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从前,在许漱婳这样的气势之下,被她逼迫的人都会心虚,都会往后退一步。
可裴策什么都没有。
他的眼神还是那样镇静,他就定定地站在许漱婳面前,一步也不曾往后退。
许漱婳只觉得更加可笑了起来,“你居然一点都不觉得心虚,你居然一点也不觉得这个办法有问题,是你太自大以为什么都能掌控在你手里,还是你根本不在乎旁人的性命,哪怕他们是你的亲生骨肉?”
“我若是没有把握,怎么会将大宝小宝算进这个计划里?”裴策轻声回应,他的语气镇定,试图劝服许漱婳,“婳婳,大宝小宝是我的命根,你也是,我毕生所愿不过是你们能够平安喜乐罢了,若是没有十成胜算,我怎么会将你们置于危险之中?何况你知道的,我会陪在你身边,不会有问题的。”
他最终还是牵到了许漱婳的手,握在手心里细细抚摸着许漱婳,“信我一次,好不好?我定然会护你和孩子周全。”
许漱婳给的答案是将自己的手从他手中往回抽。
有什么东西,跟着那只往回抽的手一块,从裴策手里流失了。
许漱婳低敛了眉眼,冷笑一声,“够了,我已经不想听你唱大戏了,你就告诉我,是不是不管我答不答应你都会照着你的计划进行?”
裴策这回沉默了。
他的沉默换来了许漱婳的狂笑,“哈……哈哈……你根本就不需要我相信你,你从来也没将我放在你的平等位置上,你哪里是跟我商量要我相信你呢,你只是通知我罢了,其实今晚我去不去都是一样的,你的计划依然会按着你所预想的发展,根本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你。”
裴策眼底有什么东西慢慢冷了下来,“你从前说过,做大事就应该行事果决,不能被一点小事所拖累。”
那年李书婳七岁,他为了协助将军逮住在城中为非作歹的歹人,也是一样带着她上街游玩,两人身边没有带着丫鬟侍卫,身着华服的半大孩子手牵着手在街上逛着,自然引来了歹人的主意。
事成之后他问李书婳会不会恨他将她暴露在歹人眼皮底下,将她置于危险之中,彼时的李书婳只是含笑摇头,说都是为了抓住歹人,做大事可不能顾小我,牺牲她一个算什么,而且……我永远相信阿策哥哥会保护我。
我永远相信阿策哥哥会保护我。
这句话,裴策一直记着。
他一直也都是这么做的,不管是将李书婳送到许家去,还是将她困在这个小小的牛家村里,他知道他的婳婳在受苦,可是,这都是为了保护她啊。
为什么她变了,为什么她不愿意相信他了。
为什么,为什么……
裴策不理解。
可许漱婳哪里知道原主从前说过什么,何况裴策的这段记忆在原主这儿本就是缺失的,如今听他提及,她只觉得好笑,“是吗,你所谓的小事,是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是我跟这个世界唯一的羁绊,是我在这个人世间唯一跟我骨肉相融的人,裴策,我自己出生在那样的家庭就算了,你还要将我也变成那样的人,你还要我的孩子跟我经历一样的痛苦?”
“不,你甚至比许家人更加卑劣!许家人只是找我要钱而已,你要的,却是我孩子的信任,我孩子的平安,你不比他们更加残忍吗?”
裴策的心在她说前半句话的时候都揪在了一块,他几乎以为她是想起来一切,知道她提及许家人,裴策脑海里险些断了的、名为理智的弦才终于慢慢接上。
没有想起来就好,只要没有想起来,什么矛盾都可以被化解。
许漱婳已经转身离去了。
裴策没有去追,如许漱婳所说,他的计划没有许漱婳也依然可以实施,他今天要做的事情,从在溪边刻意抬高了声调说话就开始实施了。
谁都不能阻止。
许漱婳没有回裴家,裴策也不担心,她如今的心思都在两个孩子身上,自然是不会逃走的,此刻离开不过是对他失望透顶,不愿意参与他的计划罢了。
定定地瞧着她的背影许久,裴策也没有回家,转头去了村里一个老大夫家中买了一瓶药酒。
既然裴军有意要拖住他,他自然得帮裴军一把。
等他回到家时,潘如玉已经不在屋里头了,裴策回屋去瞧了大宝小宝一眼,挨个摸了摸脑袋,“大宝,小宝,一会要是有人来带走你们,你们可不要害怕,爹爹一定会去救你们回来的知道吗?”
小宝还瞪着眼一脸迷茫,大宝已经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急忙拉住了裴策的衣袖,“爹爹,娘亲呢?”
裴策什么也没回答,只是摸了摸大宝的脑袋,起身拎着药酒往西边走。
他没有打算进门,只站在外头轻声喊了一句,“二娘。”
屋里一直紧张等着消息的张桂花很快走了出来,见到裴策还有些不自在,“……怎么了?”
裴策含笑将手里的药酒递了过去,“早上见到大哥受了伤,所以买了瓶药酒给大哥送来,还劳烦二娘给大哥上药,我问了大夫,说是将药酒涂抹在身上加以揉搓才能去淤青化红肿,大哥也能好得快一些。”
张桂花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伸手去接。
他们谋算着怎么害了2的媳妇孩子,这人却在关怀裴军的伤势……
抿了抿唇,张桂花到底是没有伸手,“你安的什么心?你敢说早上不是你打了军子?我都听军子说了,那身形分明就是你,既打了人,又何必假惺惺的做这套子?把这玩意拿回去,老娘见了就烦。”
裴策许是第一次被拒绝,拿着药酒多少有些尴尬,人也呆愣在原处,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张桂花瞧着他这副模样到底是心软了,方才的话不过是不愿意接受他的好意才故意堵他的,她其实并没有那个把握确定是裴策。
如今又见裴策这样,张桂花只能劈手将药酒从他手里夺走,“别摆着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瞧着我,我收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