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敦道,地处繁华的商业中心,人流量巨大,此刻却被接连不断的木仓声打破了原本的安逸。
“砰砰砰——”
子弹经木仓膛射出,被街道旁停放的汽车反弹,方向失准。打中店铺的玻璃,逃命的行人,坚硬的路面。擦起一阵火花四射,硝烟弥漫。
尖叫声,玻璃破碎声,子弹破膛声,警察疏散群众的声音混合在一起。
“啊-——”
“快离开,快离开这里!”
在停满汽车的街道上,双方各自藏身于车身背后,战火短暂休止。
张崇邦持木仓,朝对面喊话。
“阿敖,放下武器。”
“你跑不了了!”
藏于车身后的人沉默片刻,下一秒,忽然起身,冲着一众警察嚣张的竖起中指,嚣张狂妄。
“fuckyou!”
紧接着,又是一阵横暴猛烈的枪林弹雨!
“砰砰砰——”
战钟再次敲响。
双方打出的子弹四处飞溅,躲闪不及的行人惊恐逃窜。越来越多的人受伤,民众,警察,越来越多人倒下。
整条街都是木仓火味和血腥气。
慌乱,恐惧,绝望,所有负面情绪笼罩在街道上空。
此刻,这和人间炼狱又有什么区别。
“邦主,这帮混蛋疯了!”
彼时,蔡昱颖已经坐车赶到弥敦道附近,但司机听见木仓声,无论如何也不前进了。
蔡昱颖只能下车,自己朝正在开火的弥敦道跑去。
一路上都是逃命的群众,脚步凌乱,十分惊慌。有的甚至受了伤,但也不敢多留。捂着伤口,面色痛苦地继续跑。
逆着人流,蔡昱颖艰难地穿越过那些恐慌逃命的人群,想往弥敦道里面走。
她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病号服,因为着急,从医院出来,甚至没穿鞋。赤着脚不知道被人踩了多少遍,多痛她也顾忌不得了,仍然用力想往里面挤。
“让一下,让一下。”
她紧皱着眉,心中焦急难忍,好似万蚁噬心一般。
栗子色的发丝被人群挤得乱乱糟糟,加上穿着病号服,赤着脚,狼狈不堪,简直像个精神不正常的女疯子。
“南哥快走啦,听说那边警察和人正在木仓战啊。”
巢皮和陈浩南在附近办事,刚从一个小巷子走出来,就看见满大街人逃命的浩大景象。听说是警察在和人木仓战,连忙拉着陈浩南就要走。
听这猛烈不绝的木仓声,这番激战肯定是阵仗不小。
这一打起来,子弹可不长眼,可别不小心吃了木仓子,巢皮拉着人就想跑。
陈浩南却忽然注意到,在惊恐张惶逃命的人群中,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女人,正逆着人流,想往木仓火声巨响的弥敦道走。
见女人没穿鞋,头发凌乱,样子看起来着急的有点不正常。
他以为是附近哪家医院的病人跑出来了,本不想多管闲事,但是觉得女人有几分眼熟。
“南哥,你在想什么,快走了。”
身旁的巢皮着急催促着,下一秒,却看见陈浩南绕过逃命的人群,径直往反方向走去。
“南哥,你干什么南哥?!”
蔡昱颖正往弥敦道的方向跑,忽然被人抓住了手臂。
“诶,那边危险,别过去。”
她被扯在原地顿住,下意识回头看去,拽住她的是个男人。
穿着深蓝色的牛仔外套,模样清朗,轮廓棱角分明,眉宇间,有股凌然的义气。
最重要的是,这张面孔,和邱刚敖有九分相似,但却没有脸上的那些刀疤。
浑身气质,是一股子利落的江湖气。
蔡昱颖自然不可能认为他是邱刚敖,但看见这副熟悉的面孔,和给人的感觉。她忽然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怀疑道。
“浩南?”
