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没让小刘送她回工地,报了另外一个地址。
抵达目的地,小刘扶着她下车,狐疑:“姐儿,你家住这儿?”
“……嗯,我家住这儿。”乔以笙驻着拐杖自己站稳,“你回去吧。”
“姐儿你今晚住家里不回工地?”小刘猜测着,说,“我送你进去再走吧。”
“不用,我自己可以。”乔以笙谢绝。
小刘还是不放心:“可姐儿你不是说你一个人住?会不方便吧?”
“一个住的,是我在外面租的公寓,我家里不止我一个人住,还有我爸爸妈妈。”乔以笙的声音飘忽进夜色。
见她态度坚决,小刘不得不遂她的意:“好,那姐儿你慢点。”
等到乔以笙的身影消失在小区里,小刘摸出手机准备打电话汇报情况。
一旁的暗处走出来一道人影。
小刘见状收起手机,恭恭敬敬问候:“boss。”
人影点点头:“你下班了。”
随即人影也往小区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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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打理的荒草杂芜的院子,在夜晚看起来比白天还要多出一丝幽凉。
乔以笙踩过院子里夹缝中长出草和青苔的石板路,来到入户门前。
她以为上一次时隔十年回到家里,会是她最为沉重的一次。
哪儿能想到今次……
指尖停在密码盘上,乔以笙迟迟摁不下去。
拐杖一丢,她蹲下身,捂住脸,难忍啜泣。
良久,她捕捉到身后传出细微的脚步。
第227章 猴
石板路有一块是松动的,明显有人踩在上面,轻轻咚了一声。
乔以笙没有转头看。
这样默不作声的人,她猜到非陆闯莫属。
顷刻,脚步逐渐靠近,停在她的身后,落下阴影,笼罩住她。
鼻息间嗅到的似有若无的淡淡雪松味,验证了她的猜测。
擦了擦眼泪,乔以笙抓住入户门的把手,借力站起。
定了会儿心绪,乔以笙边输入密码,边说:“车祸那天,是我爸爸妈妈的结婚纪念日。”
话音落下的同时,她用力推开门,仿佛瞬间展露一个黑洞在他们面前。
数秒后,乔以笙往里迈步,走入黑洞,走出门外映进来的微弱的路灯光线为止,让自己全身浸没在黑暗中。
可……没多久,灯就被打开了。
闭着眼睛的乔以笙感受着灯光从眼皮透进来的,眼睛里又泛酸。
吸了吸鼻子,她睁开眼,慢慢地走去每一件家具前,将盖在家具上的防尘罩揭开。
全部揭完之后,乔以笙才看向陆闯。
“欢迎来到我和我爸爸妈妈的家。”乔以笙笑着摊开手臂。
陆闯的眸光轻轻闪烁。
继而乔以笙将一楼的客厅、餐厅、厨房、琴房、书房,一一介绍过去。
最后她拿起那张她父母的合照:“喏,我的爸爸妈妈,这时候我还在我妈妈的肚子里。你或许记得他们的样子?”
“小马小时候没少见我妈妈吧?我爸爸到我舅妈家接送我和妈妈的时候,你也应该见过他?”
“小时候的记忆模糊了也没关系,你既然早知道我爸爸妈妈的意外和陆家有关,手里说不定有我爸爸妈妈的详细资料吧?资料里有我爸爸妈妈的照片吧?你还是认得他们吧?”
