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望并不想承认这份窃喜,他僵着一张脸。
沈望又问:“你还好?”
商行露本来想说她没事,但从嘴里冒出来的却是呼疼声,商行露倒抽一口凉气,她这时才觉得脚下生疼,别说一步,半步路都走不动了。
她没来得及管她的脚,只是她感觉石子像是穿过了肉,揉进了骨头里似的,商行露疼得眼泪狂飙,整个人蜷在一起,跪倒在地上。
沈望被她这样子吓了一跳,他赶紧把商行露打横抱起来,他这才注意到她脚下黑黑红红的一片,沈望心里一抽,无名火登时冒出来,他朝忙碌的人群大喊:“快拿轮椅过来!”
人群一愣。
沈望拧眉,“赶紧的!!医生!!!”
这时救护人员才急急忙忙的过来。
轮椅是推过来了。
推来的人是商星宇,他也赶来了。
商星宇从沈望手中接过商行露。
沈望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本想说:“我抱她上车。”
可商星宇像是预知了他的意图,商星宇动作有些强硬,从沈望手中接过商行露。
商星宇说:“这不合适?”
沈望拧眉,盯着商星宇。
商星宇继续说:“沈哥,谢谢你帮忙,可你和我姐没关系了。”
商星宇说完,也不用轮椅了,他抱着商行露转身就走。
而沈望看着他们的背影,杂乱无章的街道口,路灯只照得到他的一边侧脸,显得他的表情格外表情阴郁。
……
商行露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进了医院。
身边很清净,一个人也没有。
商行露也并不觉得很难受。
她低头,见自己的双脚缠满了纱布,跟两个雪白的粽子似的。
她也没想着叫人来。
商行露盯着点滴里的药水,一滴一滴落下来,单调重复,她就这么静静地躺在床上。
没一会。
商行露躺厌了……
屁股疼。
这时有人拉开门,拎着水果篮进来。
商星宇赶紧跑到商行露床边,“姐姐!”
这激动干嘛。
商行露拿眼睛横他,她莫名懒得理他。
商星宇又喊:“姐姐!你终于醒了!”
明明她弟弟还是这个蠢样子,她几乎都可以看到他摇晃的尾巴了,可商行露就是不想说话。
两姐弟这么几个来回。
商星宇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喊:“医生,我姐姐不会说话了!”
商行露:“……”
我会!谁说我不会了!这个傻x!
接下来几天商行露的意识都比较朦胧,明明身体已经不累了,她却总觉得像睡不够一样。她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睡觉,醒来能吃一点流食,不过吃得并不多,人眼见着清痩了下去。
商行露就这么睡了醒,醒了吃,吃了继续睡,在医院过了几天猪一样的生活。各种检测不知道做了多少遍,医生也和家属们解释了很多遍,病人身体状况良好,不说话基本排除机能上的毛病。
他们说这话的时候,就在病房外面。
商行露听到了,她虽然没有尝试过,但她觉得她应该能说话。她现在也能走路,只是脚上有伤口,站在地上只觉得疼,并且她在床上躺久了,下地没一会,就觉得浑身疲乏,累得慌,所以她不愿意走。
就和她可以走,懒得走,不愿意走,走了疼走了累一样。商行露明白,她现在就是懒得讲,不愿意讲,也不知道讲什么。
几天后,医院再没有什么治疗方案可以提供了,商行露转去了一所私人疗养院,在里面照一日三餐见心理医生。
在疗养院里,商行露坐着轮椅,一边吹着空调,一边隔着玻璃窗晒太阳。
她看着窗外花坛里娇艳欲滴的花朵,花朵不动,她也不动。
她忽然意识到,她好像完成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人生目标——当一只什么也不用做的猪。
她又意识到,好像哪里不对。
在这里,时间都变得缓慢了起来。
商行露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本来每天中午像游戏刷日常一样来看她的商星宇,今天没有出现。
她的脚上长了新肉,每天晚上抓耳挠腮地痒,偏偏还不让她抓,商行露睡得不好。
她恹恹地吃完午餐,商星宇还没有来。商行露想,我这个世界boss终于失去了刷的价值。
也是,毕竟材料掉率太可怕了。
可这天,一个出乎意料的人,来看商行露了。
林衡来了。
商行露自从那天晚上以后,再也没见过林衡。
此时林衡在疗养院的会客厅里,坐在窗边的沙发上喝茶。即使正是夏天,林衡仍穿西装,眼镜挂在鼻梁上,不是那种纯净的书生气,反而有点斯文败类的意象。
商行露脚好得差不多了,她除了一天三餐见心理医生以外,每天还练习走路。
护士小姐告诉她有人来看她的时候,商行露以为是商星宇,她扶着墙边的把手,一瘸一拐地走进大厅里,她一眼就见到了林衡。
林衡也瘦了一些。
奇怪的是,这也不影响他的好看,看来好不好看真的是一件在骨不在皮的事情。
商行露不客气地坐到他面前。
林衡的视线从花园里抽调回来,他仔细打量商行露。
然后林衡端起茶杯,不急不缓地呷了一口。
他平淡地说:“瘦了。”
商行露点头。
林衡问:“脚好了吗?”
商行露又乖巧点头。
林衡继续说:“我也好了,之前他们不让我出院,昨天刚出来。”
怎么说的这么像坐牢似的。
商行露忍俊不禁,嘴角一勾,笑了起来。
林衡像是看穿她的想法,他说:“在医院可不像是坐牢吗?每天这不让干那也不让干,这不能吃那也不能吃的。”
商行露又点头。
林衡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问:“那你想出去吗?”
商行露想了想,又想了想。
出去?
……出去又有什么好的。
这里很安全,她为什么要出去?
她坚定地摇了摇头。
林衡的手越过桌面,他握住商行露的手,手指轻柔地把她的手指推起来,然后顺着指缝间的软肉,插进去,与她五指交叠。
商行露不自觉地看向林衡。
林衡声音很轻柔,音质带着平时很少见的柔软色彩,像是在唱哄人睡觉的小夜曲一样。
“那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
“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商行露的眼里,似乎有什么光一闪而过。
“你想要什么,说出来。”林衡诱惑她。
商行露的嘴巴开了闭,闭了再开。
她想发声,却仿佛忘记了如何发声,一道奇怪又沙哑的声音从嗓子里溢出来。
商行露赶紧闭嘴,脸蛋通红。
林衡却说:“没关系的,多试几次就好了,你继续说,没关系的。”
商行露再次开口,声音仍然很奇怪,但她这次没有马上住嘴,而是憋着一口气,又试了好几次。
喉咙紧紧的,有点疼。
但是声音渐渐找了回来。
那沙哑、奇怪、意味不明的声音,逐渐变成了商行露的声音,然后成为语言。
林衡继续鼓励她说话。
商行露握紧林衡的手,她紧紧盯着林衡的眼睛。
她说:“我……想要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