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周周就听了一耳朵,隔壁解决了,他便干自己的事。中午一家人在堂屋吃饭,天冷黎周周没一碗碗的炒菜,焖了一锅杂粮饭,早上买的豆腐白菜肉片用积的酸菜炖了一锅,往饭上一盖,热乎乎的。
堂屋炉子上还有热汤,炖了一早上奶白的,里面放了一块冻豆腐。相公爱吃豆腐,对萝卜一般般。黎周周就喜欢放豆腐。
“冻过的豆腐好吃。”顾兆吃了块汤里的豆腐说。
豆腐冻过后孔大了,汤里煮过每个孔里都吸饱了水,一口咬下去特别香。
黎家这边吃饭,听着像王家又嚷了两句,不过这次王婶骂二儿子,还有大孙子的哭声,那边吵吵嚷嚷很快又停了。黎家没人爱看热闹,吃过饭各自收拾,该看书的看书,扫院子积雪的继续。
黎周周下午坐在炉子边上纳鞋底,他想给相公做一双加了棉的鞋子。一下午也只是纳了两层鞋底,做的慢,针脚又细又密的,天色差不多了,放下手里活,静悄悄搭了梯子上房扫雪。
晚上吃的简单,早上炖过的骨头,黎周周舍不得扔,添了冷水再煮煮,晚上给里面下点白菜萝卜面条吃。
比清汤面要好吃的多。
这饭简单也不用动大灶,所以黎周周不急。扫完雪,揉面擀面切成片,炉子上的汤烧开了,没早上那么白也不打紧,捞出了骨头放一边,利落的下面片白菜萝卜。
点了盏油灯,一家人开始吃饭。
王家那边又有几声吵嚷。
顾兆其实听了些,之前没下雪的时候,王婶的孙子也不是特别爱哭,偶尔闹闹,这次下雪温度实在是降得厉害,爹拿回来那个炉子,之前他还说不用烧,今个儿周周就给他点着了。
要不是桌边有个炉子,他这个大人都扛不住。
更别提半岁的小孩,听样子,王婶家白天还不烧炕,只有晚上睡前烧一会,小孩冻得可不直哭。
“王婶想省柴火,她家屋院太小现在还能挤挤,再过两三年,玲玲长大了,不适合在跟爹娘挤一个炕上了,二儿子还要找媳妇儿,要盖院子,都是要花钱的。”黎周周见相公好奇说了声。
顾兆:“山上不就是有柴,也不花钱,她家没攒多点?”
也不对啊。
王婶两个儿子,就说小儿子十二岁背不了多重的,大儿子都有了娃,孩子还小,过头一个冬天,今年不得多准备点?
“秋收忙完地里活,那时候在山脚下就能捡枯树枝,村里人都拾,没有了就要砍柴,捡着大树枝砍,外头的都砍了就要往山里走,一来一回的费工夫。”黎大边吃饭边跟哥婿说。
一看就是没进过山砍过柴的。
黎周周补充:“相公,这快过年了,镇上有些人买不起碳,就会买柴取暖,咱们周边村子的,去镇上买年货会顺便背着柴过去卖,这次卖的价贵,一捆柴能卖五六十文钱。”
树不是随随便便砍的,只有盖屋子搭横梁才会进山砍整棵树。
顾兆表示长知识了,没再说王婶家什么。周周和爹一样,面上看着不爱说话冷脸,当然爹是更严肃些,他家周周是外冷内热,一戳还软软的。
隔壁小孩冻得直哭,周周心里应该也可怜。
可这事不好插手管,毕竟是人家家务事。顾兆只盼王婶大儿子儿媳心疼孩子,多劝劝他爹娘。
吃过饭洗漱早早上炕。
两屋炕都烧上了,上去就暖烘烘的,可顾兆还是爱贴着周周睡。黎周周也高兴,将小相公搂进怀里,给掖好被子。
炕后半夜就熄了,顾兆人没醒,就往老婆怀里钻,又软又暖和。
舒服。
第二天早上,一推门,外头院子的雪有小腿肚子高,这还是昨个儿吃完饭,爹才扫过的。黎周周赶紧搭了梯子,先上屋顶扫雪。
没一会顾兆也出来,去上灶屋、柴房、仓库两边侧屋扫。
黎大扫院子。一早上忙活,早饭没吃,等收拾差不多了,黎周周一身的汗,忙说:“我去村口买豆腐,也不知道今个儿还有没有。”
“今天不吃豆腐了,别跑了,随便凑合点吧。”顾兆也累的气喘吁吁,一看老婆面色红润——出汗热的,半点都不喘气,顿时:……
还是得加强锻炼!
