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午的忙活,把剩下的那些灯台子和二甲子抬完,又领着几人排棍儿。
第二天也是如此,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在老兆所在的山崴子,一天下来,也就梁康波发现了一颗二甲子,然后顺势找到一棵四品叶和另外两棵二甲子,别的没啥收获。
第三天,吕律转移阵地,换到那片石砬子多的地方,压了一天山,一无所获。反倒是张韶峰,在石砬子缝隙中看到一棵和人参很像的植物,伸手去拨弄的时候,被一条一米多长的鸡脖子给咬了一下。
这玩意儿有毒,但是属于感染性中毒,而不是直接通过和牙齿连通的毒腺注射毒液,所以感染是有几率的,有可能会中毒,也有可能屁事儿没有。
吕律多少有些担心,还是提前下山,让张韶峰好好清洗伤口,用药水消毒处理,又让他吃了些抗过敏的药。
鸡脖子蛇这玩意儿被传得挺邪乎,吕律心里始终有些忐忑,于是问梁康波和赵永柯:“二哥三哥,你们知道这山里有啥解蛇毒的药不?”
两人都有很丰富的赶山经验,在这方面,应该多少都有些应对法子。
“鬼针草……”梁康波想都没想,就报出一种药物的名字。
这玩意儿,吕律熟悉,田间地头,山野之中,随处可见它们的影子,在很多地方成片开放,作为蜜蜂的粉源植物。
在地里边就是一种铲不完,灭不净的烦人植物。
尤其是开了花,种子成熟,能沾在人身上,弄都弄不干净。
不过,确实是一种清热解毒的好东西,平日里晒干了,也能直接用来泡水喝。
“我叫不来名字……但我阿玛说那种药解蛇毒挺好!我去找!”
赵永柯这个不善言语的汉子,直接起身,去附近搜寻。
梁康波和陈秀清也跟着起身,出去找药。
也就十多分钟后,梁康波带回来一些鬼针草的嫩叶,而赵永柯则带回来一把开着紫色花朵的植物。
吕律看得眼熟,却叫不出名字,反倒是陈秀清说了出来:“这是紫花地丁,我爸以前教我认过,确实是解蛇毒的好东西。”
这是一种形状像一根铁钉,头顶上开着几朵紫色小花的植物。
吕律接过来细细看了看,记住这种植物,也算是学到了新的知识。
关于能解蛇毒的比较厉害的,他所知道的只有一种,名叫白花蛇舌草,不过,那玩意儿,主要在南方,北方很少见。
既然两人都觉得有效,吕律在问过用法后,干脆就将两种植物拿去河里边洗了洗,回来后用刀柄在碗里磕成烂泥,揉了汁液让张韶峰喝了。
那苦涩滋味肯定不好受,张韶峰吃得直皱眉头。
为了稳妥起见,再难吃,他也忍着强咽下去。
至于碗中剩下的残渣,则被吕律割了块布条,将残渣敷在张韶峰被咬到的伤口上,用布包好。
也不知道是用的药起了作用,还是张韶峰就没有被感染,一晚上下来,张韶峰睡得挺安稳,看上去屁事儿没有。
但这总归是好事儿。
早上起来吃饭的时候,梁康波开口就问:“咱们今天去哪里找?”
“我总觉得昨天那片地方,有必要好好翻一下趟子,放山的时候遇到钱串子,那是好事儿啊,容易出好东西。”
吕律当即做了决定,前天观山景,到了那片地方的异样感觉,让他有些不舍。
不过,这么几天下来,他一直都没做任何询问——关于参帮成员每天做的梦,这也是观山景的一部分。
本就不打算守那些没必要的规矩,又加上这几天多有收获,所以吕律始终没问,昨天算是铩羽而归了,他打算今天问一下:“你们昨晚有没有谁做梦,梦到啥了?”
张韶峰和赵永柯摇摇头,表示没做梦。
梁康波倒是微微皱了下眉头:“梦好像是做了一个,不过醒来,始终记不太清楚,好像是洄龙屯的那几棵大柿子树,有个人在上边挂着……看不清容貌,也不知道年纪和男女,就看着是个又长又白的衣服,被风吹得摇来晃去的。”
吊死鬼?
这是做了噩梦啊!
面对这样的梦境,吕律也不知道该咋解释。
梁康波则是有些担心地问:“是不是不太吉利?”
吕律摇摇头:“我也说不上来,不过,今天上山,都小心点吧……清子呢?”
陈秀清被一问,脸色有些别扭。
“别跟我说又是燕子……”吕律一句话,逗得几人都笑了起来。
“不是不是……确实是个小姑娘,不过,她只是跟我说,让我赶紧下山……”陈秀清连连摆手。
小姑娘?让下山?
这两个梦,感觉都不是啥好梦啊!
第561章 一念之间
在放山过程中,有几种特殊情况,把头会第一时间决定下山。
第一种就是抬棒槌,第一次开眼是四匹叶,第二次开眼还是四品叶,放山人忌讳“四”,预示着不吉利,要出事儿。
吕律这里就没讲究这个。
对于他来说,要是接连找到两棵四品叶,那不就意味着,还有可能有大货,可能是五品叶,甚至是六品叶,不多找找,都对不起自己。
第二种就是团队几天不开眼,突然挖到一个大棒槌,然后又几天不开眼,预示山神爷就给这些财,别贪心,赶紧下山。
这个就更没讲究了。
先不说吕律等人进山这段时间,除了被耽搁的时间,别的时候收获一直都相当不错。
就即使几天不开眼,他也觉得没啥好奇怪的。
这趟进山,在山里看到的窝棚不少,在山野间喊山的声音此起彼伏,被人先一步光临抬不到棒槌,这不很正常的吗?
