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小说:念你入骨小说简介 作者:荣槿

这让她怎么可能不难过?怎么可能轻易释怀呢?!

……

与此同时,特勤中队的战士们仍坚持在一线,现场的救援工作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洪水滔天,天际呈现出铅灰的暗沉,朦朦胧胧望不到头。

官兵们在作训服外套着橙色的背心,于是现场的那一抹橙色成为唯一的亮色。

北疆地理位置受限,单论洪水,救援状况还不用如此焦灼。

怕的就是洪水后引发山体滑坡等灾害,会对周边造成二次倾覆。

一轮情况摸排情况后,季云淮一刻都没停留,火急火燎赶赴大本营汇报救援工作。

厉处两鬓斑白,盯着他涌上倦色的眉目间,叮嘱说:“去休息会儿吧,身体重要,休息好了才有更多的精力完成后续救援工作。”

季云淮敬了个军礼,去到旁边的帐篷里。

他脱下又脏又湿的短袖,腰间整整齐齐码着八块腹肌,依稀可以看见,手臂上残留着几处轻微的剐蹭伤,都还没去医院处理。

凉嗖嗖的夜风裹挟而来,他喉头也涌上腥甜的凉意。

换了件干净的迷彩短袖,他用干燥的衣物随意擦了下身体弥留的水渍,黑发半湿不干地耷拉在眉眼处。

见盛启洲撩开帘子,季云淮瞥过去一眼,一板一眼地布置着今晚的任务,“你等会儿去休息,今晚上我还是先顶着。”

盛启洲一字未发,呆滞在原地,像一尊不会复苏的雕像。

季云淮觉着稀奇,只当是他累了,语气稀松平常地问:“发什么呆呢?”

挣扎在说不不说的边缘,盛启洲觉得自己像个残忍的审判者。

随后,盛启洲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全然控制不住情绪,眼眶发红,一字一顿地说:“队长,刚刚接到消息,吴向明牺牲了……”

是总在队伍里当刺头兵的吴向明吗?

是前段日子还跟他比赛过射击的吴向明吗?

是在红蓝对抗赛当中抗起受伤队友的吴向明吗?

是那个年仅二十岁,爱吃橘子的吴向明吗?

……

过了许久,久到季云淮都觉得耳朵里灌入了洪水的逆流,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他整个人如同一张绷着的弓箭,攥着骨节,肩膀下沉,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喉头里挤出来:“我知道了。”

盛启洲骂了句脏话,没忍住,还是在帐篷里失声痛哭起来。

帐篷外,又传来一轮呼喊声,估计是药品和生活用品抵达了,还需要他们去卸货搬运。

季云淮胸腔震颤着,飞快用手盖住布满红血丝的双眼,用尽全身的气力说:“哭什么?去救人,别忘了,吴向明是为谁而死的。”

……

给一个小战士挂好点滴后,薄幸月看向运转不停的时钟。

半夜三四点,雨势稍歇,乌云蔽天。

静谧的一隅空间内,任何声响在这样的夜晚就像放大了数十倍。

临时的医疗点内,担架的水痕蜿蜒曲折,遍布地板。

薄幸月找了张前台的桌子,站在一旁,俯身在上面写病历本,她笔尖刷刷不停,注意力全然集中在纸张上。

卷发散落,在她白皙的脸颊上覆下层阴影。

不用照镜子,薄幸月大概知道,自己全身上下肯定都是灰扑扑的。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还以为是来了伤员,笔尖稍顿,乌溜溜的眼珠里散落着碎掉的光泽。

光线昏暗,朦胧在走廊的尽头。

男人穿着军装,长身玉立,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那张脸的轮廓愈发清晰,能看清他脸上的每一寸。

经历了一天一夜的奔波,两人都没想到再次见面,彼此都会是如此的狼狈不堪。

就像是一条小道,虽然因为方向不同见不到,可心底都清楚,他与她始终在为同一件事情并肩作战。

薄幸月攥紧了手中的笔,压制下心头翻涌的波涛。

在灾区的救援比想象中还要困难,她今天处理了无数官兵的伤口,却没有哪一刻比见到季云淮平安后更如释重负。

季云淮锋利的视线落到她白大褂沾了泥巴的铭牌上。

他又想到了重逢后初遇的第一印象——

“普仁医院薄医生”。

小护士一看他是军人,轻声询问说:“您要不要等处理完伤口完,去里面的行军床上休息会儿?”

