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俊此刻,正乖乖躺在床上。
窗外的阳光洒在曾俊的背上,让他结实又宽阔的背,仿佛笼罩在耀目的光环里。有一瞬间,陈最仿若回到了大二的时候。
尽管那时候,他和曾俊已经同班了一年,但曾俊对他毫无印象,甚至在他被人围堵的时候,问他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学校的。还没等他回答,曾俊就跟人干起来了,虽然对方被打的鼻青脸肿,但曾俊也被对方的偷袭划伤了背。
陪他去医院的时候,看到他背上流了那么多的血,陈最还以为他要死了。堂堂男子汉,哭了起来。曾俊边笑边说:你别哭了成吗,就这么点猫血,值得你哭这么久?给我安静点吧。陈最就忍住没哭了,但眼泪还是一直在眼眶打转。等到了医院,他眼睛都肿的睁不开了。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陈最终于进入了曾俊的世界里。
一晃眼,已经过去这多年了。
陈最一边给他头部放松,一边问:“今天过来这么早,当老板这么闲的吗?”
曾俊打着哈欠道:“我在公司通宵了一晚上好吗,我连澡都没洗,直接从公司过来了。”
陈最应声说道:“我说怎么头发一股味。”
“还不是为了你……”
曾俊的话还没说完,陈最立刻打断了他:“时间是你定的,跟我没有关系,我没让你11点就过来。”
“我又不是想说这个。”感觉自己的本意解不解释,陈最也可能不想听,曾俊干脆就不说了,翻过身眯着眼睛看着陈最,倾述道:“最近为了一个事情,特别忙,待会还得回公司继续处理。真怕我这个身体受不了。”
“还会有你受不了的事?如果太忙了,让下属去做就是了,何必自己做?”陈最道。
“让他们做,我不放心。”曾俊回道。
陈最没有说话,认认真真给他按摩,他所遇到的任何事情,都跟自己没有关系,自己也不想有什么关系,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给他好好放松,让他更舒适吧。
曾俊见陈最没有接话,装得一副委屈的样子道:“你就没什么关心的话要对我说”
“关心的话吗?……”陈最想了想,道:“你,继续加油?!”
曾俊如获至宝,热泪盈眶道:“还是最最最关心我,最最对我最好。我会为了你,继续加油的。”
陈最点点头,略带宽慰地道:“嗯,加油赚钱,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你会续不起全店套餐了。”
曾俊略微凝固,老泪纵横。
冷锋找了一张头部穴位图,认认真真地熟记穴位的名称,心里暗暗惊奇,陈最的脑子里怎么能装下这么多,毫无关联的生硬的名字的?他不强行记忆还好,此刻,因为记了太多名字,他已经把穴位名和功能的关系,串成一锅粥了。
他试图努力理清关系,却毫无成绩。于是,他为了表现自己,拿着穴位图主动上楼找起陈最来。他心里暗喜,得亏小紫偷偷告诉自己,陈老板喜欢做事积极主动的人,不然,他肯定做不出来主动请教这种事。
算了,第一天上班,还是要好好表现一下,才能呆的长久。等站稳了脚跟,偷懒的日子大把有。他兴冲冲上楼,却不小心听到了一些似乎不该听的。就像之前在医院门口一样。
“你是不是有了别人,就故意对我这么冷淡了。那个叫冷锋的男人,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你怎么会跟他还好上了。”
冷锋心里一慌,手里的穴位图,忽地就滑落下来,他眼疾手快,在半空中捞了起来。
“跟你说过了,没有的事。你爱信不信。”
“我是不打算信……但是,你最近确实对我很冷淡。”
“这个,你自己心里难道不清楚吗?不管有没有他,我对你都只可能是这个态度。”
曾俊气急,耍泼道:“你还把他招进店里,朝夕相处,你是打算跟他上演一出日久生情吗?”
陈最听了,一把按住曾俊的头,把他往死里按,曾俊四肢乱摆,呼喊道:“谋杀亲夫……”
陈最听了,松开手,不快道:“不要口不择道乱说话。我只是看他没地方可去,再加上店里确实需要人手,才留了他下来。你要怎么想是你的事,我不想跟你解释。”
门外的冷锋不禁想笑,陈最一口一个不想解释,不想说什么,可还不是原原本本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口了,他这不就是在跟曾俊解释吗?
“可……”
曾俊还想说什么,陈最却打断他,指了指墙上的钟,示意他,已经到时间了。
曾俊看着陈最,略有所思,不应该啊,书上可不是这么说的,吃醋耍无赖,不是对付男人最好的武器吗?怎么这样的法子,在自己这里一点都不起效了。他还幻想着,陈最能摸摸他的头,安抚他要多休息,不要太辛苦。怎么就演变成这样了?
陈最也不知道,怎么就演变成这样了呢?
给谁做按摩,都是一个钟,偏偏给曾俊做,就格外的累,不仅身体累,心里更累。他松了松自己的衣领,开门。
冷锋原来耳朵贴在门上正听的出神,没提防门会突然打开,整个人以狗爬姿势,跌在地上。
被抓了现行。
看着趴地的冷锋,曾俊一脸嫌弃地质问:“你这是要干嘛?”
冷锋感觉此刻自己正被两双带刺的目光扎的浑身疼,他哈哈笑了几声,尴尬道:“误会,误会,我是有事要找最……”见曾俊面露凶光,他连忙改口道:“要找陈老板的。”
曾俊怀疑地道:“有什么事,这么着急,非得现在说,还非得贴人家门口等着?”