黎周周便听相公的话,耽误一早上怕是早卖没了。
村里冬日菜就那两样,白菜、萝卜,所以有个豆腐吃已经是新鲜的,或者是积的酸菜、咸菜,不过也是白菜萝卜积。做饭来来回回就这几种,杂粮饭、杂粮粥、面条。
黎家顾兆说了骨头汤,吃的已经比东西两村水平高很多。
没吃早饭又忙活了一早上,相公说凑合,黎周周先不愿意,他不怕麻烦,做个饭有什么好麻烦的。洗了手进了灶屋,一锅焖着杂粮饭,早上骨头汤没来及炖,豆腐也没有,那就拿肉片炒。
多放点。
柴火大灶做饭就是快,一会锅里焖的饭香出味了,黎周周倒在后灶,前灶锅里化了点猪油开始炒菜。
不消片刻,饭就好了。
堂屋黎大也把炉子点燃了。大家围着炉子吃,饭不会冷的那么快,要是往年冬日里用猪油炒点菜,得赶紧扒拉进口,不然冷的就腻住不好吃。
一家人正吃饭,院门敲响了。
“好像是王婶声?我去瞧瞧。”黎周周放下碗去开门。
确实是王婶,带着玲玲。黎周周招呼人进堂屋坐着说话,外头太冷雪还没停,王婶带女儿刚进堂屋。
玲玲先说了句好暖和,又说好香。
王婶看到黎家堂屋的炉子,还有中午吃的饭。这是用猪油炒了肉片吧?难怪这么香,大冬天的也不干活下地,白日就吃干饭,这得浪费的。
“婶子坐。”黎周周给搬了长条凳,又问吃了没?
这是客套话。哪能真上门讨饭吃?王婶坐在凳子上,说吃过了,这也是实话,不过是大早的了,稀汤寡水的杂粮粥。
“婶子和玲玲先喝喝热茶。”顾兆拎着茶壶过来,见周周要接,直说:“周周你快乖乖吃饭,一会冷了,我来给婶子泡茶。”
在外人面前,相公叫他这么亲。
黎周周有些不好意思,但乖乖听相公的话。
王婶子一瞧,知道黎家这哥婿啥意思,笑笑说:“对,你们先吃饭,别饭冷了,我和玲玲过来就是找你聊聊天,也没啥大事。”
炉上架着锅,烧开的热水。顾兆就只需要给茶壶添上热水就成,一看小姑娘围着炉子站,乖乖的也不乱动,顾兆倒完热水,没把锅放炉子上,搁地上了,让小姑娘烤烤手。
“阿娘好暖和啊。”玲玲回头跟娘说。
王婶说:“你可别乱碰。”
“好。”
顾兆倒了热茶递给王婶,还没倒另一碗,王婶先拦着,说不倒了,你们赶紧先吃饭。顾兆便顺坡下。
村里人很少上黎家窜门,顾兆来这么久,只见过杏哥儿几次。
午饭快快吃完,黎周周和顾兆收拾。堂屋有王婶和玲玲,黎大也没在屋里留,说出去溜达一圈看看地里的庄稼。
“阿娘,是甜的。”玲玲看人都走了,才敢喝一口。
王婶:“还是甜的?”端着碗也喝了口,真是甜的。晾了这么一会,她以为早冷了,没成想还是温热的,这堂屋比她夜里烧了炕的屋还要暖和。
母子俩喝完了碗里的甜茶,玲玲舔舔嘴巴还想喝,王婶瞧人没回来,掂着壶给母女俩一人又倒了一碗。壶里这个还热一些。
黎周周收拾完碗筷,和相公回堂屋。
一进来,顾兆先温声乖巧说:“我去看书了周周。”
“好。”
王婶看的心里称奇,还真像东坪村传的那样,屋里黎周周当家。
顾兆进了里屋带上门,堂屋王婶明显自在一些,坐了没一会开始说起正事,说正事也不是直说,村里人尤其是妇人说话老爱追溯源头,铺垫多。
“这雪下的太大了,今年冷的不像话,昨个儿夜里我都没敢睡踏实,就怕雪压垮了屋顶,半夜玲玲爹还有她俩哥就起来去屋顶扫雪。”
王婶家屋顶是泥瓦片,可墙体不是青砖,是泥墙,盖的时间又久,雪一大睡得都不踏实。
“干了半宿,回屋里人都累倒,躺在床上就睡……一大早我醒了,还在睡,想着夜里辛苦了,早上买块豆腐,见天白菜萝卜吃换换,然后就听人说起炉子,我还想什么炉子,说大锅灶干什么,一仔细听……”
黎周周听明白了,这是买豆腐时听到炉子。
应该是杏哥儿那传出去的。村里就他家和杏哥儿家有,不过这也不是什么要保密的,黎周周点头,说:“十里村朱泥匠家订的,这个炉子和锅加起来三十文钱。”
“三十文?不是说二十文吗?”王婶故意这么问。她早上买豆腐,听见一起来买豆腐的说什么炉子,这炉灶有啥稀罕的?
