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要是金研再多看纪梵一秒钟,她都打算破罐子破摔澄清同居只是玩笑话了。
那种犀利如鹰般敏锐的审视,也就纪梵这种非人类才能够云淡风轻地承受住。
“开始吧。”
坐榻另一侧的老人,一改几秒钟前品茶的悠哉行为,坐姿笔挺,显然已经进入了下棋的战斗模式,放着狠话。
“纪梵,这盘棋,你可没那么容易赢。”
简清拧眉,突然就有点不确定纪梵这毛头小子真能赢得了金老师这老奸巨猾?
别看着表面是人人称颂的好老师,下棋的时候可黑了,总是喜欢放她跳脱,然后一网打尽。
有些不妙。
她想得很专注,殊不知自己的神情格外凝重。
垂落在身侧的小拇指被不经意勾了下,像是在提醒她回神,霸道却又不屑于明面上,转瞬即逝。
温热溜走得过快,以至于简清都没有抓住他的小动作,只觉心尖被挠了一下,空荡荡的。
她骤然低头,坐塌上的男人还保持着原来那副慵懒的姿态,英俊的眉眼间流露着罕见的柔意。
他唇角微翘,刻意压低的眼梢将眼底的那股占有欲隐藏得很好,发令:
“你过来。”
简清眉梢微挑,没反驳。单手搭上坐塌的边沿,倾身靠近。
浅薄的呼吸与男人的交错在一起,睫毛上摆,墨眸极其干净地注视着他。
“有事?”
纪梵的目光在她漂亮的脸蛋上停留一瞬,随即稍稍偏头,便借简清的脸挡住了来自对面的时时参谋。
透过镜片,眼前的一切都极其清晰。女生莹白圆润的耳垂上,缀着黄色的柠檬耳钉。像是不小心飘过的嫩叶,藏在柔顺细软的发丝间。
这一刻他突然发现,她好像所有的东西都是小小的,小巧且精致。唯独一双眼睛,从不服软。
嗅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纪梵喉间一滚,低沉的嗓音莫名喑哑。
“简律师。”
简清扭头:啊?
“给你一盘棋的时间。”
“请从你的专业角度,解释一下同居的定义。”
简清:咋又来?这个梗还不能过去吗?
“结束了告诉我。”
“……”
头一次感到这六百块钱真难赚。
-
纪梵下棋的风格和他在法庭上的手法如出一辙。表面上看着风轻云淡的,偏偏不按套路出牌,总是杀得对方措手不及。
如果说,在工作上他还留有余地,那么在象棋上就是真的是杀伐果断,从不手下留情。
究其原因,用他的话说:不过就是桌上玩乐,虚假之物,不必手软。
又一步,红色的“车”被“卒”拦下。本是可以大展身手之际,却因后边坐镇的“炮”死死盯着同一直线上的“帅”棋,根本无法动弹,只能任人宰割。
简清眼看着红色的棋子被越吃越少,吃着橘子的小动作慢慢停了下来。
后怕的眼神先是瞅了眼脸色越来越差的金研,而后才不知所措地看向同她一样观战的范金尧。
她眨了下眼睛,视线掠过游刃有余的纪梵,似是不信,又眨了眨,质问:这这这,这人下棋这么厉害的吗?
范金尧温和一笑:是的呢,我不是和你说过的吗?
简清:对不住,我还以为铁定有一点夸张吹牛的成分在里边。
……
长时间的胶着和博弈后,“帅”被三方军马吃定,无论走哪一步都有对方的棋子等着他送死。
意识到必败的结局,金研挑了下眉,没辙般朝纪梵耸了耸肩。
年轻的男人不骄不躁,淡然地收回动作,指尖轻点着距离最近的“将”棋,眉宇间染上了点笑意。
“承让。”
金研抬了下手,坦然:“你赢了。”
话落,他睨了眼一旁已经趴着睡着的小姑娘,意有所指:
“赢得还不止是这盘棋。”
-
由于顺路,再碍于“同居”的关系,金研很理所当然地把简清送上纪梵的车。
一路上,车厢内极其安静。简清盯着窗外飞快闪过的景色,眼神逐渐放空。
看着交通标示,提醒前方学校路段时,她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已经开到南港政法大学附近了。
想起翟迎先前在电话里的问题和态度,简清神色一凛,给自己提了个醒决定注意下。
思及此,她抬手敲了敲车窗,朗声道:“纪检,能麻烦你待会把我在政法大学那放下吗?”
