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中后,温庭先派人将餐点送了一份到慈溪堂,后唤了应辞过来,与应辞一同用过,待应辞离开后,叫来了明梵,让他暗中探听一下这位贤王的事情。
等这些事情都吩咐过了,温庭捏了捏眉心,应家的案子这些日子总算有了些眉目,他忙得不可开交,谁知总会生出些额外的事端打断进度。
话说应昭虽然身死,但却留了一双妻儿在边境一个小镇上,并无人知晓,明梵在边塞有一个故友,多方打听,才有了些眉目,找到人后,便立刻将人保护了起来。从那孤儿寡母口中得知,她们本是住在另外一个镇子,但应家入狱的消息传到边境后,应昭便立刻让他们搬了家,其他的一概不知。
不过暗探搜查之后,在那小院的地窖里,找到了一个紧封的铁箱子,撬开后,竟是几封书信,从笔迹上,基本可以断定是与北狄擎王的书信往来,只是不管是去信还是回信,与应昭的笔迹都对不上,只有一封自白书,是应昭所写,信中说此事是他受人指使,对方是何人他并不知晓,只是对方以他妻儿性命要挟,他不得已为之,所有事情皆是他一人所为,他自知死罪难逃,只求能留妻儿一命。
那女子见到铁箱子,立刻泪如雨下,想起那夜丈夫匆匆回来,将铁箱子藏在地窖里,被她意外撞到,她询问这是什么东西,应昭告诉她是救命的东西,若他出了意外,便带着这东西去京城找陆将军,寻求庇佑。
谁知没过几日便一语成谶,应昭遇刺身死,她一时受了惊吓,带着儿子浑浑噩噩,前几日才清醒过来,想起丈夫的嘱咐,刚准备动身,就被温庭的人找到了,不是丈夫交代的人,她怎敢乱说话,等东西被找到了,再也绷不住,嚎啕大哭。
温庭的人安抚了许久,告知他们是来保护他们的,才将人安抚住,并安排了马车带人回京。
有此物证和应昭的书信,应家的冤屈已可洗刷大半,这些消息也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宫里。只是尽管如此,应家一时半会也无法从牢狱中放出来。
应府里的那封信,来自何处,还是个谜,谋害朝廷命官,勾结私通敌国,野心不可小觑,这背后之人,必定要是揪出来的,烨帝的意思是,暂时按兵不动,以免打草惊蛇。
温庭自然明白,一切依然在暗中进行着。不过消除了烨帝的疑虑,应家在牢狱中的处境也能好一些。
至于贤王的请求,温庭过了两日回了道帖子,大致意思就是已经询问过那侍女的意思,侍女感恩贤王厚爱,不过丞相府教养之恩,不敢忘却,不得已只好拂了贤王美意云云。
贤王捏着那信件,嘴角都是嘲讽笑意,可叹他还想着温庭说不定真的愿意去问问呢,可是你瞧瞧,这说的是有多敷衍,还是得他自己动手。
他招了随从过来,吩咐了几句,随从领命下去。
不过半日,随从便从外边回来,将探听的消息一一禀报。
丞相大人身边丫头不多,檀木正是两名贴身丫头之一,在温庭身边多年,得温庭看重,一向受宠,在丞相府里地位不一般,不过前段时间,不知是何原因,这檀木姑娘竟受了责罚,似乎是与人起了争执,只是再细的便打听不清楚了。
贤王听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挥退了随从,既是如此,便好办了,看来这位檀木姑娘也是饱受相思之苦呀,可惜陪伴多年,也抵不过这天降异姝。
这日,檀木出府置办物件,这眼看着入了秋,温庭体恤下人,府里的人,衣裳都要换一茬新的,这大批布料的选买不是小事,得她亲自盯着。
她到了丞相府常去的布匹店里,与掌柜说完今年选买的要求,便在店里随意转着,看看有没有新的布料适合给大人和老夫人的,掌柜很有眼力见的想要介绍一番,檀木谢了掌柜好意,只说自己随意看看,掌柜忙自己的便可,掌柜听后,说了句姑娘自便,就识趣地退了下去。
檀木正绕到一匹架着的云锦之后,不知何时身边却突然出现了一人,吓了她一跳,未等她反应过来,那人便朝她手里塞了张条子,随后便疾步出了店铺。
檀木有些莫名其妙,狐疑地看了眼那人的背影,随后展开了手中的条子,愣在了原处。
应辞在相府。
这人是谁,为何会知道应辞在相府,事关重大,无论真假,她得去看看。她吩咐跟来的小厮取好货后,便先行回府,她还有些额外的东西要采买,不必等她。
小厮回了好后,她便出了铺子,刚到门口,便看到方才那人在不远处的墙跟站着,看到她出来,便转身朝一旁的一条巷子里拐了进去。
檀木犹豫了一下,跟着那人的脚步走进了巷子里。拐了几次,也不见那人停下脚步,这处虽然地处闹市,但这巷子七拐八拐,已到了深处,安静的很,她这才起了警戒之心,放缓了脚步。
那人却在一小院前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已经停下的檀木,道:“檀木姑娘不必害怕,既已经到了这里,不如进去一叙?”
