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差两分钟，签到签到……
林安嘴里嘟囔着，手慌脚乱地从桌子上拿了一根笔，去扒拉竖着放在收银台旁边的出勤表，动作幅度太大，撞到了旁边的楚熠。
楚熠还在出神地想着手机屏幕上的聊天记录，准备压头发的手还悬在半空，林安往后一撞，他本能地扶住了林安的肩膀和胳膊。
“呃，谢谢。”
林安不知道身后的人是谁，早晨刚睡醒加上班快迟到就很容易让人忽略到身边的事物。他随口道了个谢，一扭头，两个人的视线交汇。
有种说不出来的气氛。
出现这种情况，林安认为是自己对楚熠的感情超过了“兄弟情”，而导致昨天闹了情绪，进而今天见面时，他单方面对楚熠的不自在。
而楚熠刚开始还想为昨天质问林安的事情道歉，可刚才看见了对方手机上的聊天见面，别说道歉了，他现在只想把林安拽出去问聊天的内容。
谁都没有说话。
林安收回视线，赶紧往表上签了名字，然后挠着头笑呵呵地打破了凝固住的气氛：“早上好啊楚熠，你怎么在这儿站着，不是下班了吗？”
楚熠扫过林安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此时手机处于屏保状态，看不到那一片白绿相间。
“你……”楚熠动了动嘴唇，见林安仍是一副挂着笑容看着自己，仿佛昨天一声不吭就走的不是他，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仿佛……想到这，自己浑身上下就泛起一阵不爽。
末了，楚熠把围裙拿在手里绕过林安：“我这就走。”
“好。”林安收回笑容，垂下眼睛。
楚熠是怎么回事，平常没有这么冷漠的。
搞不懂。
回去再问问。
林安调整了一下状态，旁边的手机突然又发来一连串消息。
头大啊，他这要上班呢，上班期间不能看手机，这个人也太多问题了吧。
迎面撞上走过来的曹哥，林安指了指休息室道：“我去放个东西。”
曹哥点了点头，林安步履匆匆地挪到了角落，打开了手机。
【哥，我找到你说的街了，是往前走到尽头吗？】
【我快到了我快到了，哥，你吃早点了吗，我看到一家包子铺。】
【他家还有杯装的粥，我买了两份。】
【哥，你怎么不回我？】
你哥正烦着呢。
林安仰面长叹，拿着手机不知道怎么回。
手机对面这孩子是昨天栗子色头发女生推荐过来求职的那个“w”，原名魏嘉恒，暑假刚大学毕业，没找到合适工作，一直在打工攒钱。
林安今天只不过比平常晚醒了一会，但也不至于差点迟到，大部分原因是，这个魏嘉恒一直在发消息咨询，说找不到路了，让林安告诉他怎么走，还有便利店老板凶不凶，每天干活累不累，工资怎么样，有没有员工餐。
林安：……
你人过来直接问不行吗，反正签合同前都要确认一遍的，他还要赶时间呢。
消息轰炸弄得林安恨不得关机，可一想到这是最后一个求职者……
林安：我忍，为了下个月的食物房租水电费。
我忍，为了取消夜班和楚熠兼职去。
我忍。
那些闲七杂八的林安肯定没时间回复了，但是问路还是能解答。边走边打字肯定耽误时间，他一连串发了几条语音过去，这小子听完以后又是一通夸：
【哥，你声音真好听。】
【哥，我马上来，到时候咱就是同事了。】
【哥，之前把你误会成女生真抱歉。】
林安打了俩字：“没事”推开了便利店的门，再一看时间，差两分钟七点。
原以为这个家伙不会再发了，万万没想到啊，简直是个话痨，给他个蛋糕，估计能开下午茶。
【哥，我看到便利店了。】
别叫我哥了，你才是我哥。
林安扶着额头最后敲了几个字：“我上班了，先不回了。”
打完这几个字把手机关机，免得响个不停惹人烦，接着放在口袋里，回到了收银台前。
曹哥见林安从休息室出来，抿了一口豆浆：“怎么了，我看你满脸挂着‘不开心’三个字。”
“没啥，一会有个应聘的过来，周姐说交给你了。”
曹哥闻言，掀开豆浆的盖子，把剩下的一股脑灌入了肚子里。
他眼底泛着青色，胡茬长短不一，看来这几天过得很凌乱。
“家里的事，给你们添麻烦了。”他舔去嘴唇上的泡沫，“本来店里人就不够，我还和周姐提了那种要求，好在你和楚熠找到了顶班的人，他们的实习我会负责好的，下个月走之前，不给你们添麻烦。”
说完，便利店的门被推开，进来一股冷风。几个顾客走进来，到熟食区挑选食物，还点了几杯咖啡。
林安拿着纸杯站在咖啡机前，把棕色的液体盛满杯子，盖上盖子，熟练地放到兜子里。
带实习生啊，原来时间过得这么快吗，他之前的实习还是曹哥带的。
那会还和楚熠刚认识。
扫码，结账，递给顾客商品，送走这一批，店里面恢复了安静。
