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师姐临行前又回头看着他说道:“若是意志足够强大,便可无往而不利,甚至有道听传言,如果一个人的意志够强大,那么就连道天都会感到恐惧。”
李梦舟若有所思,他大概明白了三师姐的意思,很是感激的躬身为礼。
第五十二章 没意思的书帖
都城里还在落雪,时辰尚未到万籁俱寂的时候,街道上尚有行人来往,所以暂时未积起来。
皇宫里有人清扫,雪下得不大,沿途道路便更是干净。
御书房里,皇帝陛下闲时翻一些书籍来看,雅致到了,便想着写写字陶冶一下。
旁边有人陪伴着,帮忙研磨,那是一位妇人,看起来要年轻许多,肤如凝脂,晶莹剔透,比最洁白的羊脂玉还要纯白无暇;比最温和的软玉还要温软晶莹;比最娇美的花瓣还要娇嫩鲜艳;比最清澈的水晶还要秀美水灵。
可谓美若天仙,落落大方。
出现在宫里的妇人,又能陪伴在皇帝陛下身边的自然只有那些娘娘了。
而眼前的这位妇人地位超凡,乃是后宫之主,当朝的皇后娘娘,亦是皇帝陛下最为宠爱的人。
尊贵的气质自是不必多言,最主要的是那温柔端庄,不会给人一种身居高位,极难相处的感觉。
所谓母仪天下的气度便是在皇后娘娘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皇帝陛下喜好书画,爱屋及乌的缘故,皇后娘娘便很喜欢研磨。
研磨这种无聊的事情,怕是没有人会喜欢,皇后娘娘也并非真的喜欢,但陪着皇帝陛下,不论做任何事情她都是喜欢的。
一首诗词呈现于纸上,皇帝陛下揽过皇后娘娘的肩膀,笑道:“朕的字写得如何?”
皇后娘娘很是小鸟依人的偎在皇帝陛下的怀抱里,一双轻柔的眸子落在纸上,微笑着说道:“陛下的字当是好字。”
皇帝陛下果然很是开心,忍不住把皇后娘娘紧紧抱在怀里。
皇后娘娘虽是有些羞涩,但余光再次看到书案上的字帖,还是不免有些羞愧,因为皇帝陛下的字写得真的不怎么样。
喜好书帖和真的会写,还是有很大的区别,但谁让人家是皇帝呢,又是枕边人,自是不能落了心上人的面子。
所以皇后娘娘常常饱受着良心谴责的煎熬。
但是在看见皇帝陛下由衷开心的样子,皇后娘娘便觉得这点小事实在不足为道。
这时有内侍低着头快步走进来,禀报道:“启禀陛下,离宫剑院的薛院长求见。”
皇后娘娘轻轻挣脱开皇帝陛下的怀抱,端坐在龙座上,便又恢复了那端庄肃穆的模样。
皇帝陛下倒是很意外这个时候薛忘忧怎会到宫里来。
他并未有丝毫怠慢,说道:“快快有请!”
像江听雨和薛忘忧这样的人物,皇帝陛下很难只是当做一个寻常人物看待,所谓的礼节是必不可少的。
若非江听雨不再理会修行事,替皇帝陛下掌管天枢院,而薛忘忧常年待在离宫剑院,对于朝堂也没有什么兴趣,国师这个身份还真不一定会落到摘星府星主陈莫西的头上。
除了梨花书院的院长这位顶级大能外,姜国修行者的世界中,地位最为尊崇的便也是非江听雨、剑院薛忘忧、摘星府陈莫西莫属了,药王谷辰儒大师、蒹葭苑海棠山主和不落山的路中葙次之。
这些人都是入了五境,乃至巅峰的大人物,就算是一国之君,也要以礼相待。
就算是上次离宫剑院入门测试要短暂开启千海境,薛忘忧都没有亲自到宫里来,所以皇帝陛下很好奇薛忘忧的来意。
直到薛忘忧的身影出现在御书房,皇帝陛下才隐约察觉到,薛忘忧前来的缘故怕是并不简单。
因为薛忘忧的神情很凝重。
“参见陛下,皇后娘娘。”
薛忘忧向着皇帝陛下行了君臣之礼。
皇帝陛下微微抬手,示意不必多礼,皇后娘娘也是微微颔首。
“薛院长可是有什么事情?”
