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兄弟，你疯了吧！”
宋小川的表情活像见了鬼。
陆致远淡淡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宋小川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这事儿是板上钉钉的，谁也改变不了，“不是，你怎么想的？放着条件这么好的顾敏、齐佳不愿意，偏偏选择一个这样儿的，我咋不知道咱们陆医生啥时候变身活菩萨去扶贫了？”
陆致远合上病例，纠正他，“结婚是两个人事，日子也是两个人过的，什么扶贫不扶贫的，你别抱有偏见。”
宋小川“啧”了一声，过去将胳膊搭在陆致远身上，“说这话之前，你先告诉我她们家要了多少彩礼？”
陆致远推开他，懒得跟理论，“别多管闲事，管好你自己就成。”
宋小川上下打量了一下他，沉思道：“闪婚实在不像你的风格啊，男人闪婚，多半是……卧槽！陆致远，你该不会把人家肚子搞大了吧？”
陆致远动作一顿。
宋小川眼冒金光，“哎呀呀，想不到一向冷静理智的陆医生也会有色令智昏的一天啊，真衣冠禽兽。”
陆致远有些心烦，操起手边一本书扔到宋小川脸上，“您闭嘴成吗？”
宋小川一把接住，“成，到时候结婚后她们家亲戚朋友看病买房一对鸡毛蒜皮的破事儿找上你的时候，你别后悔。”
将书还给他，宋小川在自己位置上坐下，又说了一句，“其实这种女人，用点钱就可以打发走，何必搭上自己两年时间。”
他似乎笃定了他们走不到最后。
陆致远转着圆珠笔，盯着电脑电脑，视线却没有聚焦，不知在想什么。
婚礼前，陆致远陪着双意去做了一次产检。
解决了主要矛盾，双意最近的心情着实不错，连怀孕带来各种不适都觉得可以宽容，甚至一向讨厌小的都觉得肚子里揣了个福娃。
于是看到b超显示的胎儿影像时，双意罕见地露出了好奇的神色，多问了大夫几句。
虽说对比至少产检漠不关心的模样已经很给面子了，但对比隔壁诊室的夫妻通过b超看到孩子轮廓时的激动兴奋模样，双意的反应在外人看来可以称得上波澜不惊。
陆致远不禁多看了她两眼。
看诊的医生跟陆致远父母是好友，显得格外热情，医嘱给了一堆，末了还说：“小陆啊，你媳妇儿太瘦了，得多补补啊。”
陆致远这才觉得双意比之前瘦了些，下巴明显尖了，但精神气儿不错，不容易发现。
出了诊室的门，陆致远问：“最近还吐的厉害？”
“比之前好点儿，但还是吃不下东西，应该没什么大碍。”双意边回答，边使劲儿把水杯塞进书包的侧边口袋，杯子有点大，每次塞都很费劲。
陆致远搭了把手，一下子给拍进去了，又顺手接过她的双肩包提在手里，问道：“现在有什么想吃的吗？”
双意停下脚步。
陆致远走了两步，发现人跟丢了，于是停下回头，晃了晃手里她的双肩包，示意双意跟上。
双意弯了弯眼睛，小跑两步，上前挽着他的胳膊，“你下午科室没什么事吗？”
陆致远瞥了她一眼，抽出胳膊。
双意松开手，眼中闪过一抹失落。
陆致远换了只手提着书包，又入起胳膊递出去，才回答：“下午两点有个会议要参加。”
双意勾起嘴角，得寸进尺，先挽着他胳膊，顺势往下，将手放在了他的掌心，扣上他的手指，“嗯……想吃东山口那边一家韩国菜。”
陆致远顿了一下，任她牵着。
最后饭也没吃成，陆致远被通知会议提前至一点钟开。
双意晃着他给的会员卡，调侃道：“陆医生，看样子已经能够预测到婚后我守活寡的日子了。”
陆致远将背包递给她，睨了她一眼，“这就后悔了？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双意眼珠子一转，“那需要退彩礼吗？”
陆致远反问，“你觉得呢。”
双意果断接过书包，跨在肩上，朝他挥了挥手，“那余生请多指教啦，陆医生。”
陆致远失笑。
