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马车走远,消失在眼前,宋时遇整个人还石化在原处。
夫人,不对,像夫人,他没看错……
娄长空生得同夫人很像,所以殿下和娄长空拥在一处,娄长空还亲了殿下……
宋时遇整个人都有些不好。
正好洛铭跃从身后上前,“宋将军,怎么一幅苦大仇深的脸呀?”
洛铭跃很早就同宋时遇熟络了,所以言辞间也比旁人熟悉,眼见宋时遇这幅模样,洛铭跃好笑。
宋时遇赶紧伸手,将自己吃惊的下巴合回来。
宋时遇想起早前洛铭跃和江之礼一直同殿下在一处,如果殿下同娄长空亲近,那洛铭跃同江之礼应当也是知晓的……
宋时遇不算八卦的人,只是因为早前同殿下还有夫人在一处的时间太长了,知晓殿下和夫人之间的事,而且,印象太深刻了。
忽然多了一个娄长空在其中,宋时遇是觉得奇奇怪怪的。
如果不问清楚,心里就像有根刺一般……
宋时遇握拳轻咳两声,低声问道,“那个,殿下和娄长空……是不是,有些……”
宋时遇脑海中在搜索辞藻,既不要太露骨,也要能表达清楚的,最后脑海中没搜索到合适的,就硬着硬着头皮小声说道,“我刚才好像看错了……看到,看到殿下在亲娄长空?”
宋时遇试探着问。
洛铭跃不以为然,“没看错啊,他们不一直这样吗?你才知道啊?”
宋时遇整个人都有些不好。
洛铭跃也凑近,“这才哪跟哪啊?宋将军,别多问,娄长空的猫都是殿下在养。”
猫?
宋时遇微楞。
正好李裕折回,怀中抱着下下。
方才温印离开前,把下下塞给他,“让下下陪你。”
他笑着应好。
眼下,李裕便正好抱着下下折回,宋时遇眼睛都直了——娄长空的猫?那不是下下吗?
下下不是夫人的猫吗?
怎么成了娄长空的吗?
难道是娄长空养了夫人的猫?还是夫人养了娄长空的猫?
夫人死了……娄长空继承了夫人的猫,还继承了殿下?
呸呸呸,想什么呢!宋时遇脑海中一片混乱,好似一万道惊雷在脑海中奔腾着。
“怎么了?”李裕看他。
“没有!”宋时遇斩钉截铁,“什么都没有!就是正好路过……”
让别人相信的前提,就是自己先相信,宋时遇一脸诚恳,他就是今日正好路过。
李裕看了他一眼,没说旁的。
洛铭跃正好上前,“殿下,我有事想同殿下说,官邸那边人多,想在这里说。”
李裕看了看她,其实猜到什么事,还是温声道好。
宋时遇刚转身先溜走,被李裕唤回,“宋时遇。”
宋时遇绷着脸折回,“陛下有何吩咐?”
李裕将下下塞到他怀中,“帮我带回去,我同洛铭跃说完话再走。”
宋时遇惊呆:“……”
“我,这,殿下……”宋时遇刚想伸手,但李裕已经转身,同洛铭跃一处。
宋时遇看着怀中的下下,再一次觉得自己是大冤种!!
下下伸爪子挠它!
没错!!
就是它!!这种熟悉的挠法,就是夫人那只猫!!!
宋时遇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是一种什么乱法!
为什么要让他知道!他就想好好追随殿下讨逆,然后回边关,为什么要让他知道!!