薛忘忧犹豫了一下,说道:“是有一件事情要请求陛下应允。”
皇帝陛下蹙起眉头,说道:“不知是何事?薛院长但讲无妨。”
薛忘忧也不能保证皇帝陛下会同意开启千海境,毕竟这里面还掺杂着他的私心,但既然已经到了御书房,却也不能不说,便如实相告。
没想到皇帝陛下听闻此事,竟是没有询问什么,只是笑呵呵的说道:“既然那李梦舟是离宫剑院的弟子,同时也是朕的子民,身体上出了问题,便是要想办法解决。开启千海境倒是不成问题,只是在门外领悟,不进入深处,也不算破坏规矩。朕同意了。”
这番回答让薛忘忧感到很意外,但是想到江听雨后,薛忘忧心下便有些恍然,既然江听雨怀疑李梦舟的身份,那么皇帝陛下理所应当也是知晓这件事情的,有此决定,倒也不是那么让人意外了。
既然事情成了,薛忘忧便也没有久留,只是跟皇帝陛下随便聊了聊,便告辞离开。
皇后娘娘有些疑惑的看着自己的丈夫,说道:“千海境乃是我姜国的气运圣地,陛下因薛院长的身份破例一次倒也寻常,毕竟只是打开一个缺口,非是真正开启千海境,倒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并非是妾身背地里非议薛院长,但他的请求未免有些过分了,只是因为一名外院弟子,如此滥用千海境,怕是极为不妥,陛下又为何答应呢?
皇帝陛下倒也没有误会皇后娘娘,自然知晓她担心的是什么,拍了拍她那如玉的柔荑,笑着说道:“若只是一名普通的外院弟子,当然不至于如此。李梦舟这个人是一个很有趣的小子,还望皇后莫要怪朕不告知你缘由,待时机到了,朕自会说与你听的。”
作为站在皇帝陛下背后的女人,皇后的德仪自然不会允许她这般做,微微一笑,便说道:“既然陛下觉得他有趣,那想必这少年也不是寻常凡物,能被陛下看重的少年,也就只有那沈秋白、北藏锋和欧阳胜雪等寥寥数人,千海境本来便是给那些资质极佳的少年准备的,他们有所领悟,对于姜国而言也是幸事,臣妾自然省得。”
皇帝陛下将皇后娘娘揽在怀里,双掌握着那柔荑,看着殿外落雪的景致,说道:“树木要经过千年风雨才能成长为参天大树,姜国历尽无数场战争,牺牲无数的良臣名将,才有如今的地位。”
朕虽然不敢言胜过先帝,却也不愿成为一个昏君,姜国的强大不在于朕一个人,而是在于所有姜国的子民,尤其是这些修行中的少年,他们才是姜国真正的中流砥柱。
姜国地处大陆中心,乃是天下必争之地,外患无穷尽,只有培养更多的人才,才能保证让姜国不会被外敌吞噬。若我姜国不能抗住外界压力,不能震慑所有敌对势力,那我姜国又如何存于世?我身为姜国天子又如何能不在意?
皇后娘娘轻轻依偎在他身畔,秀丽眉眼顾盼之间自然而生温婉之意,低声说道:“陛下已经做得很好了,正因姜国疆域所处的位置太过微妙,能够屹立数百年不倒,绝不是运气便能概况的,如今我姜国人杰地灵,陛下治下一片欣欣向荣,必会做到先帝未完成的事情。”
皇帝陛下满怀深意的看着皇后,说道:“如今誉王有谋逆的心思,若朕治下有德,又怎会有逆徒出现?他当真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想朕为何要让他远离都城,原以为他能够想明白一些,最后还是一个蠢货。”
“若非他是朕的弟弟,年幼时,他的母妃也对朕颇有照顾,在他萌生这种念头的时候,朕便不会饶他。世间蠢货太多,尤其是自作聪明的人,当真是废柴一个。”
事关这样的事情,皇后也不知该如何劝解,皇家的事情总是最难明的,兄弟反目更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她缓缓站起身来,平静的看着殿外枯槁的老树,说道:“陛下最看重感情,弟弟要谋逆兄长,陛下心中愤怒在所难免,但也要保重龙体。潞王殿下最与陛下亲近,素有贤王之称,也算是我姜国之福,陛下之福。”
沉默很长时间后,皇帝陛下缓缓开口说道:“当年承懿在外敌来犯时,不顾我姜国百姓,抛弃了多少无辜亡魂,甚至导致多少将领因此丧命,他根本没有想过,这会动摇我姜国根基,被外人轻视,所谓贤王的称号,可不是用正经手段得来的。”
“承懿确实有着非凡的能力,可是他的思想却让很多人都不能苟同,若非他是朕的亲弟弟,当年朕也不会轻饶他。和誉王那个蠢货相比,承懿虽是聪慧,更不能称是一丘之貉,但也绝对不能让朕满意。若不是这些年他乖了很多,做了许多善事,又如何能够堵住悠悠众口。”
“我姜国的腰身不能弯曲,能够抵御四国而不败,重要的便是我姜国军队不屈的意志,能够无视外敌,甚至面对来自山海清幽之地的压力也可以毫不在意,除了我琅琊城坚不可摧,国力强盛,又有书院那位大能庇护之外,更重要的便是……我姜国不会主动树敌,但若敌人来犯,也从不妥协。”
皇后与潞亲王秦承懿的接触并不多,听到皇帝陛下所言,她隐隐约约明白了些什么,静静看着丈夫熟悉的侧脸,注意到他虽然很愤怒,却并没有展露杀意,便轻声说道:“君子不器。”
皇帝陛下微微一怔,凝望着皇后俏丽的面容,喟然一叹。
……
冬意已越来越深,枯藤上爬满了雪色,在星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点点荧光。
离宫剑院的一处小院里,三师姐微垂着头,看着书案上那张三个字的书帖。
院外,江子画哼着小曲,慢悠悠的朝着外院而去。
迎面有着一抹白影飘然而至。
纵然满地白雪,也无法掩饰那干净纯洁。
江子画很是愕然的看着那抹白影,慌忙揖手为礼,说道:“见过四师兄。”
宁浩然同样很奇怪的看着他,说道:“你怎么会在三师姐这里?”
