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歆阳正愁着怎么弄这条鱼，毕竟，平日里做饭都是赵子贺来的。
昨天李月桂来了，顾歆阳才装模作样的做顿饭，味道也不怎么好。
她从来都没有清理过鱼，更何况，这条鱼还是个黄蹦乱跳的，她哪敢杀？
李香美见她迟迟不动，便道：“我知道你从小是什么活都不干的，但既然嫁到俺们家，那就得学着干！”
这时，顾向东突然从阳台回来，给李香美吓了一跳。
顾歆阳连忙解释道：“小姨，这是我爸爸。”
李香美想到顾向东可是海城最大企业顾氏集团的老总，心知是他们这种小暴发户得罪不起的，所以倒是客客气气的，道：“亲家，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顾向东冷冷看了她一眼，走到厨房将那条鱼从水池里拎出来，直接扔到李香美面前，“带着你的鱼，从哪来滚哪去！我女儿不会做，也不需要做！”
李香美完全没想到，遥不可及的顾氏集团的老总居然是这个做派！
按说，名门世家不是都表现得优雅矜贵，就算是装，那也是装的喜怒不形于色。
可她没想到，顾向东就这么直接给了她那么大一个难堪。
李月桂坐不住了，用一口蹩脚的普通话道：“亲家，这是我娘家妹妹，好心给我送条鱼，你凭啥赶她走？这是我儿子的房子，要走也是你走！”
“谁跟你是亲家！”
顾向东把女儿护在身后，大骂道：“真有意思，一个租来的房子，还好意思说是你儿子的！娶了人家闺女，连个房子都买不起，还好意思娶媳妇啊？你娘家妹妹给你送的鱼，你想吃你自己做去。”
说到这儿，顾向东指着李月桂和李香美，道：“还有，明天起，你和你妹给我搬出去！这个房子我买了，我就是你不让你们踏进来一步！”
李月桂气哭了，李香美扯着嗓子吵道：“你也太不讲理了吧！是你女儿非要大着肚子嫁给我外甥，死活赖着不走，你还怪起我们来了？你以为我外甥想娶她呀！我外甥一个博士，想找什么样的找不到？是你家非要我们娶，不娶就使坏把我外甥的工作搅黄！”
顾向东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大着肚子’四个字上。
他两个眼睛瞪得又圆又大，就这么看着女儿，半天，才道：“你……你你怀孕了？”
老天爷呀，真是造孽！
女儿突然结婚的事已经给了他不小的打击，没想到，自己女儿还是个未婚先孕。
这要是传出去，简直丢死他这张老脸了！
顾歆阳无地自容，家里一片混乱，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顾向东直接拉着女儿的胳膊往外走，道：“我们找个地方谈谈，你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歆阳被父亲生拉硬拽的楼下，顾向东随便停在小区里的车也被保安拖走了。
他们连个说话的地方都没有。
顾向东觉得，这是他这几十年来，最狼狈的一天。
顾歆阳站在楼下，找了个僻静点的地方，道：“爸，您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是我妈告诉您，我结婚的吗？”
顾歆阳下意识地想，估计是宋丽君觉得自己已经说服不了她了，所以才让顾向东来。
“你别问这么多！”
顾向东怒意未减，质问道：“你先给我解释清楚，你怎么就嫁给这样的人家了！我还真是开了眼界了。当初我和你妈给你介绍了不少世家子弟，你通通看不上，当时我还自豪的要命，觉得我女儿眼光高的很呢！现在我才发现，你这不是眼光高，你这是眼瞎嘛！我倒要问问宋丽君，她凭什么把我女儿推进这样的火坑里！”
顾歆阳怕父母再因为她的事情起争执，连忙解释道：“爸，您别去找我妈，她也是不同意的。是我，没有做好措施，怀了赵子贺的孩子。”
顾向东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咬牙道：“我真想抽你啊！你告诉我，是不是我跟你妈离婚的事对你打击太大了，你这才跑出去给我鬼混！歆阳啊，就算有了孩子，那也不要紧，咱们把孩子做掉，爸爸一样能给你找个好人家。”
“可是我爱他。”
顾歆阳淡然的笑了笑，道：“我不是因为这个孩子才要嫁给他，就算没有孩子，我也是非他不嫁的。”