冷锋被问的有点招架不住,眼神不停地在陈最身上飘来飘去,一咬牙,他道:“这个事情,我不能跟你这个外人说。我只能悄悄跟陈老板说。”
听到“外人”这个词,曾俊火冒三丈,外人?敢情他还把自己自诩为内人了?不就是当了个店员吗?还真当自己是自己人了?而且,什么话必须悄悄跟陈最说,他们俩已经发展到可以讲悄悄话了吗?已经是别人不能听了吗?难道他们已经……
曾俊越想越火大。“有什么我不能听的,我跟你最最的关系,可比你想象的要好。”
“你不是店里的人,说了你也不懂。”冷锋故意刺激他,当着他的面,低下头,凑到陈最的耳边,小声说着什么。
他装模作样说了很久。他本来没有想到要说这么久的,他甚至都没有想到要编个什么样的借口,才显得刚刚自己的偷听没有那么的刻意。自己怎么就像长在地上了一样,听着听着就没动了呢?
他之所以说那么久,纯粹是因为,他看到曾俊的脸上露出了疑惑又不解的神色,那样子,让冷锋有些得意。就不让你知道,就气死你。
他跟陈最解释,自己不是故意来偷听的,自己刚刚一直在努力背穴位图,但是现在脑子一团浆糊,已经完全无法将穴位和功能一一对应了,自己只是想好好表现一下,才着急跑上来请教的。希望陈最不要生气,自己什么也不会说出去的。
但是,陈最显然没有听进去,他半丝情绪都没有表现出来。反而是曾俊,从一开始的疑惑,变成了释然的大笑。
曾俊冷笑道:“我还以为你跟最最关系好成什么样了呢?原来不过如此。”
冷锋反驳道:“怎样?比你关系好。”
“哦,是吗?亏你还说我是外人,自诩内人,你连最最……”
“够了!”
曾俊还没说完,陈最就警告他,不要再说了。再说自己就生气了。但此刻曾俊的心思都用在跟冷锋斗狠上了,没有留意到陈最言语里的意味。
冷锋也不忘了火上浇油,叫嚣道:“听到没,他让你闭嘴。你还说自己不是外人。”
“你说你是内人,那你还对着最最左耳说个不停?你不知道……”
“别说了!”
“……他左耳听不见吗?”
陈最阴郁的脸上,写满了烦躁,这都是什么事,还有完没完了。吵什么吵,吵就吵,为什么吵到自己的身上,吵到自己身上就算了,为什么还要爆自己的料,这两个人真的不是存心来气死自己的吗?
陈最铁着脸,浑身充满杀气,瞪着曾俊吼道。
“你tm的,我让你说了吗?”
“那个,我……不知……”
曾俊似乎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他想道歉来的。但陈最背对着他,气的浑身发抖的样子,让他心虚得道歉的话,又半路咽了回去。
“滚,你滚……”陈最低沉的声音,仿佛从地下传来。
曾俊,不敢置信委屈道:“你也用不着这么凶赶我走吧。”
陈最一个回头杀,曾俊抓起衣服,一溜烟地跑了。“我……我……我上班去了。”
房子里,只剩冷锋和陈最两个人。
冷锋心里暗道,不好,曾俊不安好心,他把在气头上的陈最留在这里,是在给自己创造受虐的机会!他偷偷观察陈最,陈最的黑的仿佛笼罩了一片阴云,任他怎么挥都挥不去。看来,这是气得不轻啊。
冷锋和陈最尴尬地面对面站着。
冷锋脑子飞速旋转,说点什么,总要说点什么打破这个沉默才好。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拍了拍陈最的背,试探地问道:“你……没事吧。”
陈最本来心里还很生气的,他觉得曾俊不该那么多嘴,不该把自己的好胜心,强加在他的痛苦之上,他不该当着自己的面,把自己的伤疤揭给别人看的,他想了很多自己应该生气的理由。甚至想好了,怎么把冷锋骂一顿。
但是,他看了看冷锋,忽然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本来也没什么可在意的。总归是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的。但是,他又不能让冷锋觉得自己一点都不生气了。不然,以后他在自己面前要更加放肆了。
他想来想去,脱口而出:“你又知道我没事?!”
冷锋见势不好,嗖地扔下穴位图,连蹦带跳踩来踩去,边踩还边絮絮道:“都怪这坏东西,竟惹得我们陈老板不高兴。该死!我现在就把你踩烂,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好一出栽赃嫁祸,自己做错事,推到一张手无寸铁的穴位图上,不愧是他冷锋做的出来的。陈最也不戳穿,就看着他像表演戏曲一样,上蹿下跳。
末了,他清清嗓子,悠悠地道:“这张图是我画的,就此一张,踩坏了,回头你给我画一张一模一样的出来。”
冷锋听了这话,停住了脚下的动作,像捡到宝贝一般,把被他踩得一塌糊涂的穴位图捧起来,小心翼翼捧在手里,仔细摸了又摸。
“不愧是陈老板,写的字,就是与众不同,遒劲有力,这么看来……”冷锋突然又捧起陈最的手,“这双手,不仅很好看,还很有用。”
陈最被他这么冷不丁的一夸,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不对,有哪里不对,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在医院,他为了感谢自己愿意留下他,曾盯着自己的眼睛,夸着真好看。一股微妙的情绪,从他脑海浮出。
“原来,你是拿我寻我开心。”
冷锋赶紧狡辩道:“天地良心,绝对没有拿你寻开心,我只不过说了一点真心话,希望我的这些真心话,能让你开心。”
陈最不跟他扯皮下去,他将手放在唇上,轻声道:“我左耳的事,店里其他都不知道,你不要说出去。”
冷锋勾起嘴角,凑近陈最右耳轻轻道:“陈老板放心我?”
陈最浅浅一笑:“除了相信你,我还能怎么样?”
冷锋心里不断重复着这句话,直到陈最离开。
“不能怎么样吗?”
浅浅的坏笑,从冷锋嘴角荡漾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