劝她别往弥敦道走的人,正是陈浩南。
本来不想多管闲事,但因着对她的几分眼熟。没加思考,脚步就径直冲进人群,把人拽住了。
蔡昱颖看着面前的人,忽然也有种记忆错乱的感觉。
陈浩南不是她在梦里,十八岁那年偷偷跑回香港,错认成邱刚敖的那个人吗?
他不是梦里的人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听见女人讶异的称呼,陈浩南也很奇怪,蹙眉,疑惑问道。
“你认识我?”
这时,后面的巢皮,挤过匆匆逃命的人流,也跑了过来。
左右看了看两人,目光落在陈浩南拽住女人的那只手,问道。
“南哥,你认识啊?”
说着,又打量了蔡昱颖几眼,穿着不知道哪家医院的病号服,赤着脚在街上跑,看起来精神不太正常的样子。
也幸亏之前那个计程车司机愿意载她,没把她当精神病送回医院去。
听面前的女人喊出自己的名字,陈浩南的记忆中却没有她的影子。
见她没回答,于是又问了一遍。
“你是不是认识我?”
“我”蔡昱颖欲言又止,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弥敦道的木仓声越来越激烈,声音越来越响。
忽然,一道巨大的爆破声突然炸开。
“砰——”
正往外逃的群众们,纷纷蹲下身,抱头尖叫。
“啊——”
陈浩南反应迅速,也立马拽着身旁的巢皮和蔡昱颖往下一蹲。
炸弹爆炸,炸断了路面,无数石块和尘土飞溅,一层沙土瞬间蒙在蹲下的三人身上。
耳朵好像是短暂的失鸣了,什么都听不见。
逃命的人当中,有不慎被炸飞的石块砸中的,鲜血直流,捂着伤口痛苦的嚎叫。
“啊———”
听到这道爆炸声,蔡昱颖更是焦急万分,蓦地站起身,就要继续往弥敦道跑。
“诶,那边危险诶。”
陈浩南拽着她的手还没放,眼见女人又想往炸弹爆炸的地方跑,赶紧把她拉住。
旁边的巢皮见她送死一般的举动,也跟着劝道。
“小姐,那边警察正在和人木仓战诶,很危险。”
蔡昱颖满脸急色,根本听不进两人的劝阻,用力掰扯陈浩南拽住自己的手。声音中,急切显然,已经带了哭腔。
“我知道。”
“就是我男朋友在和警察木仓战,你放开我。”
说着,掰扯不开男人的手,女人只能急得拍打他的手臂。
“你放开我。”
“什么?”
陈浩南听见她的话,明显愣了一下,手上的力度松了些。蔡昱颖就趁这时,用力扯开他的手跑了。
一时不注意,女人已经跌跌撞撞地跑走了。
彼时,耳旁的炸弹声仍然接连不断的响起,木仓声不断。
因为刚刚的爆炸,路面满是尖锐破碎的石子和玻璃。女人赤脚踩上去,很快被划出口子,鲜血渗出,踩出了一道带血的脚印,直直往正冒着浓浓黑烟,漫天火光的弥敦道跑去。
陈浩南看着女人的背影跑远,栗子色的发丝在风中飘扬,带着一股飞蛾扑火般的壮丽决绝之美。
“诶!”
他本想再去拉她,但一声比一声大的爆炸声,愈来愈近。
巢皮赶紧拉着陈浩南,与女人相反的方向跑。
“南哥,快走了!”
“走!”
陈浩南被巢皮拉着跟着人群跑,视线的最后,只看见女人瘦弱的背影消失在街角。
蔡昱颖跑到战火中的弥敦道,这里已经变成了一片炼狱。
爆炸后的黑烟滚滚冲天,炸翻后的车辆,滔滔火焰,正在熊熊燃烧。原本繁华的街道,狼藉凌乱,残破不堪。
街道商铺,停放的汽车千疮百孔,满目疮痍,说是一片废墟也不过分。
数十个中弹的警察,伤口正不停往外渗出鲜血,他们的脸色越来越白,神情痛苦,显然是痛到了极点。
还有的,已经倒在地上,没有呼吸了。
死亡,鲜血,强烈冲击着人的瞳孔,让人觉得窒息无力。
“爆珠!”