仔细一听,才知道,昨个儿刘花香也来买豆腐,说的这炉子和灶屋的炉子不一样,省柴火不说,屋里也暖和,反正咋咋都好。
刘花香就是杏哥儿娘,黎周周二婶。
王婶等豆腐功夫听完了。
昨个儿刘花香一说,大伙就问这炉子这么好,怎么买?多少钱?长什么模样?能去你屋里瞅瞅不。
刘花香说那不成,等过两天雪停了去十里村朱泥匠家才买,三十文一套炉锅,又说这个还是贵了,我家杏哥儿只要二十文就买到了。
那大家伙听了怎么我们买就三十文,杏哥儿才二十文?就说刘花香这么好心说一大堆炉子的事,别是想赚她们十文钱吧?
刘花香本来是想吹嘘好东西,西坪村她家杏哥儿头一份的有,至于杏哥儿说黎周周先有的,刘花香不在意,黎周周能和她家杏哥儿比?比不得。被人一围,追着问,说话就不把门,明明杏哥儿交代了不让说二十文钱了。
可说都说了,刘花香没办法,就说她家杏哥儿有本事。
人又问了,杏哥儿这么有本事,怎么你这个当娘的还要三十文买?
刘花香说不出个明白,推脱说买豆腐不闲聊了就走了。
村里妇人撇撇嘴,知道刘花香什么性子,爱吹嘘说大话墙头草来回倒,其他倒是还成,也不占谁家小便宜,偶尔说话被吹捧乐呵了,还给你抓把瓜子吃。
干脆直接问杏哥儿成了,正好去看看那炉子什么模样。
然后昨个儿下午杏哥儿家里没停人,几个妇人阿叔都来串门看炉子来了,炉子上的水烧了一锅又一锅……
这个不提。
就说早上王婶听几个人说起来炉子,都是昨个儿去杏哥儿家瞧见的,确实好,说等雪停了让她男人和黎二一起去十里村订。
那二十文和三十文咋回事?王婶问。
这人便说:杏哥儿说了,她娘听差了,炉子是黎周周赘婿顾书郎画出来的,还给刻了平安大吉的字,那顾书郎出了法子,自然给便宜十文钱。
众人都知道杏哥儿娘刘花香是个爱吹嘘的,自然信杏哥儿说的话。
最近两天实在是太冷的,见过炉子的都心动,约着一起买,讨讨价,不说便宜十文,便宜个一两文也成。
王婶买完豆腐做了饭吃过,一直想这事,家里孙子冷的直哭,尿戒子洗了晾不干,又不能白日里整天烧炕,那多废柴,还想拿着镇上卖钱。
这么一琢磨,王婶中午便来黎家串门。
黎周周听王婶问价钱,老实把爹多跑了两趟,朱泥匠先用了他们订的那套,所以才便宜。
王婶不知道这层缘故,但也没在意。在黎家坐了这么一会,见了炉子,本来是六七分的心动,现在是彻底想买了。
只是一想她买平白要比黎家多十文,心里就难受。
“周周,你看你小时候,婶子也帮过你,这炉子你能不能说说给我家也便宜十文?”王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