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秀猛然从一名陌生男子口中听闻自己的名讳有些疑惑,于是侧身看着他,问道:“你认识我?”
周时生未答,而是将目光落在同样一脸疑惑的南烟身上,问道:“你可认识她?”
南烟摇头。
周时生复又看向席秀,问道:“你可知面前这女子是谁?”
“能是谁,还不是被你欺压哄骗的良家女子。”
席秀对周时生印象不好,她见不得女子受罪,于是打算替一直闷不做声的南烟出头。
周时生嘴角稍弯,似乎心情颇好。
他从未想过,五年后,南烟死而复生,席秀亦则主动落进他的掌控中。
这一瞬,似乎五年前在相府门前苦等未果的憋屈突然消失,翌日听闻南烟去世的空落情绪亦尽数消散。
他微仰着下颌,未看正摩拳擦掌准备痛揍他的席秀,而是将目光落在一脸懵逼,头发散乱,脸色浮肿显然未睡好的南烟身上。
“南烟。”
周时生微斜了头,懒散的靠在床栏上,开始下达指令,“将这人给我绑起来。”
南烟:“……”
席秀猛然侧身,双眼瞪的牛似的,警惕道:“你们想干什么?”
南烟不解,周时生也未多解释,他双手抱胸,沉声道:“抓住她!”
南烟虽不甚情愿,但目前只得听命行事,于是趁席秀未反应过来时,以手为刀劈向席秀后颈。
席秀中招晕了过去,重重砸向地面,幸好地上还铺着两床棉被,再怎样…也应当比直接砸在地面上要好上许多。
南烟将席秀绑在椅子上后,周时生已起床穿好外裳安静的看着昏睡过去的席秀。
大半夜,他看着倒是衣冠楚楚,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南烟却一脸浮肿,像大街上的疯婆子。
“将她绑了做什么?”
南烟蹲在席秀身前,神色不解。
周时生垂下眼睑,道:“南烟,我一直都记得你。”
这句话,在两人初遇时他便说过,但南烟对他并无印象,此时则顺势问道:“那告诉我你是谁?”
周时生沉默半响,还是不想承认自己的身份。
他低声道:“五年前,我是安仁坊的一名大夫,去冯府看治一名伤者。那一日,你的家仆孟养被冯希臣误杀。”
他见南烟面色转冷,侧开脸去,继续道:“在你赶来之前,孟养一直护着一名少女,而你父亲的手下却在追拿这名女子,随后,这人伤重落入安仁坊,我认出她来,她告诉我是替你母亲炳熙传话给你,却不知道为何招惹了南府守卫。我想着既然孟养如此护她,你应当是认识她的,七夕夜便在街上将你拦下。”
话说到这,南烟亦是记起五年前,那位别扭冷漠的少年。
但她不是傻子,他若真是一名普通大夫,怎会遭到黑衣人有组织预谋的追杀。
只当日那小大夫唤她炳南烟,她的全名知晓的人不多。
她看向周时生,知晓他暂且不会承认,便也未再追问他真实身份,只是以一种老友的关系道:“五年过去,你倒是长高了些。”
她缓缓站起身来,并未将重心落在席秀身上,反是道:“既是旧识,当年你都想着带我去见席秀,那么如今看在旧日情谊上可否将解药交给我。”
一日没有解药,她一日不得安心,她怕死,亦不想忐忑的活着。
周时生却是未应她的话,反是沉眉看着南烟,一出口,声音中似带上不满,“南烟,当年我在南府外候了你足足两个时辰。”
两人谈论的重点不一,南烟见周时生脸色不对,心中亦起了异样。
那时她应当已经溺水,能出来与他相见才怪!只是想起那时有人在苦等她,醒来后一直无着落的感觉突然消散。
她诚恳道:“那时出了一些事,让你久等,不好意思。”
却是久等,一等便等了五年。
见南烟不在纠着解药说事,周时生越过他走到席秀身前,沉声道:“南烟,你不认识席秀,你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但我想着,当日孟养既出手护她,那么必定有足够的理由。”
南烟沉默,周时生说的话她不尽相信,但却是肯定席秀必定知道一些有关她母亲的消息。
这般想着,她埋怨的看了眼周时生。
方才他命令她将席秀抓住,她因着周世生变来变去的脸色气着了,为发泄心中怒意,下手极狠,也不知席秀何事才会醒?醒来会不会埋怨她?
她迟疑的上前想将席秀唤醒,周时生见南烟无甚精神,则道:“她既是昏了,又跑不走,不若我们先歇上片刻,待她转醒后再问。”
南烟心中亦未想好待席秀转醒后要如何行事,便颔首应下。
这般约莫过了三个时辰,席秀方才悠悠转醒。
她睡了一觉好的,正想伸手抻懒腰,突然发觉手脚不能动弹,后脑勺有些痛,再一抬眼,身前坐着之前劈晕她的女子,后面床沿上则坐着那名脾气不好的男人。
这两人皆沉默的看着她,她心中一惊,竟是毫不留情的破口大骂起来,“狗男女!”
奸夫□□,联手害她!
第47章
狗男女闻言,皆是眉头一皱,表情是如出一辙的嫌弃。
南烟见席秀醒了,上前表明身份,同她谈话,朝她打探炳熙的消息。
席秀并不相信南烟,她未曾见过南烟,不知她音容相貌,但当年七夕当夜她亲耳听得南易父子谈话,知道南烟已溺水身亡。
她将那夜偷听的对话告之,警惕的看着南烟,讥笑道:“南烟于五年前溺水身亡,且她若真活着,如今二十有三,你看着可不太像啊。”
她这话一出,南烟沉默下来,周时生眉眼骤沉,他不知,当年还有这么一回事?
