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楚雄刚进万卷堂书房,就有尚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抱蕊来禀报说卧云院的事端。
那抱蕊说:“......毒下到了熏香里面,若不是镇国公身边新来的长随发现了醉仙桃,恐怕夫人和镇国公、景阳侯都必死无疑。”
尚楚雄惊出一身冷汗,这是要灭他满门吗?这些年,谢氏料理府中事务一向雷霆手段,凡事运筹帷幄、挥斥方遒,如今怎生出了这么大的事来?刚刚林哥儿看上去也还好好的呢?他换来自己的长随名唤书童的对他道:“你去将二郎叫回来,不要告诉他有什么事。”
他让蒙帅黎、苗章、江博涛等幕僚在万卷堂的廊庑上喝茶等着他,他却带了镜童、灵童、兴童等四个长随去了卧云院。
卧云院里乱糟糟的,张太医、李太医、胡太医,方太医个个都围着谢氏、尚锦梁、尚锦楼几个正经主子转,水听雨、来安、福安、顺安都还在屋中横七竖八的躺着,卧云院中一应人等全都忙着伺候正经主子,没有人肯费心管他们。
且说尚楚雄那日见了水听雨,便留了心,当日便派了暗人去夔州调查水听雨的身世。今又听抱蕊说是她发现的毒物,更是对她心存了赞许,若不是她,自己妻儿很可能此时已下了九泉。
他一进来,屋子里的人便乌泱泱的跪了一大片,他一眼就看见窗前的小几旁倒着的人儿,那谢氏便要让人扶起来,想将自己母子此间险些丧命的凶险告诉他。尚楚雄将手一摆,招来几位太医问道:“粱哥儿和楼哥儿可有什么不妥?”
这时尚静凝也得了信赶了来,就听张太医对她父亲道:“镇国公中剑一连数日未醒原来本就凶险,关键是此等毒物我们几位御医也不是很懂,要懂得毒物的人来解了毒才能判断镇国公的伤势。
景阳侯历来身体康健,之前也没有受伤在先,想来开点汤药让他醒来再催吐便可。
王妃刚刚已经服食了汤药催过吐了,虽然现在仍然心悸、发热,但只需修养几日便可无事。”
尚楚雄道:“先让人给楼哥儿进些汤药让他醒了再说。”他又指了指胡太医:“你去给刚刚那个发现毒物的长随诊治一下,务必把她治好。”
尚静凝道:“长随由我们尚府的医女来诊治即可,我来的路上看见她们都在院子里等着呢。”
尚楚雄坚持道:“胡太医,你去诊治那个发现毒物的长随。”
长随当然没有资格让他们太医来诊治,只是这人是摄政王让诊治的,胡太医不敢怠慢,立马让他的药童将水听雨扶到碧纱橱里,尚楚雄也跟了进去,谢氏原本以为尚楚雄坚持让胡太医诊治这个长随一是因为她发现了毒物,二是因为和她一样指望着那长随知道关于解药的事,她于是也让抱蕊扶着进了碧纱橱来。
她从胡太医的肩膀这么一看过去,因为角度问题将将能看到水听雨的眉眼,这一眼看得她惊心动魄,她又疑心自己看错,她又仔细的辨认了一番,没有错,这幅眼睛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前几日没有发现一是长子重伤生命垂危,她心系长子安危自然没有在意这个长随的样貌,二是这一副五官放在这一张婴儿肥的脸上并不觉得十分像,如今光看这一双眼睛却是十分的像了。
长子带回来个小姑娘做长随他是知道的,以长子的出息,要放个女人在身边自是不用知会她这个母亲,他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把这个女子放在卧云院,不会有任何人反对,既然带回来的是长随,那么,说明长子没有将她当作女人看,可是若是长了这一张脸,长子是否真没将她当女人看,谢氏心里便没有底了。长安街头的三岁孩童都知道唱“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谢氏又偷偷看了一眼尚楚雄,见他脸上神情淡淡的,心里自嘲一笑,自己何必再去猜他的心思呢,自己当年把晚娘送至益王府中换来了十四年的冷落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胡太医开了副药让念薇去煎,尚楚雄却看了一眼谢氏,谢氏立马知道了他的意图,便让自己的大丫环抱竹亲自去看着煎,他这是将这小丫头片子的生死算在了自己头上呢!
安排妥当后,尚楚雄问谢氏道:“凡与卧云院来往的人等都控制住了吗?”
