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规不愧是个老警察，也可能是他以前经常悄悄过来这附近，所以比较熟悉地理。他把车子特意停在了一棵连根歪倒的枯树下方，又有杂草林叶掩护，别说晚上了，就算是在白天，不特意去找也实在很难看到它的存在。
不过，这种地方也有个劣势，藤蔓枯枝盘结交错，是个很天然的避雪棚，所以车门外侧还有着很明显的脚印痕迹，刚刚那两个警察并没有破坏现场，雪地上的脚印情况还保存的非常完好。
小何在旁人帮忙打光的情况下一一拍照，又用树枝划出了保护的范围，邵文锡这才戴好手套，踩着旁边上前，试着拉了一下车门。
“是锁住了吧？”小何说，“邵顾问你让让，我用警棍把车窗给砸开。”
“不用。”邵文锡有些嫌弃对方的暴力破坏，一边说着就一边拿出了自己包里的工具，用笔尖儿撬一撬撕开了车窗的封条，又拿了把钢尺顺着缝隙往车门里探了探，没几秒就听到很清脆的“哒”的一声。
小何怔了怔，心道这方法确实对不少的老车都适用，邵顾问拿出来的工具也算是一个老师常备的东西，但问题是……他也未免有些太熟练了吧？
梁森在旁边看着，清了清嗓子说：“这忘带一回车钥匙涨过的技巧，文锡你居然到现在还记得呢。”
邵文锡并没有忘带过车钥匙，但梁森在帮忙解围他也听出来了，他自己倒是觉得这种程度的溜门撬锁没啥好解释的。开了车门，邵文锡就拿起手电筒往里照了照，顺便从副驾驶前的手套箱里，摸到了一把备用钥匙递给小何。
卡口检查酒驾的交警只说看到过许知规，并没说看到了侯宇，后者过去打开后备箱，果然在里面发现了被剪开丢下的一次性扎带，上面还残留着一点儿氧化的血迹。
小何拍完照用证物袋装起来说：“侯宇一定醒了，他在后面挣扎过，这人还知道要踹掉后面的车灯呢，可惜到这边没人再发现了。”
邵文锡探身在车里搜了搜，又伸手翻开了驾驶席上面的后视镜，上面掉下一张照片，邵文锡及时捏住了，仔细一看，是一张很古老的全家福，许优优也站在其中，没有一脸的病容和憔悴，而是很阳光地面对镜头微笑。
照片背面也粘着东西，像是一块儿小小的石头，邵文锡退出来仔细看了看问：“这是什么？”
“……像是从什么东西上碎下来的，诶？这黑块儿上的颜色不太对，这边缘是……是血迹干掉了吗？”
had虽然不是每个案子都很暴力血腥，但也比常人要更容易见到各种形式的血迹，小何虽然不能完全肯定，但也觉得八九不离十。
“何警官，车尾下面好像有东西。”
那民警一边说着，一边趴在地上去够，果然从车底下摸到一个陷在雪泥里的已经有些湿掉的手掌大小的本子，不过湿的也不是非常严重，里面的内容还是能够翻看的。
小何拿着本子说：“这是许知规当警察习惯拿在手里速记用的本子，应该是把侯宇从后备箱里挪出来时掉落的。”
“还有，这边还有个东西！”
又有人循着足迹在稍远的地方找到了什么，拿起来照着说：“这应该是个领带夹吧？”
侯宇事发时穿的是西装，他当时在开车，下车时也没穿大衣，他果然在醒来之后有想办法留下记号。
梁森默默地站在一边，看了一眼发现领带夹的，又看了一眼在研究小本子的，迟疑着开口道：“文锡……那个小石头，我觉得很有可能是……”
“许优优割断绳子留下的证据。”邵文锡点头说，“有可能，就地取材，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割断绳子，上面的血也很可能是许优优自己的。将这个保留下来，可能是许知规搜找的时候对比的物证之一。”
那个当地的老民警说：“这种石头我认识，在我们这儿很常见，就是弄来盖屋子用的，这要找起来，不是跟大海捞针一样吗？”
“在人多的地方是，在没什么建筑的地方就未必。”邵文锡蹙眉道：“何警官，不能耽误了，这里温度这么冷，侯宇关在后备箱里几个小时，缺氧脱水再加上寒冷恐惧，他们一定走不快。可一旦许知规带着他到了目标地点，根据他的报复行为等级，侯宇一定有生命危险，现在往里找，可能还来得及。”
