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病了？”鹿允兮好奇地问姥姥。
家里有她这个半岁不到的奶娃娃在，就算收留小男孩，也不敢往她这屋抱，怕过了病。
“是啊。”李凤琴洗了手过来，怕她好奇自己乱跑，干脆抱起她远远指给她看。
“哥哥冻病了，要吃药，可苦了。兮兮千万别把自己冻着，就在炕上热乎乎地玩啊。”
鹿允兮好奇打量那个被她捡回家的孩子，原来真是个男孩子。
一张小脸瘦得几乎脱了相，却洗得干干净净，这会儿烧得通红，嘴唇干裂起皮，看起来真挺惨的。
不防备那孩子倏地睁开眼，与她的眼神对个正着！
鹿允兮心猛地一跳，脑子空白一瞬。
定定神，那孩子依旧合着眼睛昏迷着，仿佛刚才只是她的错觉。
“不会的，梦而已。”鹿允兮小声咕哝，给自己打气。
梦里头的偏执狂是她前几辈子的梦魇，就算也投胎转生了，怎么也不至于落到眼前这步田地。
人家那是含着钻石汤勺出生的贵公子，以后要当大总裁的！
鹿允兮安抚下受惊的小心肝。
她确实对男人没什么好印象，从她的渣爹到她的脑残追求者，都很要命。
不过眼前这个小哥哥还好，无亲无故的，这么小就落在她手心里，好好调教一二，肯定不会祸害她的。
鹿允兮有信心！
“兮兮说什么？”
李凤琴没听清她的嘀咕，问了一句。
鹿允兮熟练挂起灿烂甜笑，主动要回东屋热炕。
“药药苦，打针痛，兮兮不要。”
“宝贝真懂事。”李凤琴老怀大慰，亲她一口抱回炕上，叫她继续玩面团。
家里多了口人，陆续便有村里人闻讯来串门。
“婶子，这孩子哪来的？挺眼生啊。”
江东没空手上门，提了两条鱼来。
前两天村里水库放水挖淤泥沤肥，捞了百十来斤大鱼，每家每户按人头发了过年。
因为鹿子矜户口还落在帝都学校，这次没捞着，鹿家只得了三份，其实也不少了。
村长家钱宽裕，过年备了不少海货，就看不上这土腥气重的淡水鱼，刚好拿来走人情，得着李凤琴好一顿谢。
“这孩子可怜，不知道哪来的；来家一直发烧，问什么也不说。好在吃东西还行，烧也慢慢退了，你来看看。”
李凤琴热情招呼，她可是多少年的村民代表，向来十分配合村里工作的。
江东就是为这孩子来的，也跟去西屋看。
“哎呀，看这瘦的，皮包骨头了，还生了一身冻疮，怎么就跑咱这山沟沟里了？亏得婶子好心，把他捡回家，积福啊。”
李凤琴乐呵呵解释。
“这不是往常年吃不饱那时候了，牙缝里省下来点，也够这孩子活命，谁看见都乐意搭把手的。”
外头堂屋门重重摔上，邵雪莲阴阳怪气地拖着长音哟一声。
“可真是爱孩子的人家，没人要的孩子赶着往家捡，自己家闺女就舍得往外送！”
江东对上苗条靓丽的邵雪莲，眼睛不由得一亮！
可对鹿家这段公案，他也没法断。
凭良心说，他觉得雪莲去邻村邵家养着是享福去了，瞧瞧这不出落得跟朵雪莲花那么好看？满后山屯村除了鹿子矜，再找不着这么鲜亮齐整的姑娘！
“雪莲来啦？”
江东见了邵雪莲，舌头就跟被猫叼走一截似的，话都不会说，光知道傻笑。
邵雪莲不耐烦敷衍两声，扫两眼西屋炕上剥皮耗子似的小男娃，抿抿嘴，没再说些带刺的话，挎着小篮子撩起门帘进了东屋。
“兮兮宝贝，想小姨没有？”
鹿允兮仰脸给个大大的笑容，嘴甜地喊小姨，最想小姨什么的，哄得邵雪莲咯咯娇笑不已，人比花娇。
江东魂儿早跟着过来，期期艾艾挨到门框边站着，痴痴看着佳人。
李凤琴看着不像，猛拿话跟他打岔，可还是拉不回他的魂儿，前言不搭后语的，叫人听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鹿子鸣去小卖部打电话，拜托市里要好的同学帮忙提前买火车票，又给他姐打电话报平安。
“鸣鸣，你是个出息孩子，嫂子有句话得嘱咐你。”
虎生嫂子熟练地给他找零钱，声音压得低低的。
“村里可有话，说你家那孩子，也是你姐以前背着人偷生的，现在孩子大了才找上门的。这不是真的吧？”
鹿子鸣气得一张脸煞白。
好在他已经不是那个冲动了就挥拳头的愣头青了，使劲压压火气，挤出一抹僵硬的笑。
“假的！谁又在背后造谣？那孩子就是个小要饭的，我看着可怜抱回家舍口吃的，怎么着也是一条命不是？”
“没想到我们是一片好心，却被人这么编排！他们想干什么？撺掇着以后叫大家都别救人？这跟杀人有什么区别！”
鹿子鸣说话还带着点写高考作文的书生气，上纲上线的，还真挺唬人。
虎生嫂子讪笑着要解释，鹿子鸣已经勉强镇定下来，摆摆手，开始抒情。
“咱村里不能够有这样的搅屎棍。我还记得我小时候家里穷，吃不饱饭的时候，满村大爷大妈叔叔婶子的，谁见着都塞我口吃的。”
“我是吃咱村里百家饭长大的，最明白咱村里风气有多正派！”
“我妈跟我姐打小就教育我，要好好读书，将来有了出息要回报村里，我姐要学医，我想学商务，这都跟咱村里人多少年不变的关心扶持有关系的！”
“我不信村里会瞎传这些没影子的话。我姐连兮兮都认，怎么会做别的亏心事？儿子哪能乱认的，上医院一验就清楚了，就那个亲子鉴定，电视里演过的。”
虎生嫂子听他又是棒子又是枣的，虽然话说得生硬，可还是有点道理，也愿意捧他的场。
“可说的是呢，子衿也是咱们看着长大的，不是坏孩子。这些话打我这就不信，要不能学给你听？”
她嗓门压得低低的，往后头一指，说起别的话来。
“哎，你姐不是跟杨树青好吗？他今天相亲呢。来了好几口子，说是那姑娘跟你姐还有杨树青都是同学。”
“杨老头来拿了一箱好酒，村里人好些去看热闹的，然后我就听见这些怪话。还有说你们家头前想把你姐塞给杨树青，叫他做现成爹，被他们家给拒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