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们出了事,常家人自然要找上门来要个说法。
沈秀是被楼下的声音吵醒的。
她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依靠在三楼的栏杆上往楼下看。
水晶吊灯和高大的室内景观树,巧妙地将她身形遮掩,又不妨碍她从缝隙间看到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常家夫妇和他们带来的那个男孩。
常家夫妻俩的形象附和大多数人想象中高知家庭的形象。
男的身材微胖,穿着浅色西装,带着方框的眼镜,看上去就很有文化的样子。
女的穿着一件上下都是荷色的套裙,肉色打底裤包裹的小腿修长,踩着一双白色皮鞋。
被他们带来的那个男孩,穿着一身校服,抱着自己的书包,眼睛望着虚空,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听进去他们的对话,神情走空得厉害。
“亲家媳妇,明人不说暗话,我今天上门就是想要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孩子今天一大早找上门,说他妈妈和大姨还有传鸿都被警察抓进了局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开口的是常太太,已经退休的夫妇俩一大早开门,见到外孙站在门口,一副凄风苦雨的样子,别提有多心疼了,再一问自己的大女儿二女儿都进了局子,而且听起来还和赵传鸿脱不了关系,常太太的语气看似温和,实则已经压抑着怒气。
感受到“质问”的傅书意冷笑一声。
“常先生,常太太,咱们可不敢高攀你们常家的亲家。”
“当初说亲的时候就知道你们常家教女有方,我现在算是看明白了,你们可真会‘教’女儿啊!教出来的女儿一个比一个蛇蝎心肠,心狠手辣!你的两个女儿怎么进的局子,为什么不问问你们的好外孙呢?昨天晚上,他可是一放学就赶了过去的,发生了什么,我们赵家人也没有瞒着他。”
“亲家媳妇!你阴阳怪气的是什么意思!”常太太怒了。
本来得知两个女儿进了警察局,她就心烦意乱地紧,追问外孙,也只说是犯了法,问犯了什么法,又支支吾吾不肯说明白,现在还被傅书意冷嘲热讽一番,在外面也是高高在上的常教授妻子的她,哪受得了这个委屈,当即就变了脸色。
“我什么意思?”傅书意也不惯着她,直接回怼道:“我还能有什么意思?我可教不出两个杀人犯女儿!常娴静姐妹可真是你们的好女儿啊!一个十五年前就想着□□,一个前不久才对我家熹微下手,真以为我们赵家人都是软柿子做的呢,谁都可以来捏一捏?”
常太太听出了大事不妙,“你几个意思?”
傅书意抬手一甩,“啪”地一声,一叠资料甩到了夫妻二人的面前。
一早上的功夫,作为赵家大太太,已经足够让她收集到完整的资料。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嘴上这样说着,常太太却还是打开资料,一目十行地看起来。
看到一半,她猛地转头,看向平时最宝贝的外孙,“这上面说的是真的吗?”
乍然被问道,常虎顿了顿,还是点了点头。
“我听警察叔叔说,是妈妈和大姨自己交代的……”
他声音艰涩,“交代地很清楚。”
让他想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他将书包抱得更紧,眼中写着迷茫。
很早他就知道,自己不是爸爸的亲生儿子,他真正的父亲,是赵传鸿,是他的大姨夫,是赵氏集团的副总裁,母亲对他说的最多的也是,“别看你现在只是个音乐学院教授的儿子,别看你现在只是个单亲家庭的小孩,早晚有一天你要继承你爸爸的位置,甚至比你爸爸做的更好,爬的更高,你会成为整个赵氏集团的主人!”
“小虎,你要好好学习,要孝顺,要听妈妈的话,妈妈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不懂,人生的起点太重要了,有的人生来就是牛马,有的人生来就在罗马,不是妈妈不想给你一个健康的家庭,实在是妈妈找不到比你爸爸更好的人选了!你是愿意有一个没钱没势的爸爸苦哈哈的过日子,长大了为了房子车子票子发愁?还是愿意有一个像你大姨夫这样的爸爸?”
“一时的委屈不重要,那些欺负你看不起你的人,早晚有一天,会跪在地上给你舔鞋底子!别天真了!什么钱权不重要?这世界上最重要的就是钱,就是权,没有钱,你怎么穿得起这么好的衣服,这么好的鞋子,怎么可能暑假去美国过夏令营?没有权,你以为你的市三好学生是怎么来的?难不成是天上掉馅饼吗?傻孩子!”
