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白面男人离开后,京城再没传来什么消息,小院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宁静,猪肉铺子也重新开张了。
眼看进了五月,宴惜灵之前在院子里种的甜瓜苗冒了出来,她寻了些稍微直点的树枝搭架绑秧,浇水松土做的十分勤快。
之前受伤的影卫恢复得快,在床上躺了不过五六天便没了踪影,这么多天宴惜灵见到她的次数屈指可数,仔细想想,大概记得这位不太会隐藏自己踪迹的影卫是个面容苍白的清秀姑娘。
谢枕还是老样子,疯疯傻傻的,这两天跟着任长湛卖猪肉,他长相俊美,痴傻带给他的是一股不谙世事的天真,往那边一站,倒是引来了不少客人。
宴惜灵也忙,她和小月忙的脚不沾地,忙着将景恩妤写的胭脂方子做出来。小月被郡主指使着捣花磨粉,好几次扶着腰哭着喊好累,景恩妤也没闲着,她默写胭脂方子,帮着家里做饭,闲暇时习武练剑,宴惜灵看她越发的英气勃勃,心里不免生出几分羡慕。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往前进行,论起经商,景恩妤比宴惜灵要懂得多,她说江城里达官显贵不在少数,若想卖出名头来,非得自抬身价不可。宴惜灵听了她的定价后,惊得差点从凳子上跌下来,她想赚钱不错,可没想过这样狮子大开口。
景恩妤按住她,笑道:“当然不是漫天要价,这部分胭脂水粉只是少数,专门卖给那些夫人小姐,剩下的还是平价胭脂。”
“至于为什么卖那么贵嘛,贵有贵的道理,京城皇室贵族都在用的东西,谁不想看看呢。”景恩妤开始将自己认识的“皇室贵族”数给宴惜灵听,什么长公主,纯妃,薄太妃,丞相家的两位少奶奶……
宴惜灵听的一脸茫然,这些人名头可真是不小,随随便便挑个人出来,那身份地位都不是旁人敢肖想的,可是——
“她们怎么看得上我这胭脂啊。”
宴惜灵有自知之明。
“说的没错,可有我呀。”景恩妤大手一挥,将写好的信一一摆出来,“皇姑母最是疼我,我求她她肯定答应。”
“你还敢往京城里写信呢。”宴惜灵满脸不赞同。
“怕什么,太子又不是不知道我在这里。”景恩妤全然不在乎,“他要是想抓我早就动手了,若是想用我威胁父王,还不如劫走他的宠姬有用。”
“啊?”宴惜灵没反应过来。
“父王不喜欢我这个女儿,我是死是活,他不会太在意。”景恩妤哼哼一笑,“好了好了,别这样看着我,这没什么好心疼的,就算不被父王喜爱,我也还是受尽恩宠的郡主。”
后来做的胭脂随着景恩妤的信被送往京城,宴惜灵日日盼望着京城能传回来消息,能让她做的这批高价胭脂卖个好价钱。
这批高价胭脂用的是最新的方子,所用的瓷盒也是极为精致,宴惜灵没敢多做,每样颜色做了十盒,随后将它们摆在铺子里最显眼的地方。
这天下午,街上没什么人,宴惜灵和景恩妤坐在铺子里挑拣花瓣,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从外面来了几个人,这几个不速之客颇有些面熟,宴惜灵心知是孙家的人,不免冒出怒火。
果然,来的是卫勤兰。
卫勤兰陪着一位年轻的妇人走进来,挑衅地瞥了宴惜灵一眼。
宴惜灵心猜这位妇人应该是孙府新娶的妾,估计是最近得宠的,她对孙府半分好感也没有,此刻兴致缺缺,坐在那里连招呼他们都不想。
相较于精明算计的卫勤兰,这位妇人面容略有些稚嫩,她年纪也不算大,袅袅婷婷地走过来,细声对宴惜灵说:“我想看看你们家的胭脂。”
卫勤兰扶着这位妇人,脸抬得老高,颇为不屑。
宴惜灵心道前些日子她还是大夫人手底下的人,怎么不过几天就随风倒了。
她将胭脂一一摆出,介绍给妇人。
妇人极好说话,性子也有些温吞,点了两个颜色便让卫勤兰买下。
她走的小心,步子迈的细碎,宴惜灵心头一动,原来这位妇人怀孕了。
看大家这般小心翼翼,宴惜灵心下了然,孙老爷盼着这个女人能为他生下一个儿子,所以派了不少人看护着她。
卫勤兰和她不对盘,一直没说话,临走前回头剐了她一眼,眼里颇是得意。她是该得意,进了孙府以后她傍上富人,吃穿用度比乡下人好上不知多少,也比宴惜灵这个整日里抛头露面的女人好上许多。
“哪来的野鹌鹑?”景恩妤瞥了卫勤兰一眼,“披着人皮,还花里胡哨的。”
宴惜灵没绷住直接笑出了声,卫勤兰脸色难看,气得胸脯剧烈起伏,那妇人拽了拽她,示意她别冲动。
宴惜灵笑得伏在柜台上,景恩妤冷冷地瞥着卫勤兰,她久居上位,自有威仪,卫勤兰气焰顿时矮了一截,她的脸色变了许久,最终和妇人走远了。
“哈哈哈哈哈,恩妤,你,哈哈哈哈哈。”宴惜灵笑得肚子疼,“你可不知道她脸色有多难看。想不到啊想不到,你还会损人。”
景恩妤道:“这种人,狗仗人势罢了。”
“她是我前嫂子,坏的很。”
“她眼里有野心,那位妇人要是一直留着她,绝没有好下场。”
两个人挑好花瓣,景恩妤便去了后院,她捡起墙角靠着的木剑,稳住身形后开始慢慢操练起来。
宴惜灵住了热茶端到石桌上,看着身姿飒爽的景恩妤,满眼倾慕:“真棒!”
