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我的手!”郑少爷看着地上满是血污的断手,又看了看还在汩汩冒血的伤口,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
狗腿子想扶他起来,却被狠狠一推,恰好手下人又领着府里的打手气势汹汹赶来,郑少爷多了底气,艰难从地上爬起来,眼神怨毒:“把她们给我乱棍打死!”
看着满脸横肉的打手,围观百姓纷纷后退,目露同情之色,招惹上这样的煞星,这三个小姑娘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他们摇了摇头,正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却听见一阵急促密集的马蹄声。
纷纷回头,只见一锦衣男子一马当先,身后跟着一群身穿玄衣银甲的兵,气势胜过先前打手。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那些玄衣黑甲便利落下马,手中拿着漆黑军棍,将打手团团围住。
锦衣男子只说了一句:“通通打断腿,扔到京兆尹府门口。”
话音刚落,军棍高高扬起,然后便是一阵此起彼伏的哭喊声。
柳宛吓得小脸苍白,也顾不得规矩不规矩,紧紧抓住谢怀仪的袖摆。
“你怎么才来?”看都不看被提走的郑少爷和他的狗腿子,谢怀仪仰着头,板着脸地指摘。
“岁岁。”谢怀恩叹了口气,无奈笑着。“你并未提前知会我。”
若非他那些狐朋狗友见过她,他怕是还要晚来一会儿。
“哦。”这倒是实话,谢怀仪难免感到理亏,她梗着脖子又不愿承认。“那好吧,勉强原谅你。”
“好好好,多谢岁岁的原谅。”
兄妹间只要不谈及政事还有早逝的林廷之,怀仪一般还是会给兄长几分好颜色的。
谢怀恩倒是适应力极强,乖巧可爱的妹妹脾气变得喜怒无常后,他也能见招拆招。
“可用过午膳?”看着晚枝手中的大包小包,谢怀恩翻身下马,立马有下属接过他手中的缰绳。
“还没呢。”
“走,如意楼最近新出了几道菜肴,哥哥带你去尝尝。”
谢怀仪看着那张笑脸,算了,伸手不打笑脸人,就不赶他走了。
她拉着柳宛,晚枝紧跟其后,四人就往如意楼去。
谢怀恩是这里的常客,掌柜满脸殷勤将一行人带去雅间。
待坐下后,谢怀仪撑着头懒洋洋的。
“岁岁,下次出宫多带些人,这次若非我那些朋友还记得你的脸,差人来府里报信,我都不知道你又出了宫。你说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就这么跟那群人打起来,中途伤着怎么办?下次直接回府跟哥哥说,哥哥替你出气……”
谢怀恩絮絮叨叨,如同府里上了年岁的老妈子。
“好了,你见谁偷溜出宫还带一群人?这能怪我吗?若非那个不长眼的京兆尹儿子,哪有那么多事?”谢怀仪说完将手中茶盏重重往案台上一搁。
“真扫兴!”
“什么玩意儿也敢打本宫的主意!”
“你放心,哥哥会惩治他们的。”谢怀恩听到最后一句眸底冰冷一片,一想到那样低贱的人竟敢觊觎他的妹妹,心底一股子邪火乱蹿。
不听话的狗,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听了兄长的保证,谢怀仪这才重新展颜,她喝着兄长为她添的新茶,专心等着上菜肴。
“陈夫人莫要见怪,今日确实是我来的太晚,让你和岁岁受到了惊吓。”
“世子客气了,我很感激您和娘娘的保护。”
受到惊吓的柳宛现在还没缓过神来,脸色仍有些苍白。
谢怀恩眸子暗了暗。
她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胆子小的厉害。
几人默不作声地用着膳,不过似乎除了谢怀仪专心于菜肴,其余人都有些心不在焉,柳宛可能滞于余惊,谢怀恩却在想,妹妹与柳宛一道在外面,又联想到最近流传于世家的传言。
“岁岁,你原谅哥哥了?”
上次他们在椒房殿闹得有多难看,妹妹更是撂下狠话让他少去宫中。
因为当年的事,父亲与岁岁之间闹得太僵,父女俩一年到头都不怎么说话,是以新的计划实施时,都是由他去与岁岁沟通。
按照父亲说的,她愿意做就做,不愿意,闭着眼当她的皇后也行。
可如今看来,岁岁只是嘴硬罢了。
也是,岁岁怎么可能安心当成砚的皇后?林廷之的死可是与他脱不了干系。
“还行吧,最近心情还可以,就勉强原谅你了。”谢怀仪专注弄着碗里的四喜丸子。
“不过哥哥,我希望你下次能够管住你的嘴。”
谢怀恩心中苦笑,当年他的漠视到底伤了兄妹情分。
岁岁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他也难辞其咎。
是否一个人犯了错,便再没有弥补的机会?