这安静持续了没两分钟，“嘭”的一声，就进来一个人。
林安没见过魏嘉恒，但他直觉，眼前这个又白又高直喘粗气的人就是魏嘉恒。
这家伙进了便利店，环视一周，看见了林安，眼睛冒着光的大步走来。
林安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哥，我这是给你买的早点，包子还有南瓜粥，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甜的，他们家老板说这个粥卖得最好，我就买来了。”
“亲戚？”曹哥用胳膊肘碰了碰林安，小声问道。
“不是，是应聘的。”林安扭过头，一脸“求放过的”回答道。
转过头，他面向魏嘉恒：“啊…谢谢了，多少钱，我一会转给你。”
“不用不用，请哥的。”魏嘉恒摸着后脑勺，羞涩地笑了一下，又看了一眼林安，把头低下了。
魏嘉恒没楚熠高，但比林安高，毕竟林安穿上鞋才175左右，小伙子很阳光，很白净，也很壮实，让林安想起自己大学刚毕业时朝气蓬勃的模样。
希望他做事可以稳一点。
林安介道：“旁边这位是除了负责人以外在店里待得最久的员工，你可以叫他曹哥，我们都这么叫，有什么事情问他。”
曹哥拍了拍魏嘉恒的肩：“我带他去后面说，这里交给你了。”
魏嘉恒自来熟地想去抓林安的胳膊：“哥，不能问你吗？”
林安不着痕迹地躲过，挥了挥手：“我也是刚来没多久，曹哥知道的比我多，快去吧。”
魏嘉恒被曹哥拉走的时候还频频转头看林安，林安脸上的笑容撑不住了，感叹道，现在毕业的大学生都这么热情吗。
期间又来了不少顾客，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安忙完手头的，看见曹哥带着魏嘉恒从休息室走了出来。
曹哥回到收银台，和林安说：“敲定了，他说今天就可以实习，我和他讲周姐下午才能过来签合同，他就说现在先跟着咱学学。”
“不过……”曹哥一顿，看了眼林安，“我估计大概率可能你要带他的实习。”
“啊？为什么？”
“周姐事多，楚熠带他网上拉来的，我带昨天下午的那个小姑娘，小钱不喜欢带人，之前周姐也给她安排过，她都拒绝了，所以就只剩下你了。”
“而且，魏嘉恒一听到实习，主动……要的你。”
什么？
主动要的我？
林安看向魏嘉恒，魏嘉恒腼腆一笑：“哥。”
林安怀疑自己没吃早点低血糖，突然感到头晕目眩，差点倒在地上。
不过魏嘉恒学起东西来还是很认真的，微信上很话痨，但是实际工作期间话并不多，有什么注意的事项也是点头听着，稍微让林安感到了一丝放心。
中午吃饭的时候林安和他聊了几句，魏嘉恒是个名校毕业的学生，之所以找不到工作，是因为他不喜欢自己学的专业，也不喜欢专业对口的工作，一直拖着，造成了现在到处打工的局面。
年轻人，刚毕业总是很有激情嘛。
林安想起来自己那会，他和魏嘉恒不一样，他不讨厌自己的专业，也进入了自己专业对口的面试，没想到，去干了和专业毫不相干的销售。
总觉得自己表现得出色点，努力干干就能回到期望的岗位上，没想到，激情磨没了，身体磨疲惫了，公司也倒闭了。
下午三点没过多久就到了，周姐一听到下午有签合同的，提前了十分钟到了便利店。
又一听魏嘉恒主动学习了一上午，而且表现还不错，对这小伙子好感直线上升。
魏嘉恒签了合同，大大咧咧地问道：“周姐，实习可以叫林安哥带我吗？”
林安旁边打了一个哆嗦。
周姐：“好啊，林安，明天他就交给你了。”
终究没有逃过啊，林安收拾好东西，套上外套，看见魏嘉恒跟了上来。
“哥，我送你回去吧，你家住哪。”周姐同意了他的要求，魏嘉恒现在开心的不得了。
林安拉开和他的距离，走到出勤表在下班签到处写下自己的名字，边写边拒绝：“我家住的离着很近，没多久就到了，不用送我。”
他来的时候都是连环夺命消息问路的，万一迷路了，没准自己还要下楼再把他送回家。
林安签完名字，把笔放回远处，下一秒，一只熟悉的手拿起了笔。
“让一下，我签个名字。”
身体一瞬间紧绷。
是楚熠。
林安别过脸，楚熠浅浅地抬了一下眸子，拿过了出勤表。
更冷了。
比昨天、早晨，更冷了。
相处久了，林安都忘了，第一次遇到的楚熠看起来有多凶，现在就是他初次见面浑身散发着黑社会气息的状态。
“楚熠。”林安小声念了他的名字一声。
楚熠几笔写完，问道：“我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说完，目光越过林安，落在站在一旁的魏嘉恒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