宋时遇犹遭雷劈……
城郊,李裕同洛铭跃一道并肩踱步。
对洛铭跃来说,追随殿下这一年多的时间,殿下没有旁的事情瞒着她,也让她参与到不少核心的事情中来,是信任她,她想做更多的事。
对李裕来说,洛铭跃同江之礼是真正同他患难与共的人,远不止洛铭跃知晓的这一年半载。
在他心中,江之礼和洛铭跃与旁人是不同的……
是君臣,也是朋友。
洛铭跃深吸一口气,紧张道,“昨日听郭将军说,频北一带是李坦东边的屏障,易守难攻,很难攻下,只能智取。最好能说服对方举旗易帜,否则,强攻怎么都会有伤亡,还会拖累其余几处进展。殿下,我想去频北试试……”
李裕转眸看她,也不由笑了笑。
这一幕他很熟悉,记忆犹新,这也是洛铭跃在朝中成名的开始。以为这次去频北,洛铭跃会凭一己之力,一张三寸不烂之舌,舌战频北一众官吏和驻军,最后说服了频北的几大世家,驻军和城中官员。
劝降频北,让洛铭跃在朝中声名鹊起。
也让他与李坦之间的这场对峙,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在他记忆中,这原本应当是两年之后的事,那时候的洛铭跃在经历战乱,见过民不聊生之后,更有感触,也掷地有声,将频北一众人等问得目瞪口开。
但这次,李恒的事情也提前,所有的一切都提前了,这对洛铭跃来说是一个挑战,甚至,是风险。
但他还是愿意让她去,因为这次频北论战不会再像早前一样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因为他将许多事情都前置的,所以他仍然支持洛铭跃去。洛铭跃看似不找调,不靠谱,但她能开口提,就是深思熟虑之后的。
至少,他要信任她。
李裕看她,“真的想去?”
洛铭跃眨了眨眼睛,还以为殿下会先说一大堆顾虑,再说一大堆建议,然后再和她讲道理很久,最后留一堆模棱两可……所以,洛铭跃是最好了心理准备,一轮,两轮,三轮等等,但,但他是不是听错?
殿下是问她是不是真的想去。
她忙不得点头,“是。”
李裕颔首,“让江之礼同你一道去吧。”
早前的江之礼没有见到频北论战的一轮,但这一次,他兴许能看到。
洛铭跃赶紧摇头,“不用不用,他也有旁的事情要替殿下做,我们跟着殿下这么久,不就是等着这一刻替殿下奔走吗?爷爷说过,我们洛家世代忠良,效忠殿下,万死不辞,那我也能做我力所能及的。”
见她眸间笃定,李裕温和笑了笑,“好,我答应。但去之前,你要同江之礼商议,频北那边他睡,让他给你建议。”
“真同意啦?”洛铭跃意外惊喜,但很快,又握拳轻咳两声,让自己显得沉稳一些。
李裕不戳穿,“去吧。”
洛铭跃这才高高兴兴转身,就差蹦蹦跳跳在他跟前离开了。
等回了官邸,郭从容等人已经在等候李裕,见了李裕,纷纷拱手行礼,“殿下。”
李裕轻嗯一声,“有什么消息吗?”
郭从容颔首,“殿下,是京中的消息。”
郭从容口中的“京中”两个字让李裕眸间微微滞了滞,也猜想到不会普通,李裕平静道,“说吧。”
他不记得这时候京中出了大事,但因为李恒的缘故,是有可能轨迹发生改变的。
李裕看向郭从容。
“殿下,京中传来消息,陛下龙体抱恙,太医院会诊也束手无策,陛下已经于十日前下诏退位,传位于李坦,礼部也挑选了吉日,尽快举行新帝登基大典。”郭从容沉声说话,而后噤声,看向李裕。
李裕眼中意外,但又不意外。
这次因为李恒的死提前了,李坦同父皇之间肯定产生了冲撞,生了争执。
李坦的心态忽然之间有了剧烈变化。
再加上这个时候李坦眼中已经没有对手,他与父皇发生冲突之后,已经有恃无恐,所以提前登基了,这是李裕早前没想到的。
李裕陷入思绪。
一侧,郭从容身边的谋士也道,“应当是恒王之事了结,李坦心中已经迫不及待,未免夜长梦多,或是,宫中生了事端?”