江子画有些郁闷的说道:“三师姐的宣纸用光了,我便去帮她取了些来,因三师姐去了老师那里,故而在此候着,未敢离开,直到三师姐刚刚回来,我才要返回。”
宁浩然点点头,说道:“你便回去早些歇着吧。”
江子画逃一般的跑远。
宁浩然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也很是不理解,为何江子画这般惧怕三师姐,明明是一个偶尔才会守规矩的人。
这或许也是离宫内院里的一个不解之谜。
知道真相的也只有三师姐和江子画两个人。
欣赏着李梦舟那三个字书帖的三师姐,微微抬眸,有些意外的看着来客。
宁浩然欠身行礼,纵使三师姐实际的年龄比他还要小一岁,在修行进度相差无几的情况下,先入门的三师姐便顺理成章的为长。
“我明日一早便要离开山门去西晋了。”
三师姐恍然,点点头,说道:“一路顺风。”
宁浩然笑了笑,说道:“我肯定会遇到徐北寒。”
三师姐再次点头,说道:“找到机会揍他一顿。”
宁浩然苦笑一声,说道:“我可打不过他,恐怕就是大师兄也不一定能够占到便宜,毕竟那可是西晋剑阁的大弟子。”
西晋剑阁乃是剑修的正统,虽与姜国的离宫剑院有关联,但在世间的地位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拜入世间那唯一的剑仙门下的徐北寒,当是最出类拔萃的人物。
三师姐不以为意,说道:“打架不一定要看谁更厉害,徐北寒脑子缺根筋,这一点完全可以利用。”
宁浩然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徐北寒乃是剑道天才,靠耍小聪明赢他,绝非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的,世间不是有句话说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形同虚设嘛。
“徐北寒的脑袋是不是缺根筋我不知道,但我确实是打不过他,我今夜来只是告知三师姐一声,并无他意。”
三师姐默默的看着他,说道:“看来你的性格确实改变了许多,这虽然是好事,但有时候也不是一件好事。”
宁浩然自然知晓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他很喜欢这种改变,不愿回到从前,注意到三师姐面前的书帖,他连忙转移话题道:“师姐莫非又有大作?师弟定要观赏一番。”
说着,他便走上前去,待看到宣纸上那三个大字,且字体颇有些怪异,他很是惊奇的说道:“师姐居然自创了一种字体?”
三师姐默然不语,想着李梦舟生而知之的事情,或许他真的不懂书法,那么写出来的字便会显得不伦不类,却偏偏是很好的字,也许误打误撞的,也算是李梦舟开创了一种新的字体。
宁浩然细细观摩,很是疑惑的说道:“师姐为何写下没意思三个字?难道是厌倦了如今的生活?想来倒也寻常,三师姐久居内院,几乎没有走出去过,常年以往,难免会觉得没意思。”
他悠悠长叹一声。
三师姐没有朋友。
不论是师兄还是师弟,亦或是老师,都不算朋友,只能算是家人。
据听闻那徐北寒貌似也没什么朋友,因为他的眼里只有剑。
但鲜少有人知的是,徐北寒和三师姐却是朋友。
可这两个朋友的关系貌似也不是太好,或许是旁人不能理解两个人的相处关系。
三师姐并不觉得自己的生活会显得无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只要能够写字,能够修行,不论在什么样的环境下,她都会觉得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