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掀起帘子看外头,老九晒得脸膛红黑,一个多月下来不但晒黑了,还变瘦了,乍一看竟然有些像康熙四十几年时的先帝。
这么看,他们果然是兄弟。
四爷沉吟半晌,叫来人吩咐,让老九回车里歇歇,别在外头晒着了。
九爷觉得自己身上的油都晒出来了,听了传话狐疑的看向御驾处,想了想还是实话跟来传话的侍卫说:“劳烦禀告万岁,我在外头骑着马还能有点小风,车里倒不如外面舒服。”
侍卫回去传话,过了会儿果然又回来了,这次说的是:“万岁爷宣九贝勒过去呢。”
九爷早就想到了,轻轻一夹马腹往御驾而去。
皇上的龙车里虽然地方挺大,还有榻有几有箱子柜子等,但臣子们进来一般都是跪着的。九爷也是一进来就麻利的跪下,跟着居然觉得这车里挺凉快的?
车里肯定有冰。
九爷一下子爽了,甚至跪着也不觉得难受了。他往前凑了凑,恭敬道:“臣弟给万岁爷请安。”
四爷在上头冷哼:“朕一点都不安。”
九爷把头再往下低了低,好吧反正他习惯了。自从赶到保定以后,万岁爷隔三岔五的把他叫过去骂一顿。但最叫九爷想不通的是骂完还给他派差事。说句不客气的,山东一半的地方都是他走下来的!
也是因为这个,万岁这么骂啊骂的,他也不像刚来的时候那么害怕了。本来他还真以为万岁是因为骂不成宫里的额娘,所以才骂他来出气的。可是只要万岁骂完肯给他差事,他一点都不介意被万岁骂啊。
连骂听起来也舒服嘿嘿~
有时他也想自己真是贱了,挨了骂还不生气,让他去干活还屁颠屁颠的。
不过想想在皇陵的八爷,他就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万岁肯用你,肯骂你,这还有什么好求的?连老十最近都不爱找他了,他还奇怪呢,老十就说一看到他就生气。
老十扳着手指给他数:“咱们这几个兄弟里,万岁乐意使唤的就没几个。老三吧,因为当年那件事,虽然后来他跪得最快,万岁爷也指定看不上他了。往下数也就五哥和老七,再加你我。”
“我后头有那么俩舅舅,宫里还有一皇后一贵妃,这基本就绝了我的前程了。我这辈子也就是混吃等死了。”
九爷不忍道:“老十,你干嘛把自己说得跟那圈里的白毛猪似的?”
十爷骂道:“去!!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九爷赶紧道歉,十爷不认,继续骂:“我就不明白了,要搁皇上的心思,你跟五哥他肯定是愿意用五哥。结果五哥死活不往上贴,他才退而求其次的用你了。不然白放着你们这两个郭络罗氏的阿哥不使唤,招祸吗?”
宫里早几年的阿哥全是著姓大族,全用或全不用都容易出事,拉几个打几个才是正途。
钮钴禄一族就算是被打的,郭络罗一族是被拉的。不过打的也给了个甜枣,拉的也抹了个郡王。
皇上的心思你别猜,反正根本就猜不明白。
十爷最后骂:“我看五哥就是不放心你,想让万岁爷用你才不往上贴的,不然他早年跟皇上也算有交情,他要肯为皇上所用,哪里还有你什么事啊?”
九爷深以为然。他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亲哥都这么为他了,他要是再把亲哥的好意给葬送了,那他还不如先把自己给掐死了呢。
所以现在不但是宫里的娘娘要指望他,连五哥那一家子也都是他的责任了。
所以九爷才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显得格外的懂事乖巧。
四爷骂了他两个月,心里也是觉得老九现在是长进了,今天就没骂太多,只点了点他府上乱七八糟的样子,道:“行了,起来吧。”
九爷膝行到万岁榻下,告了声罪,寻个矮墩坐下了。
四爷道:“一会儿你带着人快马回京,给朕悄悄拿几个人。走露半点风声,你头上这个贝勒就不用要了。”
吓得九爷滚下来磕头道:“臣弟一定给万岁爷办得妥妥贴贴的!”
四爷点头,道:“要是你能做得好,朕赏你个郡王。”
九爷简直不敢相信!他猛得抬起头,眼睛里全是一闪一闪的小星星!想笑又不敢笑,好像怕一笑这郡王就飞了。
四爷被他这副样子恶心的都要笑了,踹了一脚道:“行了!要不是看你这次伴驾还算勤勉用心,这郡王你再过十年也别想戴上!”
九爷连磕几个头,道:“万岁天恩!臣弟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九爷带着万岁手谕和侍卫连赶百里回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抄数个内务府世家的宅子,几乎事先一点动静都没有听说,就这么家人仆役全家下狱,家产全数抄没。
半个京城都被九爷的威风给震住了。
十爷找上九爷时,好笑道:“九爷?九贝勒爷?您老这一战成名了啊?”
九爷抄家抄得头都是胀的,好几夜没睡个囫囵觉了。内务府各世家传到现在也有三代了,这里头不乏狡兔三窟之人。都是这边查出来这里有处私宅,他要么亲自带着人去,要么点人过去。
而且求情的人也多得不得了。他连府都不敢回了,就在崇文门口这里扎了帐篷。
十三的衙门在这里,他挨着十三安心。
见着十爷,没好气道:“你也是来求情的?”
十爷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道:“爷要不是姓爱新觉罗的都进不来,你说我是不是来求情的?”
九爷才要笑,十爷严肃道:“那当然是。人都知道我跟你好,我又能进来见着你,那求情的都快把我家门槛给踩没了。”
九爷:“滚!”
十爷把礼物拿出来,“特意给你带的,这些日子没吃好喝好吧?顺意斋的十八两!”
十八两,就是说这席面是十八两银子办下来的。
也算是京里数得着的席面了,一般二般的人家吃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