谢氏道:“自然,除了跟着林哥儿的几个长随以外,其他人都拒起来了。还没有时间查问呢。”
尚楚雄肃着一张脸,点点头道:“敢下毒到咱们府上来了,我非将他们碎尸万段不可。”
这时尚锦林一壁大喊着:“伯父,这是出了何事?”一壁跑了进来,谢氏看了他一眼,见他满脸潮红,也有中毒的症状,心中对他的怀疑便少了些许,对他道:“你也让张太医给你诊治诊治。免得留了余毒在体内于你身体总是无益的。”
尚锦林看了看尚楚雄,尚楚雄道:“香炉子里的香料有毒物,你也在这屋里呆了许久,让太医给你看看也好。”
尚锦林听后心里自是一惊,他本来自告奋勇的来守着堂兄就是想让伯父看在这血缘亲情的份上以后多提携他。
父亲当年因为抗击突厥牺牲,伯父原是为他们二房上书讨了个县公的爵位来的,但嫡母元氏说,爵位从来都是传给嫡子的,他虽是长子,却是庶子,无权继承爵位,元氏的娘家如此显赫,他和他娘也不敢和他们争,因此县公的爵位毫无悬念的给了他弟弟。
他一贯小心讨好伯父伯母,就是将以后的官运爵位全都寄希望与自己的殷勤上。
况那香是他亲自焚上的,若是查不到下毒之人,自己的嫌疑便无法洗脱,他立马跪倒在尚楚雄的跟前,道:“香每日都必是我亲手焚的,只是我每日都是捡那香盒里现成的焚,并不认识什么毒物。还望伯父莫要疑我。”
尚楚雄看着他这个侄男,心道:他虽然嫌疑最大,但却不会做这么表面浅显的坏事,一旦事发,自己马上就会暴露,何必呢。
因此尚楚雄亲手去扶了他起来,声音里也是他一贯的平静:“你说这些做什么,伯父还会疑了你不成。”
这时水听雨喝了念薇熬得汤药以后也醒了过来,她由念薇扶着过来,刚要跪,尚楚雄道:“你站着回话便可。”
水听雨拿过念竹手里捧着的香盒,抓出几粒醉仙桃籽递给尚楚雄道:“这个像芝麻一样的毒物叫醉仙桃籽,是醉仙桃的种子。
以前村子里的农妇误将它当作芝麻,做麻饼给家人吃,差点将家人全都药死了。”
尚楚雄让人叫来张太医,将手里的种子给他,问道:“这是什么?”
张太医并没有听见刚刚水听雨的话,见摄政王拿给他芝麻,却问他是什么,他心下奇怪,便要仔细来看,还是像芝麻,心下更觉得奇怪,就听摄政王道:“看来连太医都能瞒过,下毒之人功夫做得很细致呢!”
胡太医冷汗淋淋,水听雨却怯怯的问:“王爷可是疑心小人?”
尚楚雄叹了一口气,心道:这小姑娘看着傻气,其实心思敏感得很。
他道:“本王是想,如果太医认得这个种子便可很快想到对策将梁哥儿救回来。”
水听雨想了想才道:“这种子本来就能使人昏迷,麻痹人头脑的功效,公爷若是迟迟不醒,也许正是每日的熏香里面有这毒物的缘故。”
张太医不满这个长随将自己的风头抢了去,下了自己的脸面,因此鼻子里笑了一声,道:“太医院里的人都知道这个道理,还用你这么说。”
说完发现摄政王无波无澜的看了他那么一眼,他又是出了身冷汗,摄政王越是这样的时候越是可怕。
水听雨也是出生牛犊不怕虎,呛道:“那你可知道这种子在地里长出来的花便可做华佗做的麻沸散!”
张太医嗤笑一声:“你这小儿信口胡说什么,麻沸散的主要成分是一种叫曼陀罗的花。”
水听雨哦了一声,道:“原来她还叫曼陀罗呀?”像是刚知道醉仙桃又叫曼陀罗的样子。
尚锦楼醒来后便看到珠帘外的小姑娘正红着脸与太医在争辩,此刻她柔嫩的脸颊和亮泽的唇畔都有鲜活可爱的颜色,粉嘟嘟的脸蛋儿水色正好。
他坐起身,隔着老远嘶哑着声音道:“是不是同一种你们两个画出来不就行了吗?”
几乎是同时,水听雨和张太医道:“声嘶便是醉仙桃(曼陀罗)的症状之一,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症状。”
水听雨和张太医惊讶的对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确定。
水听雨讪讪的说:“我们村子里的人都叫它醉仙桃的,谁知道它还叫曼陀罗的。要怪也怪你们连它的种子都不认识。”
听言,尚楚雄一锤定音:“既然知道了是曼陀罗的毒,你们太医院就着手解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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