越来越多的人进入深山了!
再说了,野生棒槌它本就不是啥地方都有,选的地方不对没抬到,不也很正常吗?吕律也没打算守这规矩。
手头有兽皮书上资源,而且,观山景的能耐,吕律自我感觉还不赖,他就不用考虑这种问题。
第三种,端锅的把锅烧炸了,或是偷吃偷睡,代表有人心不诚,山神爷不会保佑心不诚的人发财……
这也得下山?
这是吕律觉得最离谱的事情。就像人们相信棒槌成精,会跑一样……
包括吕律进山后祭拜老把头、山神爷一样,他抱着的心态,只是对这大自然的敬畏和虔诚。
何况,自己带进山的这几人,就不是会偷懒的人儿,甚至从很大程度上,比吕律还要用心些。
第四种,带的粮食吃没了还没开眼,这是山神老把头的惩罚……下山!
简直就是废话,吃的都没了,肯定得下山啊,这很正常。
第五种,放山一直不开眼,把头做了不吉利的梦,梦到小姑娘、老头、老太太让下山。
吕律身为把头,这段时间累得不要不要的,睡下去沉得很,就没做过梦。
今天随口一问,梁康波梦到了树上高处的吊死鬼,陈秀清梦到小姑娘叫下山,感觉再怎么不详,那也不是他自己做的梦啊。
再说,老人们还常说,梦是反的,不吉利,反而是大吉。
简单来说,梦到杀人了,不吉利,可你若是再说,喷了自己一身血,别人就告诉你,那是大吉,因为见红了!可梦到的都是凶险的杀人啊,这又怎么说?
说来说去,为的还是吉利,图的还是红火。
但也正是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把放山抬棒槌,推成了一个非常神秘的职业,简单的事情,被复杂化了。
吕律就很想问一句,放山的开山鼻祖,被奉为山神爷的孙老把头,在他之前,怕是没那么多讲究吧。
作为活过一世又重生的人,吕律想不明白自己重活一世究竟是咋回事儿,他所能做的,大概也只有对这天地的敬畏和虔诚,但不妨碍他用更为理性的东西来解读这一切。
信与不信,守与不守,只在一念之间。
事实上,这些日子以来,那些历来的规矩,已经被他摒弃了不少。
找到棒槌,不喊山接山了。不给自己引祸。
抬了棒槌,不砍兆头了。砍了以后,明白告诉别人这里出过棒槌,那些剩下的小捻子,再来的话,还能轮到自己?
放山人严禁私下估算挖到的棒槌价格,这是为了避免知道价值后,参帮里的人见财起意,生出事端,这倒是很有必要,不过,这规矩,在得到那棵六品叶大货的时候,吕律一帮子人就把这规矩破了。
他只是表达出了自己想收藏的想法,也表达出了不想亏待自己这些兄弟的念头,事情光明磊落,倒也不怕。
放山不打猎,这规矩也破了!
用打猎的能耐给自己这一帮子人改善下伙食,保证足够的精力,也没错!
每天小米红豆加咸菜,吃得清汤寡水,加上高强度的压山活动,怕是铁打的汉子,也撑不了多长时间。
当然了,吕律也在守着该守的规矩。得到的参籽,该种的,规规矩矩地种下去,让山里的棒槌得到延续。
该覆土的土埯,好好地覆土,并用树枝栅起来防止人或动物的踩踏,让潜藏的种子、幼苗得以顺利生长等等。
他觉得有道理的,都在认真地做。
所以,权衡一番,在张韶峰等人看向吕律,问他接下来咋办的时候,吕律只是笑笑:“当然是继续翻趟子,如果今天还是找不到,咱们就换下一个有老兆的地方!”
身为山里人,梁康波等人,即使没怎么参与过抬棒槌,在这方面不是行家,但多少也知道一些其中的说道,何况,吕律没少跟他们说过这些规矩,这其中,也包括吕律自己的见解,很多说法,他们都是非常认同的。
换言之,吕律领着几人组成的参帮,已经悄然间改变了,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保守参帮,他们更为灵活变通。
棒槌都已经进入大面积人工种植的时代了,还有必要讲究那么多?
何况,吕律是把头,进了山里,决定都是由他定。
既然吕律决定翻趟子,几人也就不再多说,忙着继续吃饭,好早点上山排棍儿拉趟子。
没有人会嫌弃棒槌多。
“峰哥,你感觉咋样?”吕律关心地问。
他主要担心的还是张韶峰被钱串子咬伤的事情。
“没觉得咋样!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头,应该没事儿。”张韶峰摇摇头,表现得很轻松。
他放下碗筷,顺便解开昨天的包扎,将糊在伤口上,被捂了一晚上已经变干的药渣取下。
野鸡脖子在他手上留下的两个小小的牙洞,并没有什么溃烂浮肿,没啥异常。
过了一晚上了,还没啥反应,要有事儿,怕是早出状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