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官学那儿,那画风略有些不对劲了。夫子们一脸古怪,怕是想说个这颜色也太过娇嫩,可免费的东西,顾大人开官学是不赚钱的,自然不能拒了。
后来夫子们便想,反正又不是他们穿——
才入官学几个月,里头的年幼小学生个个面容严肃,可换上了这嫩绿配鹅黄的儒袍校服,倒是没用粉色,顾大人算是给了夫子们几分面子。
当时一到教室,齐刷刷坐着的像小学鸡——字面意思。像才孵出嫩嫩的小鸡仔,颜色可鲜嫩活泼的不得了。
这些小男孩,多是家中富裕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又能被家中选中送来官学念书,被家里长辈疼爱吹着捧着,有的还嫌母亲阿姐给他准备的香囊、书包颜色花哨,绣什么花,多女孩子气,他才不要哩。
那天则是拿了套新校服回去。
回到家中,家中阿娘好奇问是什么,等听是校服,打开一看,旁边的阿姐先是捂着嘴笑了起来,“还说我给你缝的书包花样多,我就单绣了两片花瓣,就不爱,说打死都不背着去,如今瞧瞧这衣裳颜色,明日还要穿我们女子才穿的颜色啊?”
“……”
男郎是臊的不成,可大家伙都穿,这可是校服呢!
家中女眷打趣玩笑两句,也便作罢,怕惹恼了儿子/弟弟,只是玩笑完了,再仔细看这料子颜色,又是阿姐,往自己身上一比,怎么看怎么好看。
旁边父亲说:“这可是黎家工厂出的,第一批听说是做坏了,之后要送中原,看看这花色,我是在昭州可没见过这般的颜色。”
“可真好看,要是能卖咱们昭州就好了。”阿姐也想要,这布料她用来做衣裳多好看啊。
……
如今吉汀宅子中。
除了黎大,他就是热死了,也不穿这花里胡哨的颜色,他都多大了,像什么话。福宝是上半身绒粉对襟盘扣七分袖,下头鹅黄九分阔腿裤。顾兆同款配色,大号版。
没法子,粉色料子剩的多。
黎周周才不穿粉色,他穿的是鹅黄配嫩绿的色。如今看了顾大人换了粉色衣衫,衬的那张脸——黎周周看了不由心跳快了几拍,移开了脸,装作正经说:“粉色料子还剩许多,改日给相公再做一身圆领袍,这布料确实是凉快,你外出别热着了。”
要不是爹在跟前,顾兆就得凑上去,问问正经老婆,要不要他在床上也这般穿,做做不正经的事!
周周就是喜欢他穿粉色,就是觉得他穿粉色好看心动!
顾兆可什么都知道。
一件粉色衣衫,能勾起一些看脸激情来,嘿。
“这是什么啊阿爹?”福宝饿了坐在桌前看满桌的菜色。
顾兆也收回了目光,移到了福宝所说的,“椰子鸡?”
“是啊吉汀厨娘做的,用椰子汁煮的鸡,鸡肉鲜嫩甘甜,配点蘸料更是好吃。”黎周周觉得好,“吃鸡先喝汤,这个汤好喝不油腻。”
顾兆去年问了一回,没见到这道菜,今年吃上了,他没穿前是北方上的大学,也没吃过,不知道正不正宗,反正现在这道椰子鸡好吃。
他喝了两碗汤,用了半只鸡。
“这椰子鸡好吃。”
黎大不怎么爱吃甜的,如今也觉得好,他不爱吃什么海鲜,觉得一股子海里腥味,椰子鸡好啊。
这道椰子鸡便隔三差五的上了饭桌上,过了几天,黎周周这边事忙活差不多了,一家四口去了沿海小镇住了几日——就是霖哥儿的家。
到了这儿,更是顿顿的海鲜。顾兆怕爹不习惯,便说吃椰子鸡,这鸡怎么都是炒的炸的炖的,椰子鸡好啊,如今椰子下来,正是吃这个的时候。
李家厨娘是一顿懵,不懂椰子鸡如何做,之前听都没听过。
顾兆才反应过来,莫不是因为他去年的一句话,宅子里的厨娘给整治出来了?原先这里没椰子鸡吃法?
