那边信号好像不太好,我都没听清你刚说什么。”

“八、七、六……”客厅电视机的声音开得很大,主持人正在大喊跨年倒计时。

主持人数到“1”的时候,外面响起震耳的鞭炮声。

电话那头的人没有开口说话,就这么静静地听着她这边锣鼓喧天。

等鞭炮声停止,宁可不确定他还在不在,试探性地开口:“季臻,你们弘河是禁烟花的吧?”

季臻:“嗯。”

没想到他还在听。她又问:“你刚才说,你成年了。然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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