蔡昱颖忽然看见了倒在街边的爆珠,跑到人身边,想把他扶起来。却发现一枚子弹已经射进他的太阳穴,他的眼睛还睁着,满是不甘。
她忽然一下没了力气,跪在地上,垂着头,肩膀不住地颤抖。
脑子里回想起,梦里的那个爆珠。那个总是冷冷酷酷的人,喜欢怼公子,很爱他的女朋友,他们已经商量着要结婚了。
女人泣不成声,大颗大颗的泪水往下掉,神情凄楚而痛苦。
怎么会这样啊。
“砰砰砰——”
一阵木仓声,从旁边的地下通道里传出来。
蔡昱颖蓦地抬起头,焦急地寻找着邱刚敖的身影。
成了战场废墟的街道上,火光和硝烟弥漫,可是她没有看见邱刚敖的影子。
于是,心中好像突然有了一点希望。
把爆珠的尸体小心地放到地上,站起身,往木仓声不断的地下通道跑去。
灰蒙蒙的教堂里,视线并不清晰。
在主台的方向,原本立着一座高大的圣母像,现在却断裂成两半。断壁残垣,孤凉寂寥之感油然而生。
主台的角落里,被废掉一条胳膊的邱刚敖,再没能爬起来,半张脸上都是鲜血,疼痛模糊了意识,他倒在地上,只能靠两条腿无力的挣扎。
身上的每一处伤,现在都成了讨债的鬼,钻心剖骨,每一寸每一分都仿佛碎裂,都在痛!
不远处的张崇邦,亦是身上大小的伤口。嘴角渗血,脸肿鼻青。
最严重的是手掌的贯穿伤,被邱刚敖直接用刀穿透,甚至看得见血肉,鲜血顺着手臂,一滴,一滴砸在地面上。
忽然,无数的红外线对准地上的邱刚敖。
教堂涌入几十个警察,高处,还趴着五六个埋伏的狙击手,铺天盖地的红外线射来。那些黑漆漆的木仓口,全部对准了地上的人。
面对这一幕,邱刚敖却突然笑了。
张崇邦不愿再次看到邱刚敖被逮捕的画面,站起身,捂着滴血的手往外走。
身后,邱刚敖的声音传来。
“我认输,但我不认命!”
“我在牢里的时候,我想到一件事。”
被无数木仓口瞄准的邱刚敖慢慢站起来,步伐颤巍,摇晃不稳,饶是如此,他还是站了起来。
带着满身的红外线瞄准,踏过石像碎块,踩上钢琴。
张崇邦转过身,他已经跌跌撞撞地,站到了那架白色钢琴上。身上的黑色西装早已沾满灰尘和血迹,皱皱巴巴,破旧不堪。
那双被鲜血遮盖了大半的眼睛看过来。
“如果那天是你去追可乐。”
“我们俩的命运,会不会反过来?”
“”
没有回答。
看着沉默的张崇邦,邱刚敖笑了。
下一秒,身体往后一仰,直直倒地,落入碎裂的圣母像中。心脏被支撑石像的一根长长地钢筋刺穿。
“阿敖-——”
蔡昱颖拼尽全力跑到教堂,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在刚刚来的路上,她看见了倒在血泊中的阿荃,浑身是血,已经快要看不出人的样子。
她记得阿荃的老婆经营着一家烧腊店,两人吵吵闹闹,但是感情很好的。荃嫂还经常热情的邀请她去吃烧腊,是个嘴硬心软的很好的人。
阿荃死了,她该怎么办啊。
一天之内,她亲眼看见了两个亲人的死亡。
最后,竟然还要亲眼看着自己最爱的人,死在自己面前。
女人蓦地跌倒在地,崩溃绝望的哭喊,撕心裂肺,听得周围的人都不由跟着心酸。
这一次的重生,难道就是让她亲眼看着邱刚敖去死吗?
