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血了?
林安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下唇,一股淡淡的腥味闯入口腔,口子很浅,不疼,应该是自己太紧张咬的,毕竟魏嘉恒拿出绳子把他捆起来的时候像极了要对他做什么强迫黄色戏码,他还没有把初吻献给过自己喜欢的人,肯定不能便宜了这个家伙。
他从楚熠手里接过去手机和矿泉水,手机塞到口袋里,拧开盖子,举起一升的塑料瓶子,小口喝了起来。
喝完以后嘴唇反而略有些刺痛,可能这会冷静下来了,触觉和敏感度重新回到了身体里。
林安抿了抿嘴,又舔了舔唇,最后用舌尖戳了戳破的伤口,抬起头,见楚熠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嘴,眸色低沉,顿时间涌上一阵慌乱。
林安赶紧解释道:“这是我自己弄的,不是魏嘉恒咬的,他没有亲我。”
?
好像有什么不对?
他急急忙忙把水瓶放到地上,用手腕勒出一道红痕的双手胡乱比划着:“他当时把我手捆起来了,我以为他要对我做一些不好的事情,就把嘴咬破了。宁死……对宁死不屈你懂吗?就是战场上敌人要强迫无辜少女那种……总而言之,魏嘉恒没亲我。”
草。
自己在说什么啊。
为什么要和楚熠强调亲没亲这种事情?
林安放弃挣扎了,垂下胳膊声音逐渐无力:“魏嘉恒让我和他一起买水,结果把我弄到了这里,他想对我做些什么。”
他根本不知道楚熠在路口站了多久,如果听到了自己是同,那就完蛋了。
他选择深柜的理由有很多,其中一点是最普遍也是大多数人隐藏自己是gay的理由——
社会带gay的评价不太好。
其实他倒不是很在意这一点,自从那次看了渣男手机在马路牙子坐到半夜后,对于外界如何看到同性恋这件事林安早就释怀了。喜欢同性只是这么多性取向的一种,他又不是什么大明星,什么有影响力的人物,只要和自己的恋人真心相爱,说就说去吧。
成年人的烦恼那么多,日子都过不好,还去看那些令人生气的评价,岂不是闲得慌?
但有的时候这种事情会影响找工作,加上他一直并没有真心相爱的独享,思前想后,林安选择暂不出柜。
至于另一个理由。
也是直接导致林安深柜的理由。
还是得先从那个渣男说起。
怎么讲呢,那是一个圈子,再准确点,是一个群。
当年的林安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安安静静一个小伙子,没什么朋友,独来独往,没有在表白墙学校贴吧发货单身帖,也没有参加什么交友聚会,就被渣男看出来是弯的呢?
是那个圈子里有人把林安当做猎物了。
群里面有很多是渣男一类的人,秉承着“关上灯都一样”找不到女朋友就找男的凑合一下,还有一些是yp党,男女不拒,爽就完事。他们在校园里游荡着,寻找那些看起来有同样想法或者很单纯的男男女女,林安就被列入了目标。
很多人都馋他的外貌,有人怀疑林安是个同,渣男就去做了第一个探水的人,结果,单纯的林安就被探出来了。
之后的在校时间一度是林安最为灰暗的经历,他拒绝过得女生背后骂他装清高,他有过好感的男生他自己透露自己是同的视乎露出鄙夷的表情,来接近他的男生抱着龌龊的想法,却用各种玩五花八门的表演来掩饰他们的意图。
有的时候他甚至分辨不出接近他的人真实的目的,那段时间的他或者就像打草的惊蛇,杯弓的影子。有人找他借课件他都会一惊一乍,新的好友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要再三琢磨,第一个渣离开了,但是仿佛来了更多的渣男。
他相信自己可以不受外界的言论和自己的伴侣好好地过完一生,但这只他自己单方面的坚持,不代表别人的意见。他喜欢过的人对同抱有厌恶,自称是同的人总是奔着他外貌而来在狠狠地往他胸膛里插上一刀。大学几年的时间不长,可留给林安的阴影却很深。
因为那个该死的圈子,他大学遇到的所有自称同的都是一群肮脏的家伙,他也不清楚这个世界上到底存不存在“不是看到自己好看就想上”的gay,存不存在那种真的就是只喜欢他这个人的人。
为了避免自己再次遇人不淑,林安干脆放弃了。
只要不说自己是同,换个环境,什么事都没有。
偶尔心里yy一下,幻想一下,也不会被被人知道。
果然这么做的是对的,来到这个十八线小城市以后,再也没有出现以前的情况。
他真的害怕了。
明明曾经的他也天真烂漫,做过和真心爱自己的人一起窝在被窝里看电影的梦。
如果他要是没那么好看,是不是就没这么多屁事了?