观那南易父子二人谈话……
周时生看向南烟,南烟却避开他的目光。
当年她溺水,再次醒来是五年后,她不想这两人将她看作异类,则撒谎道:“那时我却是落水,却未溺毙,只因父亲想将我送入皇宫,我不愿,便趁机逃离长安城。”
席秀仍旧不信,当年她不过得了炳熙一点恩惠,初至长安却吃够了苦头。
如今五年过去,在这远离长安城的淮县,却有人自称是炳熙之女,她警惕道:“我可不好骗,你们这两个狗男女,一看便是没安好心。”
南烟磨牙,将椅子挪了挪,靠近席秀,开口先纠正道:“你别一口一个狗男女,我同他清清白白,什么关系也没?”
她见席秀不信,解释道:“你也看见了,我同他宿在一屋都是分床睡,我还是睡在地上那个,你说一个男的这样对你,你能同他鬼混到一处?”
席秀眉眼微动,眼神纠结。
周时生听着南烟的粗言鄙语,看了眼地上方才掉落的枕头,上前将枕头捡起拍了拍上面的灰。
只他一边拍着一边想,南烟方才那话,显然是未瞧上他。
席秀看向南烟,仰着下颌,“口说无凭,我如何才知道你真是南烟。”
南烟届时只要入了长安城,过往识得她的人自会证明,只南府确实已为她举办葬礼,到时候她要如何自处?
最重要的是她并不想回南家?但对于此时的南烟来说,自证身份是十分必要的,只有这样,席秀才会开口。
南烟垂眸思索,身后,周时生则开口问道:“南烟母亲炳熙于永安二年身故,南府对外称作病逝。”
席秀瞪了他一眼,没理会。
南烟却忽然有了思绪,她道:“永安二年,母亲南下未归,父亲不久对外称作病故,我未见得她尸身,多年来一直寻找。她是北燕孤女,少时与我父亲相识,而后嫁做人妇,你与她是在何处相识,那时是多少年?”
席秀依旧不信面前这二人,但南烟身后,周时生目光冷意十足,,她有些怕这人,于是迟疑片刻,还是应道:“是永安二年、夏初,那时我十一岁,在盛京附近一处村落遇见的她。”
说到这里,席秀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周时生与南烟却同时陷入沉思,盛京离长安城数百里之遥,太远了。
“我父母早亡,幼时被姑母卖入戏院学戏,因着吃不得那苦楚,趁机跑了。”
她抬头看了眼南烟,眼神闪烁,“你也知道,那时我还小,没什么本事。在街上流窜,最后实在饿得受不住,开始偷包子吃。”
从最开始偷包子到后来胆子大了开始偷钱,结果一次失手,被炳熙抓住了。
炳熙收养了席秀一段时日,那时候,炳熙时常消失不见,但离去时总会留给席秀一笔银子让她可以借此生活一段时间。
那一年夏末,炳熙突然说她有事走不开,拜托席秀去长安城找她的女儿炳南烟,替她稍一句话给她。
她当时应了下来,但在去长安城的路上被此前戏院的人抓住,席秀是他们从她姑母手上买下来的,花了银子,自然不能白白让她跑了。
席秀在戏院里干了三年杂活,待年长后手脚利落,趁机离开了戏院。
那时她想着去找炳熙,却再未发现她的消息,她无处可去,想起炳熙三年前拜托的事,便去了长安。
南烟听完这番话,天已大亮,她默不作声的出门,去找小二要了吃食与笔墨,自行拿进房,交给周时生与席秀二人后,去了书桌前画像。
席秀手被绑着,自然无法进食,她看向周时生,却只见周时生正侧目安静的看着南烟。
她也倔,没开口求情,依旧被绑在椅子上饿着。
南烟将画像画好后,再次来到席秀身前。
她见席秀身前的饭菜未动,突然醒悟。这人手被绑着,如何进食。她心中有了歉意,忙替她松绑,只是她也未多话,将炳熙的画像摊开在席秀身前,问道:“这是我母亲的画像,你应当是认得的。”
席秀看了看,随即眉头一撇,警惕道:“是有些像,但炳熙面相要柔和一些,且她嘴角右下方有一颗黑痣,”
话落,南烟重新取来另一幅炳熙肖像,这一副人的面相确实要柔和一些,嘴角右下方一颗黑痣甚是明显。
席秀不信南烟,南烟同时亦在试探她,此时,方才笑着道:“虽然我与母亲已八年未见,但她的模样刻在我心里,我怎会画错?”
周时生闻言看了眼南烟,一直记得炳熙,却是无论如何也认不出他来?
南烟不知周时生心中诽腹,将画卷烧毁后,低声道:“我母亲让你传的什么话,你能告诉我吗?”
见席秀不言语,她体贴道:“我如今是无法自证身份,但你同我到了长安城便会信我的。”
席秀摇头,“我才不去长安城!”
当年才去第一天,就发生了那么多事,她再不想去了。
“那你就将我母亲说的话告之我。”
席秀不应,良久,才妥协道:“我同你去长安城,那时候若你真是南烟,那可一定得护我安稳啊,这几年我东躲西藏就怕被抓,早还清了你母亲恩情。”
南烟颔首,回首时,发现周时生正安静的看着她。
南烟迟疑,警惕道:“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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