小何也咬牙说：“这上面有不少许知规写的报复的设计，侯宇确实危在旦夕，不能再耽搁时间，也等不及增援了。可是邵顾问，你真要进去吗？”
“我只是帮忙找地方，肯定不会往前冲的。”邵文锡这样承诺着，又转头看了梁森一眼问：“你当时看到的地方是从另一个方向，确定换个方向找过去能认识吗？最主要的是，你这身板能往里走吗？”
被嫌弃的梁森耸了耸肩膀说：“我并不是路痴，只要别让我在这种地方狂奔，走路还是没问题的。”
梁森几句话都说在点子上，确实表现出了用途，小何看邵顾问都觉得他有用，眼下人手又实在有限，索性拍板带上了这两个。又给了他们一只对讲，还让那个最熟悉环境的老民警尽量跟着他们。
往里行进的最开始，小何还在邵文锡的示意下给林煜打了个电话做汇报，他还有些奇怪邵文锡为啥不自己打这个电话，但是提到梁森的时候倒是懂了，他们队长显然是对梁森意见不小，而邵顾问大概是觉得不太好解释，才把这项艰巨的任务推给自己的。
不过，小何觉得这也很合理，费易那档子事还没完，一想到这种人有可能开脱，小何都觉得头疼的厉害。
几人踏上原始的林地，一开始的时候，由于痕迹的延伸方向很明显，大家还能一起往里走，但是随着积雪的掩盖，夜里搜寻的视野又相当有限，他们就只能分散成一片往前，但手电筒往远处聚光照一照，也能看到彼此在树林间穿梭的人影。
没有道路的地方本来就很难前行，积雪更是增加了难度，邵文锡喜欢运动健身，往里走还不算很辛苦，梁森却累的够呛，一开始还能尽量快些，后面就已经只能沉默地跟着了。
他落在后面，邵文锡也不动声色地放慢了脚步，一边尽量听着四周的动静，一边表示怀疑地询问梁森：“这么黑的地方，能认得出你之前在哪儿写生的吗？”
梁森喘着气说：“还没看到呢，不过我特意通过地图对比了一下，如果手机上的指南针靠谱，应该就在右手边的方向才对。”
这边在下雪，远处又雾气弥漫，邵文锡眯起眼睛，有些后悔在这种气候下把梁森领进来了——没有月亮，鬼才能看见远处是什么情况。
后者倒是不觉得，一边跟着他一边问：“我忽然回来，你没什么想从我这儿知道的吗？”
邵文锡冷漠道：“你最好闭嘴保存体力，不然，我可能就会生出把你丢在荒山野岭的心思了。”
梁森；“……”
果然闭了嘴，就这样曲曲折折地往里走了两三里路，他们才终于看到了当初坍塌掩埋的几户民居。
这里受损严重，植物早已在废墟上扎根，在雪夜里看起来更像是一片荒废的坟场，偏偏这时候邵文锡的手机忽然响了，小何不用看也知道是他们队长打过来的，因为邵顾问接通说话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但是“喂”了两声，通话却没能继续下去，断断续续又干脆断掉了，邵文锡蹙眉一看，信号只有一格起起落落，大约是周围有山，又离基站较远，所以收不到信号了。
但是，都走到这儿了，要往后退非要找信号接电话，耽误行程不说，小何也肯定不能同意他一个人落在后头。
邵文锡咬了咬牙，试着给林煜发了条简短的信息，手机比划了几个地方，好歹短信是显示发送成功了。
“何警官！树下面有东西！是个纽扣！”
“啊，这里也有脚印，他们往这边走了，能看到脚印，证明距离不是很远了！”
有着线索要追，邵文锡也等不及是否能收到回复，只好迅速赶了上去，再往深入，这下就是真的没有信号了。
但大风之中，雪也渐渐停了，风吹走了云，已经略微偏向西边的月亮冒出头来，一直默默跟着他们不怎么出声的梁森忽然伸手拍了下邵文锡的肩膀。
“文锡！”
梁森小声叫他，坚定地指着远处一道山壁说：“那上面，我是从那上边看到的。所以那座危房的位置，应该是在十点钟的方向。”
小何往远处看了看说：“前面看不到脚印啊，进来这么久，增援的人也不知道到没到，一声对讲居然都没响过！咱们都走到这儿了，也没看到许知规的人影，这老家伙，他会不会听到后头有动静，带着人往林子里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