女人痛不欲生,她就好像一个溺水的人,却连刚触碰到的仅有的一点希望也被熄灭了。
一颗心好像先是被人生生从胸膛掏出来,鲜血淋淋。用刀子一片一片的割下来。接着用锤子翻来覆去的捶砸,用剪刀剪成一块一块,再扔进绞肉机碾碎。
直至鲜血再也不流,仍然会痛得抽搐。
“啊——”
绝望的哭声,痛入心脾,听得人肝肠寸断,回荡在空荡的教堂上空,久久不散。
在胸膛里跳动的心脏,强烈的痛意还在汹涌。邱刚敖的死,似乎还残忍的在眼前浮现。
她觉得自己仍然在那个巨大黑暗的深渊里,不停下坠,周围没有任何可以抓住的东西。
再次有意识的时候,蔡昱颖正被人拉着在小巷子里奔跑,左转右拐,脚下的路,无比漫长,好像没有尽头。
“站住——”
“别跑——”
她只能隐约听见背后警察的追喊,感受到风从她耳边迅速划过,还有那快跳出胸腔的心脏,以及自己急促重沉的喘气声。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这一场无尽的追逐。
她迷茫地看向那个拉着自己跑的人,背影宽阔,是她永远不会忘记的模样。
而这个人,她刚刚亲眼看见他死在自己面前。
“阿敖”
蔡昱颖不明白现在是怎么回事,她明明刚刚才在教堂里,亲眼看见了邱刚敖的死。
不知道为什么,又突然出现在这里?
这好像是,邱刚敖带着她逃避警察追捕的那一天。
警察对他们穷追不舍,两人无奈弃车,钻进了小巷子逃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她现在每呼出一口气,肺里就火辣辣的疼,喉咙好像变得细小,呼吸喘气,就像是拿着一把烧刀从肺部生生刮到喉咙,又痛又难受。
“啊—”
在脚步逐渐变缓之际,小腿突然传来一道尖锐的疼痛。
闻声,邱刚敖回头,女人已经被绊倒在地,露出的一截白皙的小腿上,出现一道长长的血痕,伤口很深,不停往外渗血。
对比着旁边的细腻洁白的皮肤,猩红的鲜血分外刺眼。
视线注意巷子旁的一堆木头,其中一块木头上,有根生出铁锈的钉子,尖锐铁尖上,正沾着女人的鲜血。
淡淡的血腥气在巷子里,慢慢散开。
“嗞——”
衣料被生生扯开的声音。
他蹲下身,迅速扯下一截衣服,裹在女人的小腿上。鲜血很快浸湿布料,在那块布上弥漫开来。
她被钉子划伤,邱刚敖帮她包扎,一切都如记忆中一样。
蔡昱颖愣愣地看着他给自己小腿包扎完毕,接着,又把她从地上抱起来,往角落堆放的木头箱子走去。
邱刚敖把人小心放到箱子上坐好,幽邃深谙的眼眸看着她。男人独有的冷沉嗓音响起,悦耳而让人安心。
“在这儿等我。”
“阿敖。”
见他要走,蔡昱颖下意识拉住他,但自己脑子里也混乱得很,不知道说什么。
于是,只剩一双清亮水润的眼睛,期期地看着他。
见她没说话,邱刚敖以为她是害怕,轻拍了拍她的手。
声音凉凉沉沉,却让人隐约听出点安抚的意味。
“等我。”
接着,往外走去。
蔡昱颖知道他是出去解决那几个警察了。
她也趁着这段时间,开始捋脑子里那些混乱的记忆。
不知道自己现在算是什么状况,应该,算是第二次重生了吧。
这次,她回到了和邱刚敖一起逃脱警察追捕的那天,也就是她第一次重生的前一天。
接下来,她包扎完毕后会回家,而陈英,今晚就会在家里想杀她。
按照原本的发展,邱刚敖的死,还是会在明天发生。
如果要阻止这一切,那她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邱刚敖再去抢劫银行。
她不能让邱刚敖,再次死在自己面前。
“哒-—”
一道沉稳的脚步声,由远至近。
蔡昱颖抬起头,消失的邱刚敖重新出现在她面前。
脚踩黑色高帮皮靴,一身黑色的衣裳包裹起男人冷峻的气质,轮廓深邃,眸色幽暗,轻抿着薄唇,站在那里。
脑子里,他刚刚死在教堂的画面,仍然触目惊心。
一看见他,蔡昱颖忍不住鼻尖的酸,心又开始抽痛。
“阿敖”
女人凄凄地喊了他一声,哽咽的哭腔,有邱刚敖不懂的思念和痛苦。
见她挣扎着站起来,但忘记了小腿上的伤,失去平衡,就要往地上摔去。
一只有力的手臂的接住她,邱刚敖揽着女人瘦削的肩膀,把人虚抱在怀里。幽敛的凉意过渡到蔡昱颖身上,有一点淡淡的木香味。
隐隐约约,夹杂着一点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之前那次,蔡昱颖以为是自己伤口的血腥。
现在,却忽然明白,怕是邱刚敖把那几个警察杀了。
一时之间,心中有点不好受。
这次,她是不是也回来晚了。
“还能不能走?”