闻言,驾驶位上的男人默了几秒钟,一语点破她的意图。
“为了翟迎的事?”
简清点头,没否认。
他想了下,打了左转灯:“我和你一起去吧,正好接触下当事人。”
看着逐渐靠近的路口,简清本来准备靠边下车,听到他的话,又将松了的安全带重新系了回去。
盛夏的夕阳落得很晚,这会依旧挂在天边。刺眼的光芒透过挡风玻璃直直地落在她的身上,将那抹灿烂的笑容衬得愈发耀眼。
“那敢情好啊,纪检的镇场能力可比我强多了,实属一颗定心丸。”
纪梵垂下眼睑,没理会她违心的夸赞,无声莞尔,故作不解:
“定谁的心?”
简清没犹豫,十分认真地给出答案。
“翟迎。”
关于翟迎的情况,念及小姑娘的心思,她一开始有想过只捡重点说。
但后来转念一想,纪梵既是公诉人,也没必要隐刻意瞒委托人目前的心理状态,免得心生芥蒂。
纪梵没说话,向前驶入待左转区域。车轮停止转动,他直视前方,似是等了会,不知在想什么,没由来地问了句:
“没了?”
简清原本以为这个话题已经被揭过,正百无聊赖地盯着倒计时的红灯。
冷不防听到他的声音,她有些懵圈地“啊”了声,乌黑的眼睛疑惑地望向身侧的男人。
“什么?”
纪梵偏头,那双眼睛被镜片的反光一挡,有些刺眼。以至于简清根本无法看清他眼底的情绪,只听到略显沉闷的三个字:
“没什么。”
话落,油门被踩下,黑色轿车像是卡着点,不作一刻停留驶离了左转车道,直奔不远处的政法大学。
……
由于前不久刚来做过演讲,保安还认得纪梵,随便扯了个理由便让他们进去。
把车停在图书馆附近的停车场,简清兴奋地跳下车,干脆利落地关上车门。
政法大学的食堂就建在图书馆的旁边,这会经由高大茂密的梧桐树,依稀可以瞥见食堂的一角。
她的目光流连许久,颇为遗憾地叹了一声,喃喃自语:“哎可惜了,没有校园卡不能在食堂蹭饭。不然以我今天这身装扮,绝对能完美融入!”
纪梵锁上车门,闻声失笑:“想吃食堂?”
不等简清点头,他又低眸看了眼手表,状似不经意地提醒:
“可你一个小时前才刚吃过晚饭。”
“……”
老年人家里吃饭早,四点半就开饭。简清一下午吃了不少水果,后程睡了个半懵。被纪梵叫醒吃饭那会还饱着,根本就没吃多少。
现在不过六点,天空依旧亮堂堂的。恰巧晚风肆意,送来食堂的飘香,就勾着她莫名有点饿。
站在车前的女生抬手压了下脑袋上的帽子,没什么底气地解释:“这不,晚饭吃得早嘛。而且我只是想吃食堂的芝麻团,也不多,就那么点大的。”
说到最后,她还圈起手指比了个大小,证明真的不多,做无谓的辩解。
纪梵直接忽略了她的小动作,视线从手机信息上离开,淡声道:“走吧。”
话题跳转得太多,简清顿了下,犹豫地跟了上去。
“去哪?”
走在前面的男人停下步伐,回头睨她:“你不是要去食堂买芝麻团?”
提到芝麻团,简清的眼眸突的亮了亮,立马小跑至他的身边,拧眉,有些为难:
“可是我们没卡啊。”
纪梵不为所动:“所以现在去拿。”
简清:“找谁拿?”
男人重新迈开步伐,言简意赅:
“法学院院主任。”
听到这几个字,简清的一声“啊”已经不再是之前的疑惑和不解,而是多了明显的不情愿和迟疑。
她强颜欢笑地退了那么一小步,音调拖长了些,商量着:“这个……要不……你一个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