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副将和身边的林副将对了一个眼色,看来是不能再等了,于是两手抱拳,齐刷刷跪了下去。

“求九殿下出手,营救我家少将军。”

萧怜昏昏欲睡,“不行,军令如山,不能动。”

“殿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家少将军是老将军掌上独苗,若是有什么闪失,后果不堪设想!今日若您能出手相救,不论结果如何,老将军问罪,我等愿替殿下受军法处置。”

萧怜眼皮都不抬,“肚脐儿,他们说话管用吗?我怎么觉得不靠谱呢?”

杜棋砚正愁萧怜不动,万一有什么情况,没法向皇帝交差,赶紧顺着杆儿就爬上去了,“回殿下,只要能救了少将军,等老将军回来,一切早已万事大吉,他感激都还来不及,如何还敢说您半个不字。”

萧怜这才从将军椅上悠悠起身,随手抽了两张纸,“不管怎么说,本殿就是个闲散皇子,一没权、二没人、三没钱,你们只需要红口白牙地忽悠,本殿却要以身犯险,所以……”她晃了晃手里的纸,“立个军令状吧。”

高林二将是耿直的汉子,立刻道:“好!只要能救少将军,殿下说什么,末将就做什么。”

说着接了纸,提笔就要写。

“慢着,本殿说一句,你们写一句。很简单,就写——我等自愿恭请九皇子殿下营救少将军霍城霜,无论造成任何后果,都愿一力承担,与九皇子没有半毛钱关系。如有违背,愿以项上人头相抵。”

杜棋砚立在下面听见“半毛钱”三个字,轻轻咳了一下,立刻就被萧怜给瞪了回去。

等到军令状写好,签字画押,萧怜将那两张纸慢悠悠、小心翼翼的折了又折,看得两个副将心急火燎,“殿下,半个时辰快要到了。”

萧怜将军令状仔细收好,这才问道:“说说看,叛军是些什么人,害得霍老头儿连自己家的狗都搞不定,还要进宫求援。”

高副将道:“本就是为了钱粮军饷不公之类的小事,叛军人数也不多,只有不到三百人,按说在京城附近造反,摆明了找死,但是这些人本就是些不要命的,如今经人扇动,又劫了少将军,有恃无恐,就更加肆无忌惮。”

“不要命的?”萧怜进了帐子,连口水都没喝上,只好自己找了茶壶倒水。

林副将道:“是啊,哗变的是风雷营。”

噗!萧怜一口水没喝进去,全喷了出来。

杜棋砚竖起了大拇指,赞道:“你们老将军可以啊,居然能为了点钱粮的事儿把风雷营给逼反了?”

第17章 请来个阎王

高副将无奈,见话都说到这里了,只好竹筒倒豆子,和盘托出。

风雷营是整个霍家军中主管雷火弹、硝火箭的一支特殊兵种,说白了相当于一支爆破部队,除了执行爆破任务,平日里还负责保管朝廷拨下的雷火弹。

本来编入这支队伍的官兵,大多数都是上无老,下无小,中间无婆娘的光棍一根,靠的就是电光火石之间求个生存。因此,风雷营每次战役,战功卓著,死的人也是最多,同时军饷也是最丰厚的,毕竟实打实的拿命换钱。

可是霍崇光的这个败家孙子,终日吃喝嫖赌,手头的钱不够了,就打上了军饷的主意,整个大营谁的钱最多啊,谁最没背景啊?

风雷营的啊,都是些光杆儿,连爹妈都没有的亡命之徒,更遑论靠山。

没靠山就是没仰仗,没仰仗的苦孩子好欺负啊!

所以他那爪子就伸进了风雷营的钱袋。

可是风雷营的人既然不要命,那就是一群恶鬼啊,进了嘴的东西,你说拿走就拿走?那是老子和老子的兵拿命换来的!

再加上霍城霜口无遮拦,什么你们本来就是断子绝孙的货,要那么多钱干嘛,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就活该被人绑了割了耳朵。

风雷营的人想,既然你们不把我们当人看,我们就不当人了,劫一票就走,霍家军不稀罕我们,朔方不稀罕我们,有的是人等着要我们。

惹毛了,帝都里面给你埋几个大礼包,咱们就等着看烟火表演了。

所以这会儿,风雷营不到三百人,绑了霍城霜,占了营中的雷火弹库,就地打劫。

萧怜终于喝到了水,撇撇嘴,这军营中的水一股土味,“好了,现在去准备三百匹战马,六百根长矛,火箭一千支。”

高副将:“殿下,您这是要打啊?那可是风雷营啊!”

林副将:“殿下,少将军可是在他们手里啊!”

萧怜人已经走出中军帐,“半个时辰可是说到就到哦。”

杜棋砚赶紧怼了高副将,“撤人清场!能撤的,不想死的,全撤了!”

“用火攻,会爆炸的!”

“军令状上怎么说的来着?”

“……”

……

毕竟是镇守京畿要地的一支铁军,萧怜要的东西转眼间就准备停当。

大营西北角的一处军帐此时被哗变的军官占领,外面守着二三百叛军,刚才还围成了铁桶的霍家军,忽然之间撤了个干净。

萧怜独自一人骑马,直接进了叛军的领地,优哉游哉,全没将脚边包围过来的叛军看在眼中。

“让你们领头的出来见我。”

“你……,你谁呀?”

