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五章 病中下旨
李阁老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他告老还乡之后让季玉深接替他的位置成为首辅,这本是他一直期盼的事情。
可如今不同了。
皇上已病到无药可救的地步,他正应该占据首辅之位扶立二皇子为新君,那他就不仅仅是两朝重臣,而是三朝元老了!
这份荣耀,他一时舍不得放下。
可皇上的旨意已经下了,接替的人选又是季玉深,他也不好意思占着不放……
正在为难之际,倒是手底下那些官员促使他做出了决定。
“恭喜首辅大人,恭喜首辅大人!”
一干李党大臣赶来李府,却没有人去见李阁老,而是都涌向季玉深那边,纷纷像他表示忠心。
府中热闹非凡,李阁老在上房却是冷冷清清的。
透过院子的门看到外头的礼物一排排送进来,却不是送给他的,都是给季玉深的,他心中难免有一丝失落。
他老了,已经做不了什么了。
李党的权势都已经转交到了季玉深手里,那些人也唯季玉深马首是瞻,他这个识途老马该退位让贤了。
他叹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自知大势已去。
不过没关系。
季玉深接替首辅之位,一样可以助二皇子成为新君,到时候李家的满门荣耀和富贵,依然不改!
……
季玉深在小院的正堂接待众位官员,相谈甚欢。
小院的正堂自然没有李阁老的上房那么大,来的官员多了一些,这里便显得局促起来。
“我这里简陋,诸位大人莫怪。”
季玉深客气地说着,命人送上茶水点心,又道招待不周等语。
那些大人们四处一打量,便知这个小院是女儿家未成婚前的小院,装饰都显得十分女儿气,地方自然也不大。
想来季玉深和李梓月成婚之后,李阁老也未另外给他们安排房舍,只让季玉深也住进李梓月的院子罢了。
便有人道:“哪里哪里,只是说句实话,首辅大人这里地方确实太小了。将来大人接管了朝中一应政务,人来人往,难道都在这个小院不成?再说了,也无益于令夫人和令公子休养。”
“是啊,下官记得皇上不是赏赐过首辅大人一处宅院么?虽然不比李府这么大,到底是独门独院宽敞许多,岂不方便?”
“正是如此,大人怎么不搬出去另过呢?也比在这里自在许多。”
这些人为了向季玉深表忠心,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一点儿都不怕触怒李阁老。
要是李阁老听见他们今日的言语,不气死才怪。
季玉深朝门外看了一眼,这么多朝中官员来到这里,李阁老肯定听见风声了,外头那么多仆人来来往往,其中不知多少是李阁老的人。
他便笑了笑,“诸位大人关爱,我心领了。只是这院子虽然小了些,一家人终归住在一起好。否则我若带着夫人和孩子搬出去,岳父一人住这么大的府邸,岂不冷清寂寞?”
“首辅大人真是孝道仁善啊,佩服佩服。”
“是啊,我等都应该向大人学习……”
李梓月走到廊下,听得里头一片对季玉深的赞许之声,微微垂下了眸子。
对季玉深而言,说出这样违心的话,乃是家常便饭了吧?
而那些官员说出的什么孝道仁善,不知道会不会更加刺痛他复仇的心……
他已经成为首辅,就意味着李阁老要告老还乡了,有些事应该在他正式告老还乡之前,告诉他一声才是。
“姑爷。”
堂中聊得一片热闹之时,仆人忽然从外头进来,笑道:“这是外头刚送来的鲜果,姑爷和诸位大人尝尝吧!”
众人一看,他手里果真托着一旁晶莹剔透的果子,是深秋时节罕见的东西。
季玉深点点头,仆人端上果子,趁着众大臣的目光都被果子吸引之时,凑到季玉深耳边悄悄道:“主子,小姐去老爷那边了。”
季玉深眸光一凛,面上仍不动声色,只微微点点头。
他朝屋顶上看了一眼,淡淡道:“告诉他,无论如何不能让李阁老知道。”
仆人心领神会,很快托着空盘子退了下去。
堂中众人议论纷纷,“如此深秋时节怎么还会有这么好的果子?也只有李府,只怕宫里都见不到这么好的东西呢!”
季玉深但笑,摆摆手,“诸位大人都尝尝吧,请。”
……
一道鬼魅的黑影从小院屋顶上,一路起伏翻腾,最后无声地潜伏在李阁老的上房屋顶上。
没有任何人发现他的存在。
他轻轻揭开屋顶的一块瓦片,透过细微的缝隙看到李阁老正坐在堂上喝茶,李梓月从外头走进来。
“女儿给父亲请安。”
屋顶上那条小小的缝隙闪过寒芒,有人手持淬了剧毒的银针对着李梓月的方向,下方的李阁老和李梓月却一无所知。
“坐吧。”
李阁老正为今日之事有些失落,没想到李梓月这样懂事,竟然知道在这个时候来安慰他。
有这个女儿还有孙儿在,他也算老怀安慰了。
李梓月默默在一边坐了,“父亲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是身子不舒服么?这些日子宫中太医都忙于皇上的病,不如从外头请个大夫来给父亲看一看吧?”
李阁老摇摇头,“不中用。我年纪大了,力有不逮也是寻常。何况宫里那些太医即便忙于皇上的病,也不敢忘记命人送药来给我。那些人参养荣丸我还吃着,又有什么用呢?”
他这是心病,自知治不了。
李梓月听着李阁老的口气,似乎想到了什么,试探道:“父亲告老还乡的事拖了那么久,如今终于尘埃落定,应该高兴才是。”
“高兴?”
李阁老轻哼一声,和自己这个不懂政事的女儿也说不着,只是脸上的失落之情一览无遗。
李梓月看在眼里,心道他果然是不想离开朝堂的。
哪怕先前他一直为季玉深能接替他的位置而努力,可看到皇上病重没有治愈的希望,他又升起了把控朝堂的心。
李梓月抿了抿嘴,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