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是做什么,痘局重地,岂容尔等如此胡来!”
痘局的守卫们正在努力控制秩序,但显然收效甚微,围观的百姓依旧在不断的增加着,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峥好容易挤开人群走到门口,微微触眉看着那些守卫询问道。
“回大人,这几个刁民说我们痘局害死…”
“对,是你,就是你!”
那守卫正在要解释,岂料话没说话,那原本跪在地上的老妇人突然就朝云峥冲了上去,“就是你害死了俺儿子,你这个杀人凶手!”
“哗…”
“那不是云大人么?”
“是啊,云大人是痘局的局长,怎么会医死人呢?”
“可是你看她们,都指认出人了,这也没必要骗人吧?”
“……”
闻言,本就嘈杂的人群骤然爆发出更大的喧哗声,皆是满眼质疑的看着云峥指指点点起来。
这医死人的,居然是痘局的局长,这可算是大事件了,足够当他们大半个月的谈资了。
“你们想干什么,不要命了!”
见那些人扑上来,几个守卫手疾眼快上前给拦住了,声音冰冷的怒斥道,“要是再敢乱来,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俺唯一的儿子都死了,俺也不想活了,你杀了俺吧!”
岂料,那老妪根本不惧恐吓,呼喊着又再次扑上去,“你个杀人凶手,你还俺儿子的命来,苍天呐,你开开眼吧,降道雷把这个恶人给劈死啊!”
“大胆,居然敢辱骂朝廷命…”
听了这话,那些守卫更是一阵怒从中来,正要再次呵斥,却被云峥给拦住了。
压了压侍卫那半出窍的刀,示意他退后,便自己站上前去。
“几位,你们口口声声说本官杀人,为何本官却毫无印象?”
云峥虽然心头疑惑,但还会拱了拱手,温声道,“还望诸位能说个明白,让众人评个真伪,若是属实,这么多人在,本官必不会推卸责任。”
“你还有良心么?害死了人居然还敢说毫无印象,你给俺儿子偿命,你给俺儿子偿命!”
那老妇显然没料到云峥态度会如此温和,先是一愣,随后又是再次哭嚎起来,声音凄厉悲恸,不似作假。
“就是,昨日你去家里为俺相公种的牛痘,结果你前脚刚走,俺相公后脚就跟着断气了。”
那年轻妇人亦是满面泪水,神色绝望,“原本还好好的人,说死就死,都是你害死了俺的相公,你要给俺相公偿命!”
“稍等,你说你相公是何时种的牛痘,何时死的?”
原本面色凝重的云峥突然神色一松,再次询问了一遍,“请说的详细些。”
“昨日,就是昨日,怎么,你想不认账了么?”
那年轻妇人擦了把眼泪,一脸愤怒的看着他说道,“你昨日早上到家中的,俺记得清清楚楚。”
不知为何,云峥总觉得她满是愤怒的眼神深处,竟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愧疚之意。
“这…大人,您昨日究竟是去哪里了?”
闻言,原本站在云峥这边的守卫和痘师们也都不由升起了怀疑的念头。
因为昨日,云峥的确从早上开始,便一整日都不在痘局里!
“如果你丈夫真是昨日离世的,那此时便绝对与本官无关。”
云峥却是神色淡定,摇了摇头道,“昨日我虽不在痘局内,却一直和朋友在一起,如何又会出现在你的家中呢。”
“这不可能,昨日你分明就在俺们家里的,你胡说!”
那老妇人一听,立时再次激动的哭嚎起来,扑上前又要去厮打云峥,“你个杀人凶手,你就该天打雷劈,你不得好死,你还俺儿子的命来!”
“大人,如今这情况是说不清楚了,我们不如直接上公堂吧?”
此时,一痘师靠上前说道,“我们相信大人的为人,但此事若是不解决,我们痘局的名誉受损是小,耽误了种痘,愧对圣上的信任才是最严重的。”
“是呀,再这样下,百姓只怕对我们痘局都不信任了。”
“届时万一朝廷怪罪下来,我等可都是要吃不消的。”
“大人,您若真的清白,也有把握的话,咱们就上公堂去,更能将事情说清楚。”
“……”
其他痘师见了,也都是上前劝道。
种牛痘在读书人眼中是一件跨世纪的壮举,但在很多愚昧的百姓眼中却是极为了另类的存在。
有很多人不相信它的作用,并且极为抵触。
甚至出现了许多奇怪的谣言,说种了牛痘会长出牛角牛尾巴什么的。
因此,这推广其实进行的极为艰难。
如今再出这样的事情,若是令百姓们彻底心生畏惧,那日后的推广必将更加的困难了。
“恩,我昨日去了李家的猎场,那边的下人都能为我作证,我倒是无惧,只是…”
云峥皱了皱眉,下意识去看身前披麻戴孝、衣衫褴褛的老妇人一行人,心中不由生出了几分的犹豫。
若是方才没听错,那老妇人说了,死去的男子是家中唯一的男丁。
如今壮丁不再,剩下的就只有这些老幼妇孺了,若是届时她们坐实了诬告的罪名,岂不是要受更多的苦?
特别是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丧子之痛已是相当可怜,他实在有些不忍心让她到了晚年还要落得个无善终的下场。
“大人,我们知道你心善,但如今您代表的是整个痘局,请务必以大局为重,切不可率性而为啊。”
那些痘师都了解云峥的为人,也看出了他的想法,纷纷出言劝道,“更何况,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们既然选择了污蔑您,就该做好为此承担这后果的准备。”
“欸…您们说的对。”
云峥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叹了口气,面色突然转而肃冷的说道,“公道自在人心,既然你们口口声声说本官杀人,可敢与本官上公堂对证!”
“去,你个杀人凶手都敢去了,俺们有啥不敢去的!”
一听这话,那老妇人似乎早就有了心里准备,一口便答应下来,丝毫不见普通百姓对官府该有的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