用完膳后先将柳宛送回陈轶的府上,再由谢怀恩送谢怀仪回宫,方才闹出的动静那样大,也不适合再继续逛下去了。
“岁岁似乎很相信那位陈夫人。”
“那是自然,瞧瞧她那单纯不做作的样子,可比后宫那个女人顺眼多了。”
“岁岁喜欢就好,只是在未彻底信任她之前,莫要透露我们的计划。”
“知道了知道了,啰啰嗦嗦!”谢怀仪摆了摆手,恰好马车停至宫门处,她不甚在意地跳下马车。
留下一句“你回去吧”就头也不回地往内走。
她一手提着红色小灯笼,一手拿着拨浪鼓,时不时地摇两下,步履轻快,待看清殿内的人影时,她脸上的笑一滞,而后火速将手中的小玩意儿塞入晚枝怀中,扬着头,高傲地走到他面前。
“哟,稀客呀。”
成砚面上带着笑,他的目光只在那些红红绿绿的小玩意儿身上停留了一瞬,便又看向谢怀仪。
“出宫了?”
“怎么?”谢怀仪皱眉。“这天下还有何处我去不得?”
成砚一愣,笑着回:“这天下你去得任意一处。”
“那还多此一举?”怀仪坐下,有宫女适时添上热茶。
成砚一抬手,殿内所有的宫人都低着头离开。
“岁岁。”他离她更近了些,近到谢怀仪能够感受到他的呼吸,怀仪侧了侧身子,神情有些不自然,成砚眼眸深处闪过一丝笑意。“听说你今日砍了京兆尹儿子的一只手?”
“又怎样?”一听此话谢怀仪立时坐直了身子,梗着脖子像只处于战斗状态的公鸡。
“我砍了就砍了,谁叫那什么京兆尹的儿子口出狂言惹怒我?”
她说得理所当然,成砚想起暗卫复述的话,内心涌起一阵暴戾。
“岁岁不喜欢京兆尹,我们换个人好吗?”他用拇指一遍又一遍摩挲着红唇,指腹柔软的触感让他眼中带了笑意。
“啪!”
谢怀仪一巴掌打在成砚手背上,狠狠瞪了他一眼:“说话就说话,谁让你动手动脚的!”
凶巴巴的,在成砚眼里没有一点威慑力。
想起成砚所说的换人,她摆了摆手:“随便,换个有眼力见儿的也好,不然出个宫多闹心。”
“岁岁想怎么处置京兆尹父子?”成砚丝毫不将怀仪威胁的眼神放在眼里,他伸手把玩着她的秀发,姿态亲昵。
“别,可不敢劳烦您大驾,哥哥会替我出气的。”
说完她又抢回自己的头发。
这人真是……让人生气!
她顾着躲避他的触碰,没看到成砚眸中迅速闪过的冷意。
他这大舅子,未免太过多余。
不过也好,谢家人去解决京兆尹总归会少一些麻烦。
至于那个不知所谓的混账东西,他会让暗卫在谢怀恩之后补刀的。
“岁岁最近跟陈轶的夫人走得挺近……”
“对呀,因为人家心眼儿少。”她木着脸,不再去管成砚的动作。
她说得意有所指,成砚摸了摸鼻子,只回:“岁岁喜欢就好。”
谢怀仪本以为成砚问到了想知道的信息就会离开,谁知道他竟在椒房殿待到用晚膳。
“今儿个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陛下就不必为难自己了。”
说实话,成砚也真是能够忍的,明明有心爱的女人,却不得不逼迫自己和另一个女人虚与委蛇。
差不多就得了,既然打听到消息,就没必要留下来牺牲色相,他不情愿,她也膈应。
成砚沉默了一瞬,黑眸幽暗,跳跃着不知名的情绪,他的声音有些冷硬:“若朕要留下来呢?”
谢怀仪见他这态度立马来了火气,将茶盏往案台上一搁,冷笑道:“您随意,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万民都得仰仗您,臣妾哪敢有意见?”
气氛冷凝下来。
两人就这么僵着,晚膳也是寂静无声,伺候的宫人心惊胆颤,小心翼翼控制着自己的呼吸。
等用了晚膳,谢怀仪也不说话,直接起身,边走边吩咐:“晚枝,伺候本宫沐浴更衣。”
晚枝正准备跟上,就被成砚一个眼神制止,他用锦帕擦了擦嘴,起身几个快步追上怀仪,直接将人拦腰抱起,头也不回沉声道:“都滚出去!”
晚枝忙带着人快步离开。
“你干什么!”成砚这么一声不吭将人从身后抱起,吓得谢怀仪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就寝。”
“放我下来,我要沐浴!”谢怀仪气得脸通红。
“过阵子还要再洗一次,难得麻烦,便省了这次吧。”
“成砚!”看着越来越近的床榻,谢怀仪恨不得挠花眼前的脸。
“乖,省点儿力气。”
幽幽的警告,谢怀仪听了试图再次挣扎:“我今天走了很久,累。”
“没关系,岁岁躺着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