李裕没出声了。
他真正担心的就是后一条——宫中生了事端。
父皇当然不会自己下诏退位,他怕的,是父皇同李坦起了冲突,李坦丧心病狂,失手……
李坦的忽然登基,让李裕心中强烈不安。
另一侧,郭从容恼道,“李坦倒行逆施,这次是连面上都不顾了。殿下,讨逆之事只怕刻不容缓,迟则生变。”
李裕颔首,“我知道了。”
“怀瑾。”李裕又唤了声。
“殿下。”江之礼上前。
“讨逆檄文之事提前处理,还有,让人探探宫中消息,我要知道父皇那处的实情。”李裕担心的是此事。
“是。”江之礼拱手应声。
……
等从偏厅中出来,往苑中折回,江之礼见洛铭跃在他苑门口等候。
江之礼皱眉,“你去哪里了,今日怎么没见到你?殿下正好在催讨逆檄文的事,我刚要来找你。”
洛铭跃笑了笑,“我也有事正好同你说。”
江之礼脚下驻足,很少见洛铭跃这么正式,配合,有没有怼他,还主动找他有事……
相处久了,江之礼觉得哪里不对,“怎么了,又闯什么祸了?”
其实不知不觉间,潜移默化,他同洛铭跃说话,或多或少都沾染了洛铭跃口味,但自己却浑然不知。
洛铭跃不满嘟嘴,伸手将手中的卷轴塞在他手中,“给,檄文我弄好了,抽空你看看,但是我没时间同你一道改了,我要去做一件大事!”
说得煞有其事,江之礼好气好笑,一面接过,一面看她,“什么大事,说来我听听?”
洛铭跃双手背在身后,得意道,“江之礼,我要去频北了。”
频北……
江之礼愣住,“你去频北做什么?”
忽然,江之礼反应过来,昨日在殿中的时候,郭从容郭将军提过一句,频北这边局势复杂,易守难攻,如果要强行过境,恐怕伤亡惨重,但是如果能说服频北内部投诚,将对局势起至关重要的作用。
而频北内部眼下分两种声音,这个时候,任何一个熟面孔去到频北都会引起警觉,最好是,朝中不常见的生面孔去。
洛铭跃,想自己去?
果真,洛铭跃朗声道,“我去做我应该做的事!”
江之礼微恼,“你疯了吗?!”
他其实想说,一旦殿下在繁城这处露面,开始与李坦对峙,谁去频北都将是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下,是最安全,但也同时是最危险的!
江之礼攥紧指尖,“不行!”
洛铭跃却道,“江之礼,我知道我在做什么,这些事总有人要做,无论是朝中是生面孔,还是殿下信赖,还是这张嘴,我都是最合适的,你自己也知道,连你都说不过我,我去频北是最好的选择。”
江之礼恼意,“不准去!”
洛铭跃不怒反笑,逗他道,“诶,你该不是关心我吧?”
江之礼恼火,“我说你胡闹!”
洛铭跃看他。
江之礼沉声,“你这张嘴,你这张嘴就是三脚猫,我平日里让着你,你真要一个面对频北那帮老狐狸,你什么都不是!”
洛铭跃不满,“说谁呢!什么叫三脚猫,什么叫什么都不是!殿下都同意了,你不同意!你不同意你找殿下去。”
洛铭跃原本是想拿殿下压他的,谁知他想也不想,当即转身,“我不同意,我去找殿下!”
洛铭跃反倒愣住,一直站在远处。
苑中的表情有微怔,到笑意,“江之礼!”
江之礼没应声,也没停下。
洛铭跃朗声,“江怀瑾!”
他这才驻足,但是还是没有回头,径直离开。
洛铭跃双手背在身后,却笑意莫名从眸间满眼到眉梢,嘴角……
最后,嘴角浅浅弯起,现出一对小小的酒窝。
洛铭跃哼着小曲转身。
“殿下。”江之礼入了屋中。
“来了?”李裕头都未抬,眸间也无意外,他知道江之礼肯定会来,也知道他会说什么,李裕平静,“说吧。”
江之礼愣住,觉得殿下好像猜到了一般。
江之礼深吸一口气,缕清了思路,开门见山,“殿下,是洛铭跃的事。”
李裕还是没抬头,“哦,她怎么了?”