后来自然是赏了厨娘一个月月钱,椰子鸡的做法也流传开来。
顾大人爱吃,吃了便如顾大人一般聪明。
顾兆心想,幸好没说顾大人从小吃椰子鸡吃到大,才这般聪颖考上了当了官。
七月中下,吉汀、容管的四个椰货厂第一批货出齐了。昭州城的丝麻厂也出完了货,打包捆的严实放在仓库中,如今只能捋齐了人马,去唐州了。
而因这两批货尤其是椰货较去年多,各分了五千的量。
统一四十文的价钱。
卖给昭州百姓自然不可能贵价。丝麻布料也留了一些,这个紧俏,留昭州卖只有一千匹,定价一两半的银钱。
昭州城商贾还想,怎么就这般的贵,那里头可掺着麻线的,这东西可不是什么贵价的,黎老板在昭州地盘怎么还骗昭州人呢?
“可不是,那椰货都能折到四十文,怎么就丝麻这么贵。”
“也不能用骗这字,可能前些日子耽误了工,怕卖不出去?”
众商贾是七嘴八舌的,王老板只是心中冷笑,看了眼说黎老板骗人的此人,记住了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王家仆人抱了一匹丝麻布来了。
这丝麻布外头还裹着油纸。
“多贵价的东西,还裹着纸,倒是不必,一块麻而已。”有人笑话王老板太过了,这是拿了匣子装石子,划不来的。
可王老板没多说,当着众人面拆开了。
“拉起来。”陈老板也道,脸上都是笑。
洗干净手的下人一人抱着布匹,一人拉着另一头,这是一匹绒粉的丝麻布,随着徐徐展开,满室看直了眼,无一人说话。
先前说黎老板一两半骗人的,这会瞪直了眼,舌头都打着绊子说不出话,别说一两半了,这银钱真的不亏,这质地这颜色这花纹……
是了。
这批丝麻货分两批,一批是纯颜色无花纹的,另一批则是有花纹图案的。法子是霖哥儿从妆花缎上得来的,这织法自然是要耗费心神,一匹的布,花纹不是密密麻麻全部都是,而是间隔一段距离,一圈的织花。
织花地方自然是略厚一些。
最初是霖哥儿织出来的,拿了给老板看,说:“这厚的地方直接剪裁下来能做袖口、裙摆口,还有领口,这便不用绣花了,还漂亮,垂感也好,尤其是裙子底下,一走路,一圈的花瓣摇曳生姿的漂亮。”
有人说步步生莲,如今这料子做衣裳自然也能算。
绒粉的那便织成浅浅的花瓣,嫩绿的那便是细叶,鹅黄嘛,便是水波纹了。
这货出来,黎周周就能想来,昭州丝麻能打响名头了。
第139章 建设昭州39
陈二娘在家中时,闺名唤婕娘。最初是‘捷’字,那时候陈翁还是秀才郎,几番科举考举人,屡战屡败,妻子怀二女时,便想着有好消息,便起了捷字。
后来自然是落空了。
捷字陈翁想没有女孩家的柔美,便换了婕,这一改,次年便中了举人。之后陈家的种种便不表述了。
夏日炎炎,怀安州下的固原府县县太爷木府。
木府是一座四进的大宅子。前院正厅不多说,后院分了左右各两院,无外乎府上有两位正经夫人,早先也是平分秋色,后来慢慢的,不知何时起,早前的大夫人倒是落了几分风头,被西院的夫人给压了过去。
五六年前,东院的大夫人体弱染了一次风寒,怎么看都好不了,老爷发了话说移到东南角后的小荷塘院子中养身体,别把病气过给了太夫人和幼子。
这一住,那股‘东风’也彻底没了。
木府上下谁人不知,东院的大夫人就是个虚名,如今西院那位才是木府真的掌权管家夫人,名下有三子一女,就是府中的几房姨娘都不爱住东边,都往西边,谁乐意烧冷灶啊。
尤其是没了儿子没指望的灶。
这日清晨,东南角的荷花塘小院,一位粗使妈妈打扮的婆子拎着食盒进了院子,院子地方狭小,没什么布置,打扫的却是干净。
婆子放了食盒,进了里屋。
陈旧的床幔透过缝隙,床上的人还在梦中,只是泪痕沾湿了被角。婆子心疼上前,口中正要唤人,却听细微声,夫人在喊阿娘喊大哥。
是老夫人和大爷。
“夫人,起来了,睡得太多沉了不好。”婆子扶着人起身。
床上躺的便是陈二娘,她起来靠着后头枕头,面容苍白,形容枯槁,瘦的一把骨头,声音也是细微问:“徐妈妈何时了?”