魏嘉恒这次也是,如果他没有那么好看,是不是就……
林安重新提起矿泉水,走到了楚熠的面前。
楚熠有些疑惑地问:“亲?”
“魏嘉恒是个同。”林安哑着嗓子道。
是啊,魏嘉恒是个同。
他也是个同。
难得隐藏这么久的事情又被人看出来了。
魏嘉恒也有那种圈子吧,看来自己又要换个城市了。
他要不要坦白呢,坦白了楚熠会怎么看待自己?会讨厌他吗?会觉得他恶心吗?果然让直男接受这种事情很难吧,他也不太会懂怎么把人掰弯,难得遇到了一个自己心动的,这么快就要挥手说再见了。
果然他和爱情没有什么缘分吧。
也有可能是他要求太高了,什么“真心喜欢他”“不光看外貌”,真的是的了便宜还卖乖,都有别人没有的脸了,还要其他闲七杂八的东西。没爹没妈,孤儿一个,工作两年,公司倒闭,还有人为了他这张皮囊给钱,该知足了好吧?
如果自己放开了,早就有对象了吧。
而且还能换很多个。
反正双腿一张,身子一躺,要啥有啥。
那样做的话会不会很开心?
林安在嘴唇破了的口子处又死死地咬了一下。
草,他也不想长这样的啊,他就是个普通人,就想普普通通谈个恋爱赚个钱天天吃肉啊。
他忽然也明白了母亲的想法。
他母亲也一定不想这样吧。
楚熠似乎没有反应过来林安说的“同”是怎么一回事,还没来得及把所有事情串在一起仔细思考,就看见林安一升的矿泉水瓶子捏得“嘎嘎”作响,低着头,整个人在颤抖。
他问道“你怎么了”,然后伸出手去摁林安的肩膀。下一秒林安一把拍开楚熠的手,拽住他的衣领,白皙的手背上青筋凸起,力气大得惊人。
林安说:“你都听见了吗?”
瓶身变形的矿泉水滚到了楚熠脚边。
他没有说话。
林安又问道:“你回答啊!你都听见了吗?”
他眼眶又红了,楚熠想。
嘴咬得太用力了,血都到嘴角了,楚熠想。
“你说话啊!楚熠,你哑巴了吗,你在路口站了很久了对吧?我和魏嘉恒说的你都听见了对吧?为什么……不过来救我。”
少年愤怒的嘶吼声越来越小,林安松开楚熠的衣领,抹了一把脸,最后抱着膝盖蹲到了地上。
“我……”没有。
楚熠不是不说话,而是他发现自己说不出来话。
他原本想问林安到底发生了什么,想解释自己并不是在路口站了很久,他刚到,只听到了魏嘉恒说的“三天”,他想和林安说自己想揍魏嘉恒,还想说别难过我们先回家。
但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在他看到林安抬起头的瞬间,所有情绪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想起林安假装自己发烧时因为自己的关心红了的眼眶,那时候的他只是心疼这个缺爱的孩子;想起林安真正烧到39°时断断续续依恋他的呢喃,那时候的他只是心疼这个孤单的孩子;可今天看到林安那张倔强背后藏着脆弱的脸,他突然难受的喘不过气。
仿佛林安林安攥着的不是他的衣领,攥着的是他的心脏。
明明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会这么难过。
楚熠把矿泉水放到地上,低着头看蹲在地上的林安。
他可能是冷了,否则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楚熠想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披在林安的身上,他的手指碰到袖口,却停下了动作,心里面有个冲动在告诉他,不要这么做。
他想抱住他。
就像兄弟之间互相安慰一样,抱住他。
但又不是。
于是楚熠也蹲了下来,抬起林安的脑袋,用手指蹭了一下林安湿漉漉的鼻尖。
“老曹唱累了睡着了,我联系了她的妻子接他回去,你和魏嘉恒消失太久了,电话也没有人接,我就从ktv出来沿着街找,然后在小卖部老板那里看到了你的手机和魏嘉恒包,听到不远处的拐角有声音,还没来来得及过去,魏嘉恒就出来了。”
“我没有一直站在路口,关于你俩的谈话,我只听到了魏嘉恒说的给你三天时间。”
“所以林安,别哭了,下回我和你一起买水,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和别人走了。”
楚熠想了想,这个姿势可能硌到林安,所以只是伸出双臂,轻轻环住了林安的后背,把他的脑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