深黯的目光落在她又开始渗血的小腿上,男人的声音低缓,总是带着点冷意。好似在冬日里拉动的大提琴,悦耳,但凉。
蔡昱颖这次没再逞强,老实地摇头。
闻言,邱刚敖默然蹲下身,一只手抱住她的肩膀,一只手穿过她的膝盖弯。
稍一用力,轻而易举地把人抱了起来。
她很轻,柔软的身体贴着他的胸口,乖乖地将双手交绕过他的脖子,好让他抱起来更省力。
也因着这动作,她贴得更近更紧了些,一抹淡淡的花香,轻轻飘进鼻间。
邱刚敖薄唇抿紧了些,继续抱着人往外走。
“回去之后,好好休息,注意别碰水,免得引起感染。”
划破蔡昱颖小腿的钉子,上面有铁锈。邱刚敖把人带来医院,打了一针破伤风。
包扎伤口后,邱刚敖想送蔡昱颖回家,但女人却不配合,说要跟着他。
“我不回去,我要和你在一起。”
回去的车上,她好似一个突然发脾气的小孩儿,娇蛮地有点不讲理。
街道上的路灯,一盏一盏陆续亮起来。
天色慢慢暗下去,没有月亮,星星也没有,厚厚的云层黑压压一片。
酝酿着一场风雨的积云下,香港城依旧霓虹繁华,多彩多姿。林立高耸的高楼大厦,参差不齐,灯光昼亮。
街道上,车流的喧嚷,人群的热闹,一切如常繁荣兴盛。
在好似平常的景象下,只有蔡昱颖知道,记忆中的明天,会是多么痛苦可怕的一天。
所以,她必须跟着邱刚敖,避免他和阿荃他们的死。
“哧——”
车子停在小区门外,驾驶座上的邱刚敖,俊逸的脸庞,一半被笼罩在黑暗里,一半被灯光映照着。暖黄色的光线,勾勒出男人有棱有角的轮廓,衬出宛若雕刻般的冷隽。
他的下颌上,有青青浅浅的胡茬,看着是成熟的性感,也是经历风雨后的沧桑。
这和梦中那个意气风发的邱刚敖很不同,那个警队的明日之星,老是喜欢梳着干净清爽的背头,眉宇间,自信张扬。
蔡昱颖想,如果邱刚敖没有遇上这些事。
会不会,也会像梦里的那样,依旧为正义而战斗,当个立志抓完天下所有坏人的大英雄呢。
可那些她好像亲身经历的画面,蓦地,恍如隔世。
蔡昱颖看着如今的邱刚敖,止不住的难过和心酸。
一瞬间,她眼眶又热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变得总是爱掉眼泪了。
邱刚敖一转头,就看见女人泫然若泣的模样。
一张明艳妍丽的小脸,忽然坠下两行清泪。晶莹的泪珠,顺着白皙的脸颊往下掉,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他蹙起眉,似是不解。
“怎么了?”
