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说:
注:《肘后备急方》附方《广利方》,治诸蛇毒螫人欲死兼辟蛇。干姜,雄黄等分。同研,用小绢袋贮,系臂上。男左,女右,蛇闻药气逆避,人螫毒,敷之。
? 第047章 无情
她摸出雄黄塞在鼻孔里, 又拿帕子蒙了脸,才走到茶花身边。
“三嫂,你往后点儿, 我看看她。”
宋柳氏退后两步,云初蹲在茶花身边, 手指搭在茶花那细弱的手腕上。
她搭上脉, 眉头便皱了起来,脸色越来越凝重。
过了一会儿, 她站起身,看着宋王氏和宋大庄。
“爹, 娘。”她顿了顿, 才轻声说道,“茶花染上了时疫。”
时疫!?
一听到这个词,所有人宛如遇到了洪水猛兽,齐齐向后退去, 尽量离茶花和云初远远的。
宋柳氏站在她们身边,退也不是, 进也不是, 一时间又是犹豫又是害怕。
云初见她惊慌, 便摘下随身的一个小荷包,说道:“三嫂,这是驱疫气的药,你拿去熏熏身上。”
宋柳氏如获至宝,忙接了药去一旁照做。
那边宋王氏和宋大庄等人回过神来,都是又惊又惧。
“这可咋办?茶花竟然得了时疫!?”
“咱们还走不走?怎么走啊?”
所有人都是吃过时疫的苦头的, 要不是兴陵城内外爆发的时疫, 他们也不至于流落到这个地步。
因此大家都离得茶花远远的, 生怕染上时疫。
而朱王氏仔细地看着昏迷不醒的茶花,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
宋王氏惦记着茶花的时疫会不会耽误他们行程,又怕大家伙染了时疫,完全没注意到朱王氏的表情。
“当家的,你说咋办呀!”
茶花是宋大庄的亲戚,宋王氏自然要问宋大庄的意见。
宋大庄看着茶花,也是百般为难。
要是把茶花丢在这里不管,那她只有死路一条。
宋大庄的大姑一家生死不明,说不准茶花就是大姑家唯一剩下的血脉了。
可要是管她的话,他们怎么管?马上就要进山了,每个人身上都是负重前行,茶花不能走,谁会带上她?
更何况茶花得的还是时疫,要是带上她,会不会把时疫传给别人?
宋王氏见宋大庄眉头紧皱,一声不吭,忍不住用胳膊肘狠狠地杵了一下宋大庄。
“是走还是留,你倒是说句话呀!”
宋大庄虽然憨厚可靠,可就这没个正经主意的样子最让她生气。
宋大庄咬咬牙,正待要说什么,却见宋刚忽然站了出来。
“爹,娘,咱不能扔下茶花呀,要是把她丢在这里,她肯定就没命了!”
这几日宋王氏瞧着宋刚是极不顺眼,现在又见他出头,没好气地说道:“不扔下她咋办?这山路咱们这么多人还不知道咋走呢,要是带上她,大家都得被她拖累死!”
不是宋王氏不肯发善心,只是在这种情况下,她自然要先顾着自己一家人。
别说茶花只是宋大庄一个表侄女,就是她的亲侄女,这时候也不能管。
这边云初在发现茶花得了时疫,已经默不作声地拿了一包药,取了一口小锅,架在还未熄灭的火堆上开始熬药。
不管宋家人商议的结果怎么样,此刻她却不能见死不救。
那边宋刚一张黑脸憋得通红,却还是梗着脖子说道:“娘,你这说的是啥话?茶花还没死呢,咱咋能把她扔下不管!?”
宋王氏气得恨不能上去揍他一顿,大声嚷嚷着骂他是不是想害死全家人。
他们的争吵声太大,茶花终于被吵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半晌才看清眼前的情形。
云初在她面前不远处熬着药,宋刚正背对着她,跟宋王氏大声争执。
茶花张了张干涸的嘴唇,艰难地说道:“四表哥……”
她声音太小,连喊了好几声,宋刚才听见。
他回过头,下意识地向走过来,想起茶花的病便停下了脚步。
“茶花,你就是得了点儿小病……别害怕,啊?”宋刚吭吭哧哧地说了这么几句。
茶花只觉得浑身难受得要命,听到宋刚苍白无力的话更是心里一阵惊慌绝望。
“表叔,表婶,求求你们别丢下我……咳咳……”茶花怕极了,挣扎着想要起身,“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四表哥,求求你……救救我!”