“萧怜。”

帐子里面的人正琢磨着这一次到底把霍城霜身上哪里割掉才会更有威慑力,听见萧怜两个字,手里一抖。

领头的叛军名叫宋钟,是个年纪稍轻的武将,一身的坏毛病都是在花街柳巷学来的。

既然是经常在烟花之地鬼混人,就一定听说过萧怜的名号。

“妈的,我说怎么都撤了个干净,原来把他给请来了!”

一边儿的同伙儿不解,“谁呀?”

“阎王!”宋钟啐了一口,“先别动这孙子,等我回来。”说着提了口气,带了两个帮手,出了军帐。

人一露面,立刻满脸堆笑,“哎呀,九殿下,什么风儿把您给吹来了!”

嘴上熟稔,身子却站得远远地,生怕走近了被她给吃了。

“宋钟是吧?”

“没错儿!九殿下,咱们有话好好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没必要劳动您老人家亲自……呃……呃呃……”宋钟话还没说完,所有人都只看到萧怜坐在马上手一扬,一道极细的金链飞出,直接缠上了宋钟的脖颈。

下一瞬间,那头就直接飞了出去。

“本殿就是想确认一下你是谁,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沾了血的金链通体光华一闪,离得近、眼睛尖的就有人看见,其实那链子的每一环上都有一根牛毛般纤细的弯刃,若是不启动机关,便服帖地覆在链环上,若是被牵动,全数弹出,加上链子速度快,便如千把薄如蝉翼的小刀。

宋钟的头便是被这些绕了两圈的牛毛小刃给齐刷刷请了下来的。

领头的刚才还满脸笑,这会儿突然就死了,风雷营登时就乱了。

军帐里的人知道生了变故,立刻揪着霍城霜向外面大喊,“萧怜!你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剁了他!”

“信!随便!关我鸟事!放箭!”

远处,一千支点燃的火箭齐发,如一座熔炉从天而降,将这一块儿不大的营地倒扣在里面。

紧接着便有人轰着被烧了尾巴的战马直接冲进了叛军营地。

惊了的马群横冲而入,每一匹马的马鞍两侧各绑了一支长矛,没命地向着风雷营奔来。

里面的人拖着霍城霜冲了出来,“姓萧的,你疯了?!这里是风雷营!”

话音刚落,第一拨火箭已经落下,整个风雷营便炸开了锅,立时变成一片火海。

绑着长矛的战马在火中狂奔嘶鸣,长矛上挂着活人,三百叛军或被炸死,或被疯马践踏而死,惨叫声,爆炸声连绵不绝,残肢断臂横飞,整个北大营火光冲天,犹如炼狱,远在帝都的城楼上都看得清清楚楚。

杜棋砚远远地看着,痛苦地揉着眉心,说好了动静小一点的,你却生怕不够热闹,当他什么都没说过。

这时,远观的人群后面爆出一声怒吼,“霜儿——!”

霍崇光回来了!

他暴怒地冲过来,一手揪着一名副将,看着远处被废墟中鬼哭神嚎如一片地狱般的火海,“你们疯了!那里是风雷营!霍家军的雷火弹都在那里!”

高林两个副将此时也傻了,以为那九皇子有多少计谋,原来就是这样玩硬的,现在不但少将军给赔进去了,连皇子自己都葬身火海之中,估计炸的渣都不剩了……吧……!

爆炸整整持续了半个多时辰,能烧的基本上都烧了个干净,偶尔还炸出一两声巨响,所有人都听着见怪不怪了。

一直不慌不忙的杜棋砚始终盯着火海,看得两眼发直,终于,他脸上笑开了花,“你们看,出来了!”

已经气得昏过去又醒过来,又昏过去又醒过来的霍崇光,也顺着人群惊叫的声音去看,看见火光冲天的废墟中,出来两个身影,萧怜一身泛着淡淡光晕,小皮靴迈着大步,手里甩着杀生链摇啊摇,犹如浴火归来的修罗,另一只手里拖着被熏成昆仑奴一般的霍城霜,正向众人走来。

第18章 大声喊,不要停!

萧怜走近人群,身上的光晕渐淡,最后消失不见,将昏昏沉沉的霍城霜一丢,接过杜棋砚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搞定,走吧。”

杜棋砚紧跟在后面,“怎么这么久才出来?”

“在里面对这个惹祸的进行了严肃的说服教育,耽搁了点时间。”

“……”

杜棋砚清楚地很,她哪里会有空教育别人,她自己都极度缺乏教育!她无非是想吊吊霍崇光的老心肝,最后在老头子快要被气死之前,把他孙子还给他罢了。

“逃逸出来的,都做掉了吗?”

“回殿下,全部以叛国罪处死。”

“好,你办事,我放心。”

“殿下,这次把霍老将军的毛都烧没了,咱们……”

“怕什么,有军令状在呢,说了没半毛钱关系。”

“……”

霍家军忙着安抚老将军、少将军,各种善后,也没人去理会萧怜和杜棋砚。

两人乐得清静,一边骑马向外走,一边讨论着等会儿该是去乱霓裳喝酒呢,还是去斩红翎听曲儿,萧怜手中的缰绳突然一紧,停了马。

大营门口,悄然停着一只黑色的八抬轿撵,抬撵的八个黑甲武士静默而立,头戴黑色面具,两眼的窟窿后面一片死寂,没有半点活气。

日光下,猩红的流苏、凛冽的黑绸幔帐,里面端然坐着个人,那一方空间因为有了他,而成了黑不见底的深渊。

“难怪霍崇光这么快就赶回来了,原来也是带了救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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