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的婚姻,本来就是一场交易。

开发了商圈之后,徐妧多少知道了一些,她不好意思这么光明正大地听他们谈话,转身走了餐桌那边坐下了。

吴妈给她也倒了水来,她喝了口水,竖着耳朵,仔细听着窗边的动静。

顾修远还陪着笑脸:“好不好嘛?好不好嘛,我也没办法,这么一大城的人要养,收不上来税,谁不知道徐老板有都是钱,不差这一点的。”

徐柔冷笑出声:“我有都是钱,我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

顾修远嘿嘿笑着:“是我无能,是我无能,你别生气,舍了钱财,到时候我让人给你立功德碑。”

徐柔:“谁稀罕你那个!”

“好好好,不稀罕,不稀罕,那你说你有什么条件,但凡我能做到的,一定鞠躬尽瘁!”

“……”

“柔啊,你看我都说出文化词来了,给几分薄面吧。”

“多少钱?”

“一丢丢。”

“说人话!”

“八万大洋……”

“顾修远你给我滚!滚远点!”

徐妧拿着水杯,低着眼帘,动也不动。

八万,一次比一次要的钱多了,虽然借着他的光开发了商圈,但是如果这么掏下去,也不知道徐柔那样的脾气还能坚持多久。

果然,徐柔冷静下来了,虽然没有拒绝他,但是开始讨价还价了:“我们娘俩,没有栖身之地,这洋楼也不是我原先的,八万大洋我可以出,那你把连着大帅府后面那四合院弄到徐妧的名下,什么时候手续办好了,什么时候拨款。”

顾修远愣了下,随即哈哈大笑:“徐老板从来不吃亏,不亏是我看上的女人,你可真是第一个跟我讨价还价的人,偏偏我还对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徐柔在那边也不吵了:“行了,你自己考虑去,八万不是小数目,一个四合院,我不知道要赔多少,你当我爱要似的。”

说是四合院,其实是大帅府南门后身的一条,本来就是大帅府的一部分,早在很多年以前,不知道怎么被王府分割了出来,说句题外话,萧雅现在住的地方,就是四合院附属一间。

那不光是钱财家产的问题,还有脸面。

顾修远来回走了几圈,一咬牙答应了下来:“给,反正我也不能白得一闺女,家产早晚也得给妧妧些,就当先给了。”

他倒是舍得,在他和徐柔的战争当中,再次败北。

徐妧放了下水杯,她才要走,香秀回来了。

香秀刚才去拿饭了,这会上楼来了,先把顺手带过来的报纸放了桌子上面,徐妧想要去洗漱了,顺手拿了两个发圈将长发分成两个辫子。她才要去浴室,眼尖地看见报纸上面的新闻,是关于玛利亚医院的,拿起来随便看了两眼。

报纸上对于昨天的闹事已经进行了报道,她看了两眼,才要放下,忽然中间一个登报启示让她瞪大了双眼。

报纸中间,赫然写着:马文才先生明鉴,半路夫妻半路缘,乱世男女离合,本属寻常,今我搬去细软衣饰、从此一别两宽……

是一则离婚启示,还高调登报了。

马文才离婚了,马太太登报与他解除了婚姻关系,徐妧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了又看。

这时候,徐柔站了起来,顾修远直跟着她的身边,哄着她过来吃早饭。

徐柔不搭理他,直接走了餐桌这边坐下了。

徐妧和她坐了一起。

顾修远坐了她们对面,从徐妧手里拿过了报纸去,他对昨天玛利亚医院门前的集会很感兴趣,看了两眼,报纸就折了过来。

吴妈给徐妧母女盛了粥,徐妧正是犹豫,要不要告诉徐柔,徐柔推着粥碗,已经看向了报纸。

说来也巧了,那则离婚启示就对着她。

她定定看了两秒钟,随即站了起来,直接往楼下去了。

徐柔身上连件大衣都没穿,徐妧连忙回头去拿,顾修远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站在楼上叫了她一声,徐妧来不及解释了,到衣架上拿了她们的大衣这就跟着下楼了。

徐妧到了楼下,已经看不见徐柔的身影了。

她快走几步,差点撞上顾良辰,顾不上穿上大衣了,忙扯了他的胳膊:“那个什么,送我一趟,我有急事,去一趟商会。”

顾良辰二话没说,加快了脚步,二人出了大门口,还是没有看见徐柔的踪影。

一路疾驰,谁都没有说话,到了商会门前,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眼见着徐柔的身影从黄包车上下来,直接进去了。徐妧急忙下车,其实当年关于马文才和徐柔离婚的传言很多,他们离婚了以后也一直没有避嫌,这样的关系本来就很令人遐想。

徐妧想让徐柔幸福,其实她爹是谁,不重要的。

她只是想让她妈幸福。

前两天看中医的时候,徐柔很崩溃,因为闭经的话,那这个女人的一生几乎已经到了尾声,她甚至没有好好的享受过生活,所以才那么伤心。

一口气上了三楼,很显然,徐柔也才到。

办公室的门开着,招待室的门也开着,徐柔一连找了两个房间,到了休息室,一开房门站住了。

徐妧站在转角处,没有动。

很快,自走廊的那头,传来了徐柔的声音。

“你住在休息室?”

