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儿许久才睁开眼睛。
感受到身后的风雪都被阻挡,小轩这才反应过来,缓缓回头。
少女有着一张桀骜张扬,不可一世的容颜。
她只是一只手擎着伏月戟,那冷色的光那样刺眼地落在兵刃的枪尖之上,比光还要耀眼。
小轩手上的木枪没有刺中对方,反倒是伏月戟的枪刃,与那首领的缨枪针锋相对。
雪还在下着。
鹅毛般的雪花落在枪尖之上,瞬间化为两半,无力地垂落在了地上。
小轩抬头,就看到了少女的容颜。
似乎很多年前就是这个样子。
那时候,他还只会哭,还只是一个孩子,甚至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
但是将他抱在怀里,将他护在身下的那个将军,他就是记住了。
将军的盔甲很凉。
他躺在将军的怀里,却安心得不得了。
那时候,将军对他说。
“乖,不哭,将军在呢。”
而现在,少女站在了他的身后。
两人手上的长枪几乎是一个角度同时上扬。
少女将那头盔护在身后,嘴角的笑却缓缓放大。
“小轩。”
“将……”小轩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到最后,却全都噎在了喉咙里。
“刚刚说的那句话,再说一次。”
“什……什么?”小轩有些没反应过来。
少女嘴角勾笑,对于她面前的敌人似乎并不关注。
“刚刚的话,再说一次。”少女对身前的男孩儿笑笑,黝黑的眸中满是令人安心的神色,“别怕,姐姐在呢。”
小孩儿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
她一说“姐姐在呢”,小轩就什么也不怕了。
他双手拿着手上的木枪,神色坚定,像是被神明护佑的雏鸟一般。
“千秋将军在此——”
“谁敢来犯!”
穆如酒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这听着,”她手上的伏月戟动了,另一只手绕过身后,接住了伏月戟的枪柄,然后借势打在了敌人的侧方,“舒服多了!”
“啊——”一声惨叫传来。
少女看着柔弱,但是手上的力道居然那么大,只是用枪身便将他从马上掀翻下去。
少女用枪直指地上的首领,眼中满是张扬。
“不好了!将军被擒住了——”
敌军中,有人发出这样的喊声。
穆如酒一手拿枪,指着地上哀嚎的首领,一手负在身后,对着那群士兵高声喊着:“谁敢再上前,你们的将军性命不保!”
擒贼先擒王的道理,穆如酒自然是懂的。
那群士兵骑着马在原地打转,却不敢上前半步。
“你们不许上前来!不许上前!”
那首领也是个怕死的主,被穆如酒的伏月戟架在脖子上,高声对着自己的队伍喊着。
就在穆如酒控制住敌军,以为大局已定的时候。
“簌——”的一声。
穆如酒感觉到一个什么东西直直地朝着她飞过。
“沐酒——”
正在这时,一道冷沉的声音传来。
下一秒,穆如酒便被祁君羡护在了身下。
“啊——”那首领传来一声哀嚎。
穆如酒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发现一支箭矢直直地刺中了他的心口。
死了。
不好!
还不等穆如酒反应过来,祁君羡已经将小姑娘抱了起来,一旁赶到的江舟将小轩抱起,江青打开城门,将几个人迅速接了进来。
城门刚刚关上,就听到人群中有一道声音传来。
“他们把将军杀死了!冲!为将军报仇!”
“冲!为将军报仇!”
一时间,所有的兵马都向着城门冲了过来。
首领的死亡让军队没了牵制,大军兵临城下。
祁君羡怀里还抱着穆如酒,对城楼上的江青冷声:“弓箭手准备,火弩准备!”
“是!”
江青得令,迅速调整着军队形势。
那军队已经没了统帅,饶是人多势众,也难以攻下望城。
更何况祁君羡早就安排了军队守城,军队撤退,或者将军队歼灭,只是时间的问题。
“带他下去看大夫。”祁君羡冷冷地对江舟吩咐一声。
“是。”江舟应了一声,想要带小轩下去看大夫。
“我不要走!姐、姐姐,我要跟着你!”
小轩大概是看抱着穆如酒的男人戾气太重,担心她的安危,说什么也不走。
他挣脱了江舟的怀抱,想要去抱穆如酒。
祁君羡眼中有冷意闪过。
他将小姑娘打横抱起,小轩扑了个空。
祁君羡居高临下地瞪了小孩子一眼,抿唇冷声:“她是我的。”
那语气,听上去像是担心自己的宝藏被抢走的恶龙一般。
穆如酒担心掉下去,下意识地环住了祁君羡的脖子。
听祁君羡这样凶巴巴的语气,穆如酒担心小轩害怕,急忙出声:“小轩小轩,你先去看大夫好不好,姐姐一会儿就过去找嘶——”
穆如酒的话还没说完,祁君羡就掐了一下穆如酒的腰眼。
一阵酸痛袭来,穆如酒瞪大了眼睛,委委屈屈地看向祁君羡。
但是很明显,某人现在并不吃小姑娘这一套。
穆如酒看着祁君羡这个样子,便知道完蛋,这祖宗要找她算账了。
小轩似乎还是很担心,怯生生地看向穆如酒。
穆如酒朝他摆摆手,说了一些安慰的话,小轩这才跟随着江舟离开。
风雪呼啸。
这苍茫的天地间,似乎就只剩下他们二人。
门外的军队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
祁君羡抱着怀里的小姑娘,面色微冷。
穆如酒被祁君羡盯着,有点心虚。
一心虚,穆如酒就低下头,不敢跟祁君羡对视。
祁君羡见小姑娘低下头,脸色更冷。
他低啧一声,声音低沉冷清。
“沐酒,”祁君羡叫了一声她的名字,随即继续开口,“看我。”
感受到男人语气中的怒气,穆如酒在心虚与性命之间,还是选择了后者。
穆如酒抬头,对上了男人那双漂亮的银黑色眸子。
某人想要装无辜。
小姑娘朝着祁君羡眨眨眼。
再眨眨眼。
一双滚圆的眼睛看上去人畜无害,若不是江青亲眼所见,实在是不能将他家娇弱不能自理的小姐,跟刚刚敌军中取将军首级的少女联系在一起。
穆如酒软着声音,一脸无辜,看上去似乎还有几分委屈。
“皇叔,他们好吓人啊,小酒都要被吓死了~”
城楼上的江青:“……”
穆如酒心虚地抱着祁君羡,往他怀里钻。
祁君羡眸色冷沉,薄唇紧抿,似乎是在强迫自己不去理会正在演戏的小东西。
“那将军的缨枪好尖好长,就离小酒还那么近的距离,小酒都要吓死了~”
穆如酒还在委屈巴巴地控诉着。
风声呼啸,雪更大了。
半晌。
头顶上男人终于叹了口气。
他将身上的狐裘脱下,稳妥地披在了小姑娘身上。
生气归生气,若是她着凉了总是不好的。
穆如酒见状,还以为是祁君羡消气了,欣喜地抬头,却仍然对上了祁君羡冷沉的眸子。
“小酒难道不想跟皇叔说说,你的功夫是谁教给你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