常太太的身体已经瘫软了下去,沿着沙发一路滑到地毯上,模样很是狼狈。
坐在她两旁的丈夫和外孙,没有一个人伸手去扶她,她挤在茶几和沙发之间,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和失态的常太太相比,常教授显得格外平静,他一页页地翻着调查报告,不时推一推眼镜,一直翻到最后一页,望着最下方的雪白空页发了很久的呆,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抬起头,神情犹如在数分钟内老了十几岁。
“还有吗?”
“不好说,”傅书意回答,“警方还在审。”
佣人端来茶,“太太,您的茶。”
傅书意接过,放到嘴边轻嘬了一口。
而常家夫妇面前则空空如也。
“教子无方,是我教子无方啊……”
他闭上眼,竟有泪水涌出,握着资料的手隐隐颤抖。
“是我没有教好女儿,”他站起身来,向着傅书意鞠了一个躬,再直起身体时,竟像是突然驼背了一般,佝偻着,头也埋着,“今天是我们打扰了,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舒文,起来,我们回去。”
舒文是常太太的名字。
听见丈夫的呼唤,她抬起头,眼里还有迷茫。
渐渐地,她的眼中浮现清醒,以及愤怒。
“你就这么走了?”
她拍打着桌上的资料,看向傅书意,面带怒气,“是,我承认,是我们没有教好女儿,可是你们赵家人难道一点错都没有吗?十五年前,我们家娴雅才多大?才刚刚大学毕业,如果不是赵传鸿勾引她,她怎么可能和一个大了自己那么多,还是自己姐夫的男人在一起!”
“什么□□,她一个小女孩,她懂什么!你们是不是想让娴雅给赵传鸿顶嘴?”
傅书意懒得和她争辩,“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她抬抬茶盏,“慢走不送。”
“够了!”
“啪!”
蕴含着怒意的一耳光甩在常太太的脸上。
她捂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丈夫,“你竟然打我?”
“够了……”
常教授语气疲惫地道,“舒文,已经够了。”
“什么够了!”常太太不依不饶,“难道你真的要看着我们的女儿去死吗?什么□□?我自己养大的女儿,我自己还不清楚吗?娴静娴雅从小就胆小,连只鸡都不敢杀,怎么敢杀人!”
傅书意冷笑一声,“看来您对自己的女儿也不是那么了解嘛。”
“够了!”
这一声爆发出来的是常虎。
男孩红着眼睛,他低着头,眼泪一颗颗地落下。
“够了……”
“我们走,外公,走,外婆,求你们了,别让人看笑话了。”
知母莫若子,对于自己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常虎再清楚不过。
对于常娴雅能做出□□这种事情,他虽然惊讶,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毕竟作为一个能够把插足他人婚姻关系说的理智气壮的人。
为了斩除自己上升路上的几颗绊脚石,□□又有何不可呢?
他坐在赵家,只觉得如坐针毡。
周围路过的每一个人,好似都在嘲笑自己。
私生子,杀人犯的儿子……
常家夫妇走了,沈秀这才从楼上下来。
傅书意见到她,便招呼道:“睡醒了?头还疼吗?”
“不疼了,妈,刚刚是常家的人。”
“是啊,”傅书意点头,抬手示意家里的保姆道,“阿姨,把我让你做的包子热一热,给秀秀端上来。”又对沈秀说道,“睡了一天,肯定饿了,先垫垫肚子,妈让阿姨炖了甲鱼汤,等熹微回来给你俩好好补一补,女人可熬不得夜,熬夜会变老的。”
沈秀走到傅书意身边,“生出这么一对女儿,常家夫妻俩也可怜。”
“他们可不可怜,”傅书意道,“你以为能养出两个自私自利的女儿的,会是什么好东西?”
她知道的比沈秀多,常家人的黑历史信手拈来。
“常国玉早年逼得自己的博士生跳楼的新闻,还是赵传鸿给他压下去的。”
“至于他老婆……你别看她那副要死要活好像很爱女儿的样子,两个女儿都是她教出来的,她女儿是个什么东西,她难道真不知道?我才不信!”
她叹口气,“唯一可怜的,估计只有那个孩子。”
她看得出常虎眉宇间的懦弱和自卑,是和他的父母们截然不同的面相。
然而很快她又冷下心肠。
“不过谁叫他没投好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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