顾向东忍不住破口大骂，“你懂个屁！什么爱不爱的？你爱他，那他爱你吗？他要是爱你，就让他家人这么对你？呼来喝去，跟个丫鬟似的！就说洗脚吧，你给我洗过吗，你给你妈洗过吗！我和你妈从小对你娇生惯养，那真是把你当公主宠着的。可你倒好，你居然捧着那个老太太的臭脚，给她涂药。你脑子有毛病啊！”
顾歆阳沉默不语的听着父亲发泄完，才缓缓开口道：“爸爸，我只想嫁给一个正常的家庭，做一个正常的女人，仅此而已。”
“正常的家庭？”顾向东困惑不解的看着女儿，“你到底什么意思？”
顾歆阳抬起头，正视着父亲的目光，道：“您觉得您和我妈组成的家庭，正常吗？”
顾向东红了脸，直到现在，顾歆阳还不知道他把于晴母子带回来的事。
在女儿面前，他年轻时做过的荒唐事，的确是有些尴尬。
顾歆阳见他沉默不语，便道：“您也知道不正常，是吧？作为女儿，我没法去评判这个婚姻里你们谁对谁错，但我和我哥，我们从小就知道，爸爸妈妈之间，是没有爱的。我对自己以后婚姻的期许就是我的另一半要足够爱我，他可以没有钱没有地位，但他要把我放在心上。“
“你给我闭嘴！”
顾向东被自己女儿教训了一顿，脸色可想而知，他指着这一栋栋拥挤的公寓楼，道：“你说的情情爱爱，就是宁愿跟一个男人蜗居在这种地方，租的小房子，伺候他父母，怀着孩子还要给个老妖婆熬鱼汤？我和你妈之间是没有爱，但我们给你和你哥提供的都是最好的生活、最好的教育，你从小锦衣玉食，花钱如流水，你怎么不说没有爱？现在嫁给个穷光蛋，你倒是明白什么爱了？”
顾歆阳心中微苦，其实父亲说的，她在婚后也想过。
可是，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作为一个成年人，本就该对自己决定负责。
顾歆阳微微牵起唇角，道：“爸爸，我的生活真不是你刚才看到的那样。平时我丈夫什么都不让我做，这次只是因为他要上夜班，我婆婆昨天刚到海城，是来看病的。”
“看什么病？”顾向东想到赵子贺妈妈和小姨的嘴脸，愤愤的说道：“就你婆婆跟我吵架那个样子，像是有病的人吗？中气十足的！”
顾歆阳道：“她是来看鸡眼。”
顾向东嗤笑了一声，道：“简直可笑！听你婆婆那个口音，不是海城本地的吧？就因为一个鸡眼，非要跑到这里看？老妖婆，还真把自己的命看娇贵了！”
只要想想刚才女儿捧着老妖婆的脚涂药的画面，顾向东就气不打一处来。
顾向东深深地吸了口气，凝重的对女儿道：“歆阳，你想清楚了，你要是后悔，爸爸给你做主。我们跟他离婚，爸爸让那小子在海城混不下去，让他们一家子都滚的远远地！”
“爸爸，您说什么呢！”
顾歆阳脾气上来了，抱怨道：“我刚结婚，你就提离婚，你是我亲爸吗？人家父母都希望孩子过得好，你咒我离婚是个什么心态？我既然结了，我就不会离，是苦是乐，我都自己受着！”
顾向东肺都快被女儿气炸了，最后扔下一句“随便你”，拂袖而去！
顾歆阳不放心的追上去，道：“爸，您千万不能对赵子贺做什么。你女儿我怀着他的孩子，要是他没了工作，或发生了别的事，我就带着孩子去陪他，不信您就看着！”
顾向东停住脚步，深深地看着她，感叹道：“你爸我这辈子造了不少孽，没想到全都报应到你身上了！”
说完，沉重的叹了口气，头也不回的离开。
顾歆阳望着父亲有些佝偻的背影，眼眶又酸又胀，难以言喻的心酸在心底蔓延。
她不仅伤害了母亲，也伤害了父亲。
……
顾向东回去之后，于晴还坐在沙发上等候他，夜宵也已经准备好了。
“老顾啊，你可回来了。”
于晴连忙将夜宵端过来，道：“我都担心死了，快，吃点东西。晚上你都没怎么吃！”
顾向东这才感到几分欣慰，这二十几年将于晴藏在国外，这女人毫无怨言，就算把她接回来了，也依旧把他伺候的好好地。
要是宋丽君能有于晴的一半体贴和听话，他也不会跟她走到这一步。
于晴一边喂他喝粥，一边道：“见到歆阳了吗？她过得还好吧？”
“好什么好？”
顾向东紧皱眉头，道：“在那个穷小子家，当牛做马的。以后，不要再提顾歆阳这几个字，尤其是你跟圈子里太太们聚会的时候！万一被人知道我们顾家的女儿未婚先孕，大着个肚子嫁人，那我们顾家的声誉也就都被她毁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