徐妈妈报了时间。陈二娘叹了口气,说:“睡了这般久了,也不知道何时一睡就醒来不了。”
“夫人——”徐妈妈急了,想到刚见夫人睡着还想着娘家人,便改口说:“婕娘莫要说这种晦气的话,自是会好的。”
陈二娘听到婕娘二字,是恍若在梦中一般,脸上眼底也多了几分精神,说:“徐妈妈不知,我刚做梦了,梦见昭州时我还在家中……”
竟是多少有了几分女儿家的神态。可一晃即逝。
徐妈妈去端粥,一边说:“这是燕窝粥,婕娘先用几口,听妈妈一句,好好养好了身子,大娘还指望你,早前送信的顺运镖师定是会把信送回昭州。”
小荷塘这边燕窝俩字早有五六年没沾个味了,如今能用上燕窝粥,陈二娘知道,这是上次昭州来的镖师送的银钱,她看着那碗粥,摇了摇头,说:“我这身子早坏了,花那些钱作甚,都给大娘留着,让大娘别想法子买这些了。”
远在昭州的爹娘送了信件银票来,十多年未得音信,陈二娘都是不敢置信,直到看了亲笔信,看了阿娘给她缝的衣衫,抱着是痛哭了一场。
她以为自己眼泪早已流干,没想到还有泪。
徐妈妈说:“婕娘又不是不知,大娘孝顺,您先用了粥,别凉了。”
“大娘呢?”陈二娘察觉不对,往日里大娘先来她这儿的,这会都日上三竿了,人却没有。不由着急,“是不是西边找了麻烦?还是旁的?”
徐妈妈先放了粥,忙找了借口说:“夫人忘了?今日月初,正院老夫人出了佛堂,每月初都要唤府里的孩子们去团圆吃饭的。”
陈二娘略是不信,府里是有这么个规矩,可一年到头十二个月,大娘能被惦记的也不过两三回,怎么这次叫上了?
“徐妈妈你被瞒我,到底什么事?可是大娘出了事了?”陈二娘又急又忧,说得快了一连的咳嗽,捂着嘴,心肺都要咳出来。
徐妈妈先怕了,老实交代,“是、是今日盛夫人来了,西边的唤大娘过去作陪——”
陈二娘一听盛夫人,顿时顾不上咳嗽,是更急更恨了,揭了被子便要往出去,可她身子无力,要不是徐妈妈手快扶了一把,早都栽倒床下了。
时下官夫人的社交场合,尤其是家中有年轻未出嫁的女郎男郎,那都是上头女性长辈亲自到府过去帮忙相看的。盛家是隔壁府县的县令,盛夫人前来,自然是给自家孩子相看儿媳的。
按理来说,木府与盛府都是七品的官,两家的嫡亲孩子成亲算是门当户对,没什么好指摘的,可坏就坏在盛夫人的二子品行不好,且已经娶妻。
如今盛夫人来,是给大娘许诺平妻位的。
大娘已经十七,是该谈婚论嫁,从去年便开始挑,有给怀安州城的同知大人做继室,这自然不可。陈二娘一万个不答应。
说来说去,看似送了许多合适的人家,可真到头来一个都不成。这便是西边那女人的厉害之处,传出去了,说自己这半个母亲也算上心,是她这个病秧子亲母太过挑剔耽误了大娘。
正院的老夫人已经嫌她意见多了。
今年便相看上盛家。
陈二娘最初一听,觉得盛家不错,比先前那些要好了许多,可要是真的好,怎么会轮的上大娘。后来一打听,知道早已娶妻,她家大娘嫁过去是做平妻,还是后来的。
当时陈二娘气的一口血喷了出来。
西边的这是拿大娘婚事糟蹋作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