“……”陆闯没说话。
乔以笙抱着照片,慢慢地走向楼梯,停在通往二楼的阶梯前,抬头望向上方的黑黢黢,微微失神。
“你知道吗……我爸爸妈妈出事之后,我就不敢再回家里住了……十年了……我不信你不懂我的感受……”她喃喃,“难道曾经柳阿姨去世,你没有感觉的吗……我的爸爸妈妈是我最亲最亲的亲人啊……”
她看不到陆闯的表情,也没听到陆闯给她反应。
呼着气,乔以笙鼓起勇气,抬起脚,往阶梯迈出第一步。
停了几秒,她继续迈出第二步。
楼梯的灯是乔敬启设计的,在他去世的前一年,把家里楼梯的灯改成led灯嵌入每一级的阶梯,只要踩着阶梯,灯便在脚下自动亮起,沿着阶梯一盏连着一盏,似柔软的水流淌,又给人步步生莲之感。
那时候在她眼中是乔敬启独一无二的设计,至少她高中那些同学的家里都没有。
事实也证明在当年确实是创新的,现如今类似的“踏步感应灯带”等家居装修,依旧流行着。
不过毕竟时间过去太久了,灯带的感应不如从前灵敏了,好些灯也都不亮了。
而不再灵敏的感应和不再亮的灯,爸爸永远不会来修了……
短短二十几级的阶梯、从一楼到二楼的距离,乔以笙也不知道自己花了多长时间走完的。
二楼向她展示的,是更为灰蒙蒙的感觉。
她停在楼梯口。
很快,灯又被打开了。
乔以笙觉得陆闯很烦,为什么非得帮她开灯……
打开的灯霎时照亮二楼的布局。
同样每一件家具都罩着白色的防尘布。
最先入目的起居室,沙发上方的照片墙并未盖住。
这堵照片墙的照片,全部是她,从小到大的她。
每年她过生日那一天的照片,都会由爸爸妈妈帮她布置上去。
乔以笙强行让自己的视线从照片墙移开,慢慢地往前走。
躲过了照片墙的照片,却没躲过墙边雪白的墙面上标的刻度痕。
那也是每年她过生日那一天,爸爸帮她量身高所做的标记,记录她每年长高多少。
每一年有一个新的刻度,标注着她的年龄。
旁边还有两个每一年都没有变动的刻度标记,分别是爸爸和妈妈的身高。
她总在比,她什么时候能长得和他们一样高。
可,她身高的刻度和照片墙上她的照片一样,永远停留在她十八岁那一年。
没有人再给她往照片墙上添照片,没有人再给她记录她的身高。
乔以笙近乎窒息,不敢再继续走,快速调头。
一调头,她撞上紧跟在她身后的陆闯。
陆闯铁铸般的双臂严严实实搂住她。
乔以笙的脸埋在他的怀里,久久不动弹,也毫无声响。
但就是在这样的悄寂无言中,陆闯清晰地感知着他胸口的衣服布料逐渐被潮湿渗透。
下巴抵着她的发顶,陆闯紧绷着腮帮子,只想抱得她紧一些,更紧一些,再紧一些。
半晌,乔以笙从他的怀抱里侧过脸,半阖着哭太多次而发涩的眼睛,幽幽问:“……柳阿姨的过世一定也和陆家脱不开干系,你才这么恨陆家,想要毁掉陆家吧……”
“为什么你能因为你妈妈恨陆家、要亲手报复陆家,我就不能因为我爸爸妈妈恨陆家、亲手报复陆家?”
“你不过就是仗着你身在陆家,比我有优势。”
“我没有优势,我就不能报仇了吗……我确实只有小命一条,那我就拼劲我自己这条小命不行吗?”
讲完这一句话的时候,乔以笙被陆闯进一步收紧的手臂勒得险些没喘上气。
“什么叫你毁掉陆家也间接算帮我爸爸妈妈报仇?那不如告诉我,我熬到陆家的人比我先死,也算给我爸爸妈妈报仇了。”
“好,即便我答应你,等着你毁掉陆家,请问,你打算怎么毁掉陆家?你拿什么跟陆家抗衡?我需要等多久?”
“呵,我一无所知,一无所知。我要跟你谈恋爱,你都不愿意,我们什么关系也不是,你却又要我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你身上……”
乔以笙身心俱疲:“我如今只要想起你曾经无数次对我说,你要毁掉陆家这件事和我无关,我就觉得你拿我当猴耍。你怎么说得出口?你明明早知道我爸爸妈妈车祸的真相。”
“我在你们眼中永远很好骗是吗?郑洋以前骗我,你现在也骗我。看着我一无所知稀里糊涂地活着,你难道很开心吗?”
第228章 牛
“没有。”陆闯终于开口讲了今晚他的第一句话。
“没有什么?”
“没有要骗你,没有拿你当猴耍,没有开心。”
“……”乔以笙哽咽,“那为什么?你说为什么?”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这不就是你知道后的结果?”陆闯嘲弄,“你既然不知道,在努力地上学、认真的生活,我和你有仇吗?为什么要上赶着到你面前去告诉你?”
“告诉你了又有什么用?你除了为你父母的死伤心难过、对陆家产生恨意、被复仇填充心理,还产生拿你的小命去和陆家拼命的念头,能有什么用?”
“……”乔以笙冷下脸,要挣开他的手臂,无法冷静,“你除了瞧不起我、拿这种话打压我,你还有什么能耐?我有知道我父母死亡真相的权利!用不着你自以为是地隐瞒我!你算什么!”
“嗯……我什么都不算……我也没有能耐……”陆闯强行箍住她,“我如果足够能耐的话,你现在就不会发现这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