景恩妤回头淡淡笑了:“唬弄外行人罢了。”
宴惜灵吟吟笑道:“给你煮了茶,等不烫了再喝,你接着练剑,我去前面盯着。”
看着宴惜灵的背影,景恩妤将长发盘在脑后,先前温润的眼神蓦地盈满杀气,她将木剑缓缓举起,剑过头顶时猛地挥出,木剑划破空气发出噼啪的声响。
她挥剑旋身,全无女儿家的柔软矜持,一招一式皆藏着锋利的杀意。
如果宴惜灵看到这样的她,一定会惊讶,只是她看不到。
也不会看到。
下午她们早早地关门走了,反正有影卫跟着,宴惜灵也不再怕遇见什么劫匪,她从布包里掏出两块剥好的核桃仁递给景恩妤:“每天来回跑好累啊。”
景恩妤接过核桃嚼了:“你可以考虑雇人呀。”
宴惜灵摇头:“别人绝不会像我这样尽心尽力,何况,铺子里盈利也不多,雇不起。”
“生意好起来以后雇人做工雇人看店,你还可以找人出钱,让他们每年拿红利……”景恩妤滔滔不绝地对宴惜灵说着她的想法,宴惜灵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讷讷道:“我要是有你一半聪明就好了……”
景恩妤笑道:“我只是说说,我会说,可我不会做。你很好,勇敢聪慧,任长湛娶你是他的福气。”
两个人一路说笑回到家中,看见猪肉铺子还没关门,陆续有人过来买肉。
“今天生意这么好?”宴惜灵走过去。
“后天镇子里有集会,大家都要买肉招待亲戚。”任长湛将竹筐推过去,竹筐里面摆着一块红白相间的五花肉,“咱们也炖肉吃,明天你也别去铺子了,休息两天。”
“休息两天,休息休息。”谢枕立在后面呵呵憨笑。
任长湛看了穿着围裙的谢枕一眼:“他这两天也累得不轻,晚饭多做点吧。”
宴惜灵笑着将肉端进灶房,和小月忙活起晚饭来。
晚饭是卤面,每个人碗里都有两块肉,谢枕捧着碗呼噜呼噜吃得声响不小,景恩妤将自己碗里的肉夹给他,面上淡淡的没有表情。
小月一脸吃惊,但很有眼色的没出声。
收拾好碗筷,宴惜灵将多出来的两碗面条放进锅里盖上盖子,到了晚上两个影卫自然会下来吃,这段时间宴惜灵每天都给他们留下饭菜。
之前那个苍白的女影卫还曾给她留下过山里的果子和咽了气的野兔子,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跑那么远的。
收拾好这些,宴惜灵便回房睡了,任长湛光着膀子在擦洗身子,宴惜灵被他叫去擦背。男人结实的肩膀上有一层滑腻的油脂,宴惜灵伸手蹭了蹭,脸上热辣辣的,立刻又施力在他背上搓起来,任长湛差点被她搓掉一层皮。
“轻点轻点。”任长湛呲牙,“一会儿搓破皮了。”
宴惜灵这才缓下力道,搓完背,她将任长湛的短衫拿来让他穿上。
这几天任长湛白日里卖肉割肉累得不轻,眉眼间倦色难掩,宴惜灵叫他坐在床上,自己给他捏肩膀。
“这是怎么了?又是搓背又是捏肩的,娘子别卖关子啦。”任长湛背对着宴惜灵,看不见她的表情。
“我心疼我男人。”宴惜灵将脸贴在他的后背上,因为这个姿势,她说话有些口齿不清,“我男人心怀天下,岂能一辈子卖猪肉。”
“怎么说这个?我还真不是心怀天下的人。”任长湛呵呵笑起来,宴惜灵能感受到他胸腔里的震动,“我就想赚点小钱和你过日子。”
“骗我。”宴惜灵搂紧了他,深深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我男人心有大志,我都知道。”
任长湛抓住环抱在胸前的手,道:“你男人心有大志,也心有娇妻。”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那你是鱼还是熊掌啊?”任长湛打趣。
“我是你得不到的宴惜灵!”宴惜灵气鼓鼓地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被任长湛翻身抱紧了。
“怎么个得不到法?这样?”任长湛吻住她的唇,勾动着宴惜灵的情潮,她被吻得喘不过气,只能环抱着他,被男人一步步带向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