马文才嗯了声,声音轻轻的:“你怎么来了?”

徐柔的声音顿时哽咽起来:“马文才,不是说好了,我走了以后,你好好过日子的吗?不是说好了吗?你和新太太生个孩子,给你自己留个后,不是都说好了的吗?”

马文才:“我过的不好,你哭什么,好了,我没事……”

“……”

女人的哭声断断续续传了过来,就算是苏瑾瑜回到北城,她们相见,徐柔也只是担心苏家抢走孩子,没有这样哭过。

徐妧看着手里的大衣,转身下楼。

到了外面,顾良辰还没有走,徐妧看见,这才后知后觉她刚才急匆匆的,都没和他打招呼,她打开车门上车,将怀里的大衣都放了两腿上。

顾良辰一身军装,笔挺俊秀。

看着徐妧风风火火的样子,直看着她,她出门之前似乎化过妆了,不过头发一边扎了个小辫子,看起来稚嫩又可爱。

他再也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了,看见她此时神色不太好,伸手扯了下她的辫子:“怎么了?”

这么一扯,徐妧这才想起来,她的头发是随手结的两个辫子,虽然刚才见谢允的时候,还画了淡妆,但是,这个发型应该很傻。

她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把发圈都扯下来了,一本正经地看着窗外,不看顾良辰了:“麻烦二哥了,要是你没事的话,那就把我送回去吧!”

顾良辰启动车子,掉头:“我要是有事呢!”

徐妧回头看着他,发现他一脸笑意,知道他故意逗自己的,一想到刚才那俩傻辫子,就觉得无地自容:“有事,有事你也得送我,我都没带钱。”

说话间,上了正街。

这一大早上的,街上人还真不多,二人才从文青街上转过来,一辆黄包车迎面而来,停了家旧式茶馆的门前。

徐妧也是无意间一瞥,车上的女人戴着大礼帽,压着帽檐,下车付钱。

茶馆门前一个黑衣男人走过来和她说了句话,她转身和他走进了茶馆当中。

徐妧回眸,顾良辰的目光也落了那茶馆门口。

很显然,他也看见了,是沈姨娘,顾云栖他妈。

第67章 我看谁敢动

顾良辰把车停在了路边, 徐妧直看着车窗外面。

这一大早上的,茶馆根本不应该开门,但是这家叫做仁道的茶馆不但开了门,还有伙计在门口走来走去的,不得不说, 十分可疑。

车在路边,距离这边不远。

徐妧有点紧张:“那个男人的打扮很像是劫持我的那个人, 你不说医院里的那个土匪, 他已经死了吗?”

顾良辰嗯了声:“只是穿着打扮像。”

徐妧抱紧了大衣, 只觉浑身发冷:“你说,沈姨娘见他干什么?那些人是想找顾云栖的, 他们为什么找云栖哥?”

问出口了, 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顾云栖的身世, 是有问题的。

差点忘了, 他根本不是顾修远的儿子,那么来找他的土匪……这么一想, 她顿时抬眸。

顾良辰也看着茶馆的门口,皱着眉, 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揭开顾云栖的身世,对他来说有点残忍,徐妧有点看不下去了, 回头看着他:“二哥,走吗?”

他紧紧盯着茶馆门口,没动:“等一会儿。”

也就几分钟的时间, 沈姨娘从茶馆里面出来了,她穿着翻毛大衣,一开门就四处张望着,顾良辰一把按着徐妧往前伏身,不让她抬头再看。

很快,沈姨娘乘车离去,顾良辰抬眼看见,这才放开了徐妧。

徐妧坐直身体,他突然取下枪来,子弹上膛:“你在车里坐着别动,我出去看看。”

子弹都是没长眼的,徐妧一下抓住了他的手臂:“不去不行吗?太危险了。”

顾良辰安抚似的握了下她的手:“没事,我进去看看。”

说是进去看看,万一里面有更多的土匪怎么办,徐妧怎么能不担心,两手都抱住了他的手臂:“你今天若是带着人来的,我绝对不拦你,普通茶馆哪有这么早就开门的,你信我的,不要打草惊蛇,回去让人看着茶馆,愿意什么时候查就什么时候查,但是现在,我怕你有危险。”

“危险也是他们有危险,现在北城戒严,一会就有巡逻队走过,谁也不会轻易开枪,除了我。”

“不不二哥,”徐妧心里砰砰乱跳,“我怎么办,我谁都不认识谁,万一……”

她一脸急色,他原本要下车的脚步迟疑了,不等她把话说完,随手将车门关好。

顾良辰看着徐妧,收起了枪:“从小到大,不知道什么叫做怕,不怕回不来,天不怕地不怕,刚才竟然怕了,的确,万一我有事,一旦有人发现你了,没有人能确保你的安全,我先送你回去。”

说着启动车子,从临街暗巷当中开了出来。

徐妧这才松了口气,好好坐在副驾驶上面,伸手扶着车门,看着车窗外的街景,因为时间还早,街上行人不多,顾良辰一路疾驰,只十分钟就到了大帅府的门前。

门前停着一辆驴车,农户来送菜了。

驴车上面摆着百十来颗白菜,看门的老罗正盘问着,说是这次换了人来,顾良辰和徐妧下车的时候,都往这边看了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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