茶花面容憔悴,一双眼睛却亮得吓人,两只手胡乱挥舞着,似乎想要抓到什么才能安心。
看到她这个样子,宋刚更是面露不忍。
“爹,娘,你看看她多可怜!难道你们真的要见死不救吗?”
宋王氏还待要骂,云初忽然站起身来。
她方才在火堆里放了些苍术,给自己全身熏了个遍,这时才敢走到宋王氏等人身边。
“爹,娘,茶花这场病来势汹汹,我也不敢保证一定能将她治好。”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即便要治,也至少要五六天,咱们这么多人,只怕耽搁不起。”
她不是茶花的什么人,也做不到为了茶花就舍己救人,她只是把实际情况告诉宋大庄和宋王氏,让他们来做决定。
宋大庄看看倔头犟脑的宋刚,又看看面色不善的宋王氏,狠了狠心,做出了决定。
“给她留下粮食和药,咱们走!”
在这个时候,他们自顾尚且不暇,要是带上茶花,那真的要像宋王氏说的,宋家全家人都要给她陪葬了。
“不!”
一听说宋大庄说要把她留在这里,茶花爆发出一声惨厉的尖叫,她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
可是她身体太虚弱,才爬了几下就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上。
她这么摔倒在地,胸前便有几样东西便滑落了出来,掉在地面上。
待看清那是什么,宋周氏下意识地叫出了声。
“娘,那是咱们的煎饼,还有肉干!”
前两日丢的那些煎饼和肉干,没想到却在茶花的身上。
这个时候发现茶花偷了粮食,宋王氏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宋刚看到这一幕,却更加难受了,他赤红着眼睛,大声说道:“娘,你看她多可怜!她一定是饿怕了,才会把这些粮食藏起来!”
在宋刚看来,茶花只是个柔弱又无助的可怜少女,她一定是饿极了,才会偷偷摸摸地把粮食藏起来。
见他如此拎不清,宋王氏抄起地上的烧火棍,就想冲过去揍他。
可是还没等她跑两步,宋刚已经掉转头,不管不顾地跑到茶花身边,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云初见状不妙,立刻叫道:“四哥,你快过来!”
茶花染了时疫,跟她接触的人都会有被传染的危险,宋刚这样做实在是太冲动了。
宋刚把茶花扶起来躺下,转头看向云初。
“云儿,你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
他知道云初会医术,也知道云初在兴陵的时候便救治过感染时疫的病患。
云初那时候成天跟得了时疫的人接触,不是也好好的吗?
云初叹了口气,将一个药包远远地扔了过去。
“四哥,你认得雄黄吧?拿雄黄塞住鼻子,再找块布蒙住脸。”她看了看茶花,说道,“给她也蒙住脸,这样能降低传染的风险。”
宋刚大喜过望,立刻照着云初的话做了。
宋王氏见他这样,气得直跺脚。
“宋刚,你诚心想气死我是不是?还不快给我滚过来!”
她可以不管茶花,却不能不管宋刚。
宋刚把脸蒙上,只露一双眼睛看着宋王氏。
“娘,咱还是把她带上吧,要是不管她,她真的会死的啊!”
“管她,管她!你说得倒轻巧!”宋王氏怒气冲冲地喊道,“她连路都走不了,怎么管她!?”
别说他们马上就要翻山了,就是在一路坦途的官道,他们也拖不动茶花这么大的一个人啊!
他们还要背那么多粮食,还带着好几个孩子,自己已经是举步维艰,怎么再带上茶花?
“我……我来拖着她走!”宋刚目露恳求,说道,“爹,你再编一个拖筐,我拖着她,走在大伙后面,保证不让大家有危险!”
“你、你傻呀你!?”宋王氏捶着胸口,又是气又是哭,“你要是出了啥事,娘可咋办?”
宋刚也是她的亲骨肉啊,要是被茶花染了时疫,有个什么好歹,让她这个当娘的情何以堪?
宋刚吸了吸鼻子,闷声闷气地说道:“娘,我不会有事的,云儿有药,我不会死的。”
宋王氏气得一窒,大口喘了几口气,才喊出声来。
“你就是仗着云儿有药,你才敢这么干,是不是?”
宋家人都知道云初懂医术,会治时疫,因此在宋刚眼中看来,时疫并非像其他人说的那么可怕。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觉得,宋家人明明可以救茶花,却要把她丢在这里,实在是太过冷血无情了。
宋王氏也是才想到这一点,因此对宋刚更加失望。
云初虽然会治时疫,可是她一路走来有多艰难?她一个女子带着两个才满月的婴儿,又能带多少药材?
要是把药都给别人用了,轮到自家人,轮到自己病了,她又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