总不能,是因为不愿意回家,他不同意,就哭了吧。
闻言,蔡昱颖用手擦了下眼泪,装作无事的笑了笑,
“没什么。”
她要说自己重生,是不会有人相信的。
邱刚敖没有多问她原因,看了眼车窗外的小区门口。正有一对小情侣站在街边,你侬我侬的亲热。过路的行人,都被他们置若罔闻。
收回视线,看着副驾驶上的女人,脸上还挂着泪痕。白皙的脸颊,眼尾泛红,连翘挺的琼鼻尖也红了,好似个委委屈屈的受气包。
分明是明艳动人的长相,这时却显出苍白清灵的娇弱。眼尾的微红,为水芙蓉般的样貌增添几分淡淡的媚,含苞待放,欲拒还迎。
邱刚敖不露声色的挪开视线,好似平常清冷的语气,嗓音略微沙哑。
“回去吧。”
想到明天的事,邱刚敖不禁有点后悔答应女人之前说过的话,要和她一起去很多地方。
或许,明日之后,她的生活会重归平静吧。
“我不回去,我要和你在一起。”
蔡昱颖还是这样说,接着,又开始说陈英会在今晚谋害她的事情。
当然不会傻傻地再说她重生,只说陈英这几天很不对劲,老是嚷嚷着要杀她,有次还拿刀威胁她。
她害怕,所以不肯回去。
蔡昱颖说得虽然夸张,但也是事实,今天晚上,陈英本就预计要杀了她。
邱刚敖也想到陈英那个疯癫的模样,倒像是会做出杀自己女儿这种事的人。
一时间,坚持的面色松了几分。
他正站在副驾驶的车门边,刚明明打算把蔡昱颖抱下车的。现在听了这话,忽然不知道拿她该怎么办了。
“”
两个人,一个站在车门边,一个坐在车上,都没说话。
路过的人,只当是小情侣闹脾气,也没在意。
而蔡昱颖看邱刚敖不说话,以为他还是不同意。
脑子里,不知道哪里来的灵光一闪。
看着近在眼前的冷隽脸庞,她大着胆子,双手撑着车门框。软柔的粉唇轻轻吻上邱刚敖的脸颊,落在那道深深刀疤上,像片柔软的羽毛扫过般,很轻。
接着,又像是不好意思,忽然抱住男人略显冷硬的身体。
低下头,把脑袋藏到人的怀里,脸颊晕出两抹粉色的云霞,娇声娇气地撒娇道。
“阿敖,我跟你一起回去好不好。”
尾音弯弯绕绕地,顺着人的心缝钻进去。
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受了那个梦的影响。
梦里,她老是这样冲那个邱sir撒娇。
现在,算是熟能生巧?
被抱住的邱刚敖,后知后觉地才反应过来,怀里娇软的馨香把他的心塞得满满当当。
而被女人刚刚吻过的地方,温软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脸颊上,有点烫。
他垂眸,只能看见女人撒娇说话的唇瓣,莹润嫩红,好像一颗待人品尝的樱桃。
那双幽邃的眸子暗了些,偏生怀里的女人,依旧紧紧抱着他。两只手环住男人精瘦的腰,软如无骨的娇躯缩在他怀里,像个勾人不自知的妖精。
喉咙变涩,不知名的火被撩起。
男人稍显恼怒地抬起她小巧的下巴,眼眸幽沉,薄韧微凉的唇落下来,吻得很用力。
蔡昱颖后背抵着车门框,白嫩的手指紧张地抓住男人的衣角,笨拙地回应着他,缠绵情深。
路过的行人见怪不怪,只是脚步加快的走过。
倒是之前那对亲密的情侣,牵手走过,注意到相拥的两人,笑了笑。
男的那个搂紧自己女朋友,沿着街道继续走。
“看吧,我觉得我说的有道理。”
“爱,就是需要表现的。”
“人生嘛,只有大胆爱,勇敢爱,才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