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乐娇的事情,四叔叔同四婶婶也大吵了一架。四叔叔的意思,大约是四婶婶对乐娇娇宠过盛,四婶婶原本也是受了呵斥,两人便因着这事儿爆发了好大一场,这两日,四叔叔都未曾到四婶婶的院子里来。
几人安安静静的用着晚膳,乐婉却是派人来了,说是有点事要同我说。
“去罢”四婶婶放下筷子“只是别太晚回来了”
福了福身“是,我去去就回”用膳的时候急匆匆的派人过来,猜都不用猜,定不是什么好事,只怕是小鹿有些个要折腾的。
一到王府,乐婉便拉着我急匆匆的进内院
“出什么事儿了?”我道
“小鹿带回几个青楼里的姑娘,眉眼与你略有些相似,说是要纳为贵妾,如今闹得不可开交,王爷动了大怒,已经打了几十棍了。小鹿咬死说,若是送了她们出去,他此生便不再入这个府宅,我瞧着,他不是玩笑,是咬定主意的,我担心要出大事儿,所以让你过来,这个时候,大约只有你能劝得住他”乐婉紧紧的握着我的手“阿绿,若是我同你姐夫还有法子,定不会叫你过来,可我们真没法子了,再打下去,小鹿命都会没了的”
乐婉的话,我听得心中亦是各种滋味“我试试”
跟着乐婉来到王府的祠堂内,广江王妃抱着奄奄一息的小鹿低低的哭泣着,广江王背着手,满目泪意的看着祖先牌位,地上的板子,断为两节,荀泽川跪在广江王的跟前
我眼眶微热,同他们行了个大礼“对不起”若不是我,原本荣耀的一家,不会现在这般狼狈。
“母亲,让我先看看小鹿”乐婉半跪在小鹿身边给他把脉
“父亲,母亲,打也打了,给弟弟留条活路罢,那几个女子,我这就让人送走”荀泽川道
“唉”广江王长长的叹了叹气“真是造孽啊!”
小鹿被抬出了祠堂,跟着乐婉一齐来到小鹿的院子里
他刚被放在床上,便用剩下的气力将所有人都轰了出去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只剩下我们两人,伸手抚上他苍白的脸颊“小鹿,你真是,你怎么这般痴”
他无力笑笑“我没事儿”
眼泪泛起,却忍住不滴下“小鹿,你要好好爱惜自己,知不知道?”
“阿绿,我不是真的要娶她们,我就是想你了,我很想你”小鹿急于辩解“我真的不会娶她们的”
胸口一疼“我真希望,你没有遇见过我”
“阿绿”他似有些慌神
咽下苦涩,深深吸气,平复了下心境“小鹿,如果你未曾遇见我,你会比现在快活,你会发现你有一个很温暖的家庭,有疼爱你的父母、兄嫂,有可爱的小侄子。或许有一天,你还会遇到一个可爱的姑娘,与你共结连理,你也会有自己可爱的孩子。可命运弄人,你偏偏遇到了我,你便看不到这一切了,所以,我不想让你遇到我,我是你的劫啊”
帮他擦掉脸上的汗珠,我继续道“你父亲若是不为着你,何苦亲自到平远照料你;你母亲若是真沉溺世俗,何必让你从小混在江湖;你兄长那么坚韧的一人,今日都眼泛泪珠;更不要说你嫂嫂,她宁背负所有的罪名,也要掩护咱们两个私奔;他们真的都很爱你!小鹿,我知道,你心有不甘,亦有怨愤,我不忍你如此,更不愿你如此,我喜欢的小鹿,是那一脸阳光朝气蓬勃的戎装少年郎,可是这个少年,已经被我亲手毁了,现在,我想把这个少年郎找回来”如果,没有了我,或许,小鹿不会再这般痴缠于心。
“阿绿,你要做什么?”小鹿紧紧的握着我的手“我不许你做傻事!”
轻轻的抚了抚他的脸,满眼温柔“傻瓜,你别担心,我不会做傻事,好容易挣得的性命,我自然好好爱护”环顾他的房间,瞧着书橱上的一方匕首
挣掉小鹿的手,三两步走到书橱边,取出匕首
“阿绿”小鹿蹒跚着走向我,急道“你要做什么!你把刀放下!”
一个个取下固定发髻的银簪发夹,青丝垂过腰身,含泪苦笑道“小鹿,我要嫁给旁人,我知道,你一定会很痛苦,一定会很难过,我不想让你痛苦,也不想让你难过,所以,我就不嫁人了”
抓着长发,挥刀而去,未至青丝,刀刃已被人死死握住,鲜血顺着匕首流淌着
手里的匕首被他夺去,随即重重的扔在了地上
“叮!”
他死死的将我抱住,哽咽道“为何你要嫁给周洛泱!为何你要嫁给周洛泱!为何不是我?阿绿,为何不是我?为何不是我?你要嫁的人,为何不是我!你是喜欢我的!可你为何要嫁给他!?为什么!”
我亦紧紧的回抱着他,泪珠滴落“小鹿,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若有一日,有一个很好姑娘站在你身旁,你答应我,留一扇窗给她”小鹿,对不起,我又逼迫了你,小鹿,真的对不起。我希望,那个好姑娘,快快的出现,快快的,我希望,你能幸福。
小鹿昏死在我怀里,乐婉进来扎针灌药,好一会儿才松了一口气
“阿绿,别担心了,没什么大事儿,打成那样又心伤大恸,所以才会昏厥”
心疼的看着小鹿手上的伤口“他的手”
“没什么大碍,皮肉伤,让荀灏包扎一下就成”
我叹了叹气“是我拿剪发逼他的,这一回,他应该彻底明白了,我同他之间没有可能,我这就回去了”
“我送送你”
握着乐婉的手,眼睛略有发酸,哽咽道“让白芍带我出去罢,你不要送我,你就在这里照顾他,你照顾他我会安心些,姐姐,请你一定帮我照顾好他,我走了”
出了小鹿的房门,广江王夫妇正在门口,含着泪同他们福了福身“叨扰了,告辞”
雪花,四下飘落着
风也大得很
绕过王府的高阁
穿过王府的走廊
越过那雕栏画栋的屋舍
卷的我的青丝乱舞
怨,不怨?
念,不念?
我停下,望着高高悬挂的灯火
不念了
本就是无果
上了马车,白芍借着昏黄的烛光,轻轻的为我梳着头发
“白芍,我这样回去,狼狈吗?”我轻问道,声音很低,不是我不想大些声,而是我真的没气力了
“我给姑娘把头发梳好了,姑娘还是咱们江府最好看的姑娘”
眼泪夺眶而出“你真会安慰我,听着你的话,我心里竟也生出了几丝得意”
“并非安慰姑娘,姑娘的好,奴婢看得到,世子与世子妃也看得到”
马车内陷入了沉静
只有车轮压过冬雪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