婚礼的前一天晚上，宋小川跟赵平俞特地早早下班，就为了庆祝陆医生最后一个单身夜晚。
三人在江边上一家露天的餐厅，吹着江风，在灯火阑珊处畅快地喝酒。
明明是陆致远告别最后一个单身夜晚，当事人倒没什么情绪，宋小川却显得尤为悲伤，差点儿泪洒珠江，“兄弟，过了今晚，你就要踏进婚姻这座坟墓了，保重！”
陆致远嫌弃地挥开他的手，“你能不能说点儿好听的。”
赵平俞附和，“是啊，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咱们陆医生长这么大就没输过，这次肯定也赌赢了！”
宋小川摆摆手，“得，我也不跟你们争论，咱们打个赌，敢不敢？”
赵平俞：“赌什么？”
宋小川点了点桌子，“就赌他陆致远什么时候想离婚。”
赵平俞推了他一把，“宋小川，你这可太损了啊，人还没结婚呢。”
宋小川不屑于顾，“怎么？不敢赌啊？”
赵平俞瞅了一眼陆致远，只见他拎着啤酒罐，面色如常，看不出什么情绪，也摸不准他什么态度。
但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在他结婚前，好友一直唱衰，心里多半也是没谱的吧。
赵平俞给宋小川使了一个眼色，警告t适可而止。
陆致远却突然在这时候发话，“怎么赌？”
赵平俞诧异。
宋小川哈哈一笑，“怎么，自己都没信心了是吧，就赌未来三年的病历，谁赢了，另外两人就要承包他未来三年的病历如何？”
陆致远：“成。”
宋小川一拍桌子，伸出食指晃了晃，“我赌一年，不能再多了。”
赵平俞想了想，“七年之痒，那就七年吧。”
陆致远喝了一口啤酒，“我赌一辈子。”
宋小川啧啧叹息，“陆医生还是这么好强，口说无凭，咱们录音为证！”
说着，他拿起手边的手机，对着摄像头看了半天也没解锁，仔细一瞅，发现是陆致远的手机，他自己不知扔哪儿去了，又懒得再找，索性将手机举到陆致远脸前，解锁。
找到录音设备，“唉……等一下，怎么忽然有骚扰号码给你了这么多短信，还是录音文件……”
宋小川脑子晕晕乎乎的，下意识点开，开的是外放。
“可别，什么喜不喜欢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你也知道我家什么情况，我爸妈年纪大了，弟弟还要买房子结婚，全都指着我一个人，我哪有这么大本事。”
“说实话，一开始得知怀孕的时候，我还挺崩溃的，你知道我不喜欢小孩儿，再加上这孩子太突然了，后来想想觉得你之前说的对，如果陆致远愿意娶我，大部分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就陆致远一直表，我可能再过十年都舍不得买。”
“在南城市中心的一套名苑的房子和一张长期饭票面前，课题算个屁，就算我拼死拼活毕业了，能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就咱们这行，我不吃不喝也得几十年才能买得起名苑的房子。”
“哎，怎么说话呢，好歹姑娘我算是貌美如花的高知分子，还白送他一个孩子，他陆致远也不算亏吧。”
……
录音中的声音正是明天的准新娘，语气温软，字字如刀。
宋小川愣住。
赵平俞面色尴尬。
半响，宋小川反应过来，哈哈大笑，坏心眼儿地开始循环播放这段录音。
“老陆，你这次可真输的连裤衩儿都不剩哈哈哈哈哈……”
陆致远夺过宋小川拿的手机，挥手扔进珠江里，顿时溅起巨大水花。
头一次见他这样。
宋小川和赵程宇面面相觑，看来是真有几分认真的。
但是这也太尴尬了。
宋小川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就这还结什么婚啊，赶紧连夜扛着火车跑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