檀木迟疑之后,才重新迈了步子,她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丫头,若想对她不利,也不必费这么大功夫将她引到这里来。
她走进了那所小院,院里空无一人,那引他来的人指了指院里的石凳:“请。”随后自己在对面的石凳上坐下,接着又开了口:“我知道姑娘此时定是十分疑惑,不过不要紧,我会一一细说。”
檀木点了点头。
“罪臣应泰初之女应辞是否在贵府?”那人试探开口。
檀木秀拳紧捏,私藏钦犯是重罪,大人做事谨慎隐蔽,这人到底是如何知道的。
“你胡说什么?应辞是朝廷重犯,怎么可能在丞相府?”檀木喝到。
“姑娘不必紧张,也不必急着否认。”那人叹了口气,脸上带上了些悲戚神色,“我是应家的远房旁支,举家在江南经商,与应姑娘有婚约在身,数月前来京,本是要商议成婚事宜,可谁知应家竟遭如此祸事,四处奔走无果,偶然得知应姑娘安然在丞相府,这才有了今日之事。”
“你想如何?”檀木听后,也未全信,只是先看看这人想做什么。
“小人倾慕应家姑娘已久,实在不忍心应姑娘受此磨难,所愿不过应姑娘平安度日,若是可能,小人想带应姑娘离开。”那人面色真诚,看起来对应辞十分情深意重的样子。
“你如何证明?”檀木不肯轻信。
那人立刻从腰间取了一道腰牌出来:“姑娘瞧瞧。”
檀木确认过后,确实是应家的腰牌,她这才勉强相信。
不过就算如此,丞相府里的人岂是说带走就带走的,何况应辞还戴着罪,虽然眼前之人的痴心确实令人动容,但对于应辞的情况,她无法多说一个字,只道:“应姑娘之事,的确令人心痛,可是你恐怕要失望了,你所说的应姑娘,并不在相府。”
说完,檀木便起身准备离开,刚走至门口,却听略显激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檀木姑娘难道不想让应辞离开相府吗?”
檀木顿了脚步。
那人紧接着又道:“我带走应辞,檀木姑娘又可伺候在丞相大人身边,岂不两全其美?”
檀木心中翻江倒海,已经无暇思考那人是如何得知相府中的种种,因为那人说的话,直直地击中了她的心思。
她是多么想让应辞消失啊,这样一切便能恢复原样,她仍旧是温庭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多年侍奉,她从未出过差错,也未被温庭责罚过,府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念珠不爱操心,都是她在看管着。
没有名分她丝毫不在乎,这份殊荣已是大人最大的偏爱。
可应辞来了之后,一切都变了。
她与念珠,何时伺候过除了大人和老夫人以外的人,应辞来了之后,她们却是要伺候她的饮食起居,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样。
她劝应辞洁身自好,莫要污了大人清誉,可应辞说什么,她做不到。她何德何能啊,不仅不加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可即便如此,她竟还得了老夫人的偏爱,她实在想不明白,应辞来了之后,她做什么仿佛都是错的。
她想起了应辞误入大人房间的那个夜晚,或许,她就该让念珠闯进去,将应辞带出来,也就不会有如今这样的境地了。
但今日,有一个让应辞离开的机会,她真的要放弃吗?
那人似乎看出了檀木的动摇,又劝道:“姑娘若是不方便,只需告诉我应辞的动向,我自会找机会与应辞说清楚,姑娘看这样可否?”
檀木转了身过来,深吸一口气:“好。”
那人又与檀木说了传递消息的方式之后,檀木推门离开。
贤王从屋内出来,看着那将将阂上的院门,嘴角勾起:“崇若,做的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