“不用。”他一开口,声线喑哑得像是水流冲击下的礁石。

季云淮透过帽檐的阴影看过去,松下一口气,礼貌道:“能给我条干净的毛巾吗?”

小护士对他展露出一个笑容,说:“好的,您稍等。”

不待反应,季云淮从后拽过她的手腕,温柔的皮肤贴上来。

薄幸月没站稳,跌坐在椅子上,

季云淮以半跪的身姿出现在她面前,虔诚的像是镀了层淡淡的金色光芒。

他手里拿了条干净的毛巾,替她擦拭掉铭牌上的泥巴。

动作仔细,轻柔又认真。

泥巴擦干净后,薄幸月后知后觉,活动了下手腕,一滴晶莹的泪从鼻尖滑落,坠到他骨节分明的手背。

在季云淮面前,十六七岁的少女一直像是皎白的明月。

说起来,这还是她头一次没忍住,在季云淮面前流露出脆弱的一面。

眼前落下一道阴翳。

脖颈处的呼吸滚烫发热,她听见了自己加速的心跳,亦然听到了季云淮的迟来的回复,“薄幸月,你不会遇到更好的了。”

第26章 26埋首在她颈项。……

26念你入骨

——

这句话笃定也珍重。

像是包括了这么些年全部无处诉诸的情感。

那只骨节明晰的手还握着毛巾, 白色的毛巾上因泥巴的沾染而显得分外刺眼。

薄幸月的脑内轰然一声,像是精心构筑的高楼大厦顷刻间化为断壁残垣。

然而事实确实是,这样的季云淮, 她这辈子都不可能遇上第二个。

戚嘉禾本来就是趴在桌上, 睡得不怎么安稳,听到动静就想着起身看一眼。

她眼睛有点儿发红, 遮不去浑身上下浓浓的疲惫。

“月亮, 你怎么还不去休息?”

薄幸月飞快用手背抹了下掉下来的泪珠,继而云淡风轻地说;“马上了。”

戚嘉禾这才注意到站在薄幸月对面的人是季云淮,她的表情立刻变得郑重:“季队,你们辛苦了。”

季云淮简单回应,算是打个照面。

“那你先去给季队处理伤口吧, 我继续去趴会儿。”

戚嘉禾将手揣进白大褂的口袋, 脚步停滞在原地。

薄幸月垂下纤长的眼睫,收放自如地敛起脆弱的那一面。

灾情还没结束, 还有那么多人等着他们去救。

她没时间去感慨, 也没办法在这种的状态下去跟季云淮博弈。

“去处理吧,跟我来。”

薄幸月放下病历本,将笔别好放在上面。

两人去到处理室内, 说是处理室, 其实也就是医用屏风拉起来的帘子。

头顶的光线朦胧,恍惚间, 光晕投射在惨淡的墙壁上。

薄幸月戴好口罩,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准备好一系列消毒的用品后,便打算给他处理伤口。

季云淮坐在凳子上,身影隽如刀刻, 一侧的轮廓被那一小盏桌上的台灯照亮。

他脱了军装外套,露出打底的短袖,隐隐约约能窥见其下码得整整齐齐的腹肌。

薄幸月脑后束着低马尾,俯身下去,他眼前的光线瞬间暗淡,被晃动的阴影取代。

由于照明条件不太好,她只能凑得很近,呼吸喷洒在他线条流畅的小臂上。

能想象的到,戴着口罩的这张脸下皮肤白皙,轻透得能看见眼睑处淡淡的血管纹路。

季云淮无声滚了下喉头,心底像是被猫爪挠过一下。

察看完伤势后,薄幸月蹙着的眉头就没化解开。

光是没脱上衣,她看到的伤口也绝非是小打小碰,再不处理,发炎化脓都是有可能的。

更不用提,在此之前,季云淮还经历过多少历练,扛下风雨,却一声不吭。

她没问这些伤痕是怎么弄得,跟对待普通病人一样,放轻了嗓音交待说:“可能会有点儿疼。”

薄幸月侧过脸,看着男人清冷的眉宇,眼眸是一如既往的深邃,眼底还有挥散不去的倦色。

季云淮错开她视线:“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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