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一道,袅袅升起,相距停船的位置有一段距离,但眺望过去,清楚可见。
听许念娘说这烟有古怪,陈三郎也抬头观看,却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便问:“哪里有问题?”
“太直!”
许念娘的回答简洁明了。
陈三郎恍然,再仔细凝视,果不其然,见那道烟颇为笔直,徐徐而上,越看越觉诡异。
要知道现在临近傍晚,湖风吹拂,虽然不算大,但吹动一道烟却是轻而易举的事。
风吹烟动,甚至溃散,才符合常理。此烟在风中凝而不散,反常必有妖。
难道,这不是一道炊烟?
许念娘却没有继续多说,话题一转:“鱼做好了没?”
陈三郎就不再问,笑道:“差不多了。”
空气中已经有鱼汤的香味弥漫开来,他上船,返回船舱中,见炉火正旺,一口小铁锅内,鱼汤翻滚,呈现一种乳白色。陈三郎又从行装口袋中掏出些调料,撒了进去,香味更加浓郁。
再去看饭,也已经熟了。
陈三郎麻利地搬出一张小桌,放到船头处,又拿出碗筷等物,最后将米饭和鱼汤都放了过来。
此时见许念娘不知从哪儿摘了一把青翠的草叶,迈上船来,直接将一把草叶放进鱼汤里头。
“这是笕菜,能够去腥,味道还很好吃。”
许念娘解释了句。
陈三郎喜道:“正愁没有青菜呢,刚好打火锅。”
火炉里撤了明火,但炭火仍存,煮熟这些青菜绰绰有余。其实他本还想上岛上寻些蘑菇野菜之类的,可苦于没有辨识经验,无从下手。万一采摘到有毒的草本,可就坏事。
许念娘望着鱼汤,眉头微皱,转身再度下船,身影几个起纵,很快消失在林木之间。
陈三郎正疑惑间,许念娘已经回来了,手里提着一物,仔细一看,竟是一只獐子,个头还不小。
“呵呵,这下你有口福了。没想到这岛上还有这等好货,正好遇上。”
许念娘笑道。
这一次,他亲自动手。手法比起陈三郎来,不知优胜多少倍,看得陈三郎眼花缭乱。不过片刻功夫,獐子已经宰杀干净。
许念娘又生了一炉火,用枝丫穿了獐子,直接烤起来。其看着炉火,似乎觉得火候不够,忽而出掌,真气蓬发,那火立刻轰然,势头猎猎,不同寻常。
“这也行……”
陈三郎瞧得有些目瞪口呆:高手,果然是绝世高手!连烤起肉来,也与别人不同。
这可是用真气烤出来的肉,味道肯定一绝。等闲人等,哪有机会吃到?
陈三郎不禁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对于吃,他一向很讲究的,也喜欢品尝各种风味的食物,觉得实在是一种享受。
人生苦短,乐趣不多,吃,正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种乐趣。
有了真气加成,烤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焦黄起来,随即一股浓郁的香味飘溢而出,闻一下,顿时觉得心都要醉了。
“好香!”
陈三郎忍不住脱口赞道。
许念娘微微一笑,虽然觉得女婿的称赞是意料中事,但也暗暗得意。便拿起小刀,开始切肉,其刀法如神,不管是杀人还是切肉,都是游刃有余,光看着,便是一种视觉享受。
很快切好一大盘肉,摆到小桌上。
然后许念娘拿出随身携带的葫芦,晃一晃,听里面酒水荡漾的声响,这才打开瓶塞,往两个碗里倒酒。一碗自己喝的,一碗给陈三郎。
此酒亦非寻常,色泽琥珀色,酒味芬芳。
陈三郎知道许念娘嗜酒,平常时候,喝的酒无论优劣,一概入口。但他其实善于酿造药酒,具备神奇功效。疗伤养生,效果显著。
这样的酒,无疑也是极为珍贵的。
陈三郎不由想起与许珺新婚之际,正多得岳父大人送酒,才能安然度过那一个疯狂得难以想象的洞房之夜。许珺的千娇百媚,以及匪夷所思的战斗力,实在让陈三郎难以招架得住。
这个,应该是秉承了其娘亲的天赋吧。
正因此如此,许念娘便有了先见之明,提前送酒。只是,逍遥富道为何也提前送膏药?哦,对了,道家经典,对于阴阳之事多有涉及研究,应该也是早看出来了……
面对酒水,陈三郎浮想联翩。
许念娘瞥他一眼:“三郎,这酒药力浑厚,不宜空腹饮用,你且先吃饭。”
说着,自顾喝了一口,他却是生熟不忌。
不过其说得有道理,人与人不同,陈三郎要是这么喝,肯定承受不住。先吃饭也好,他装了一碗饭,开吃。夹一块肉放进嘴里,入口酥软,仿佛肉里面的筋络皆被震断,咬起来分外脆爽。
这一块肉还没有吞进肚子,筷子已经去夹第二块了,生怕没得吃一般。
大口吃饭,大块吃肉,顺道喝口鲜美鱼汤,只片刻功夫,一碗饭便落肚。垫了肚子后,陈三郎就去喝酒。酒水入喉,先是一种淳淳之感,但很快,一道热气在肚子内生成,火辣辣的直涌上来。
这便是许念娘所说的药劲了,第一股劲过后,蓬的散开,散入经脉之中,却是通体如同泡到热水里,暖洋洋的,每一个毛孔都开张,十分的舒服:
“好酒!”
许念娘看着他,嘴角含笑。他自己酿造的药酒,好坏自然有分寸。陈三郎得这一碗酒喝,胜过练功一个月。对于身体大有裨益,额外还有某些特殊的功效呢,雄风大振。
当然,凡事都有个量度,并非多多益善。如果陈三郎贪杯,喝多了,反会对身体造成伤害。
陈三郎这时候什么都不想,只觉得平生从未吃过这么好的肉,喝过这么爽的酒,埋头只顾着吃。
话说回来,这顿酒肉确实难得。以许念娘的身份,放眼天下,能让他出手烹调的人屈指可数,没有几个。
许念娘虽然也在喝酒吃肉,但一对眸子明亮,时不时扫到船外的岛上,扫到那道诡异的烟气之上,不知在想着什么。
随着暮色降临,那道笔直的烟气渐渐模糊,然后一点点的消散不见了,仿佛消逝在晚风之中,不留下丝毫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