江之礼跟随李裕的时间最近,也不绕开,如实道,“殿下,他告诉我他要去频北,他去频北……我不放心。”
江之礼早前准备的好像都抛在了脑后,那些据理力争,旁证博弈,引经据典仿佛都忘了,只有方才那句是发自内心的,也脱口而出。
李裕一面落笔,一面道,“哦,那你永远都不会放心,她无论是去频北,还是去别处。”
江之礼愣住。
他来之前想过很多种情况,殿下会同他说什么,却没想到过眼下这种。
李裕还是没抬头,“我同你想的不一样,她总要迈出这一步,频北适合。”
“可是……”江之礼下意识反驳,但忽然又意识到殿下这一句并无问题,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李裕继续道,“如果我是你,我会信赖她,她连你都能气成这幅模样,她去频北并非没有深思熟路过,相反,是细致思量过的。至于你要说她不小心,未必,当初洛老爷子的信物在她那里,她只不想接,你气得咬牙切齿也拗不开她的口。这一年多时间,她一直跟着你,朝中的情况她很熟悉,她也一直在我跟前,我想说的,我要做的,她比谁都清楚。我并不觉得她要去频北是意气用事,反而过,我觉得她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所以我同意了。以上是我的理由,你可以不同意,说服我。”
江之礼:“……”
“我……”江之礼语塞。
李裕笑了笑,没有戳穿。
最后,江之礼憋了一句,“她是有些小聪明,但真要同频北那帮人在一处,未必就……”
李裕打断,“小聪明?还记得早前李坦试探南洲驻军的事吗?”
江之礼微楞,“记得。”
李裕笑道,“你觉得她是小聪明吗?”
江之礼再度语塞。
“既然她能,为何不让她去,都没尝试过张开翅膀,怎么知道羽翼是否丰满?”李裕看他,“怀瑾,我知道洛铭跃是你教出来的,那你更应该清楚,她需要什么历练。”
江之礼沉声,“可是他还小,去频北的风险太大……”
这才是他心底深处的声音。
李裕看他,“你去风险不小?”
江之礼顿住。
李裕继续道,“那你告诉我,你去安稳吗?”
江之礼:“……”
李裕轻声,“怀瑾,关心则乱,洛铭跃是洛老爷子的孙……孙侄子,频北有一般是洛老爷子的旧部,你说他们会做什么?敢做什么?洛铭跃心中明净着,你真以为她傻?”
江之礼是忘了:“……”
“你要有时间,就同她道别,再提醒她两句。”李裕说完,重新低头,不再看他,“出去吧。”
“是。”江之礼拱手。
等江之礼出现在洛铭跃苑外的时候,洛铭跃得意上前,“哟,回来了,殿下怎么说呀?”
江之礼窝火。
洛铭跃标志性得咧嘴一笑。
江之礼强忍着恼意,伸手,“拿着。”
洛铭跃莫名接过,“栗子糕???”
洛铭跃愣住。
江之礼沉声道,“路上吃。”
江之礼说完转身,是没准备在这里多留。
洛铭跃轻声,“江之礼。”
江之礼不知是没听见,还是特意没出声的,洛铭跃又循着早前一样,朗声喊道,“江怀瑾!”
江之礼不得不驻足转身,一脸‘不耐烦’,“这么大声做什么?”
洛铭跃照旧不给他颜面,“你听不见啊~”
江之礼:“……”
江之礼沉声,“自己路上小心,频北那边都不是善茬,就算你是洛老爷子的孙侄子能忍则忍,在外面……不像在这里,以后人惯着你。”
“哦。”洛铭跃难得没怼他。
江之礼多看了他一眼,“我不送你了,我还有事。”
江之礼转身。
“江之礼!”洛铭跃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
江之礼驻足。
洛铭跃笑道,“我会想你的!”
江之礼背后一僵,还是脚下迈步,装作没听见。
洛铭跃看了看手中的栗子糕,眸间都是笑意。
——谁说的!殿下爱吃的是栗子糕!
——是你爱吃吧……
洛铭跃莞尔。
作者有话说:
先来1.5更,今天还有很多更,记得吐泡泡,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