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东阳轻笑。
“就是这样的。没有了。没有隐情。”
再三重复,要么就是极其肯定,
要么就是……极其想让人相信他的肯定。
池月总觉得有哪里不妥,可是乔东阳是个隐藏情绪的高手,他不想说的话,不论怎么问,都不会有结果。而且他脸上毫无撒谎的痕迹——
丁一凡和权少腾又问了些事。
大多与朱青案和乔瑞安的案子有关。
他们很希望能从中找到线索,把他的案子和冯大军、彭勇死亡案联系起来。
结果令人失望。
什么也问不出来。
丁一凡皱了皱眉头,“乔先生一定是个反侦查高手。”
“哪里哪里,我只是实诚,有一说一。”乔东阳一直带笑,态度很友好。
权少腾白他一眼,受不了他的假模假样,哼声,“有什么事情,我们会再找你。”
说着,他看了池月一眼,“我们走吧。”
池月:“……”
不知不觉在病房里已经呆了一个多小时,可她真正和乔东阳说的话,不超过十句。这让她很难受,甚至有些焦虑。
这一次离开,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次见到乔东阳……
就这样走,她会遗憾。
“权队——”他恳切地看着权少腾,“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权少腾黑着脸拒绝,“我们有规定。”
“那机器人…………。”
“拿机器人来要挟我也没有用。我是个讲原则的人。”权少腾拉着脸说完,又瞄了丁一凡一眼,“老丁,你和小魏先出去。”
丁一凡是个明白人。
点点头,收拾起电脑,出去了,合上病房的门。
权少腾把他坐过的椅子拉到门口,双手抱臂,背靠门板,看着他们。
“你们可以当我不存在。”
池月:“……”
乔东阳:“……”
那么大一个活人,两只眼睛炯炯有神的盯住自己,能把他当成不存在吗?
权少腾嘶声,抬抬下巴:“开始吧。要说什么赶紧的。一会来不及了。”
这很尴尬。
但他们没有别的办法。
池月知道,这已经是权少腾看在机器人的分上,为他们破例了。
“我们不能辜负了权队的好意。”乔东阳似笑非笑,一句话说得咬牙切齿,听在权少腾的耳朵里有点瘆人,池月听了,却是满满的温柔。
“你不用太担心。我会没事的。”
池月深深凝视他,“我没那么脆弱,你不用想方设法来安慰我。”
稍顿,她身子伏低一点,说话的声音也小得如若蚊鸣:“你悄悄告诉我,是什么原因?嗯,为什么要那么发狠的打乔瑞安?”
“嗯?”乔东阳眉梢一扬,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待看清她俏丽的小脸上绷紧的严肃,他轻声一笑,伸手抚摸她的脸,“傻瓜。没别的了。我刚才说的就是真相。”
“乔东阳……”池月喉头发哽。
“别伤心。我会难过的。”他轻抚她的脸,“你要好好的,知道吗?我不在身边,不要去欺负无知少男。”
“……你说的什么屁话!”池月横他,“什么时候了,还玩笑。”
乔东阳却浑不在意,抓住她的手腕,往自己一拉,池月猝不及防,看着那一身绷带和夹板,他没有痛得出声,她到是倒抽一口气,挣扎着就想直起身。
“乔东阳,你是不会痛的吗?”
“会。”乔东阳似笑非笑的叹口气,看她的双眼里,快要溢出的是思念与眷恋,“不要动,让我抱抱你,我就不痛了。”
“我不是灵丹妙药。”
“你比灵丹妙药还有用。”乔东阳身子无法动弹,脑袋往上凑了凑,可是动作只完成一半,又僵着脖子倒下去,用一种极为吃力苦逼的表情看着他,可怜巴巴地。
“你亲我一下。”
池月脸颊发红,觉得背后权少腾的目光能扎死人。
“不要。”池月嗔她,“我们在说正事。”
“这就是正事。”
乔东阳坦然的目光越过她的肩膀,看向坐在门口的权少腾,“能不能麻烦你,闭上你的钛合金跟?”
“不能。万一我闭眼,你就飞了呢?”
乔东阳看着他,磨牙,双眼厉色。
权少腾毫不在意他吃人的目光,挤了挤眼,慢条斯理的笑着,换一只腿叠放,“你们继续吧。我还没见过真人版的。学习学习,也不错。”
“……”
池月快尬死了。
她想从乔东阳身上爬起来,又怕弄到他的伤口,只能小心翼翼。
“乔东阳……”
“他要看,就给他看。”
她睁大眼睛。乔东阳也是。
两个人近距离的四目相对,有点……诡异。
然后,池月就看到乔东阳眼睛里的促狭。
池月突然有点难过。
在一个亲热都需要被人监视的地方,他得多难受才能笑着来讨这个吻?
有什么可纠结的呢?
“乔东阳,你真的没问题吗?我怎么觉得这件事,会很麻烦呢?”
“我保证。”乔东阳呼吸微急,“我保证什么事都没有。你等我,出来。”
“好。”池月轻轻叹息,“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乔东阳双眼微弯,眼睛轻轻一眨,那长翘的睫毛在这么近的距离里像成了精的生灵,撩一下池月的心。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并没有被医院的消毒水味掩盖,依旧熟悉与清爽。这让池月在案发后的担心和恐惧,全在这一笑里,化开。
“我等你。”
“不会太久。”
池月垂下眼皮,“多久都等。”
乔东阳打量着她,目光突然有点热,“回去吧。”
这家伙!
她脸颊有点烫,拉了拉衣服,站起来,回头问权少腾。
“权队,我们现在就走吗?”
权少腾怔了怔,似乎被她问住,认真说:“你们是觉得相处时间不够吗?要不要等你们把孩子生出来?”
池月耳根一热,无话可说。
乔东阳却毫不在意,一脸淡然地笑:“权队的求知欲很强。想学习,不如找个女人帮你生一个吧。”
权少腾不冷不热的哼声,“神经病!”
他把椅子往外一踢,“走了。”
池月眼窝有点热,没再看乔东阳,怕忍不住做出什么失控的事情。
不想,乔东阳却喊住了权少腾,“权队。”
权少腾转身,“有事?”
乔东阳提了提唇角,懒洋洋的样子,没有半点身陷囹圄的自觉性,反有些高高在上的睥睨,“别小瞧了那些人。我等你好消息。”
权少腾脸一黑,当即拉下来,“那你就等着好了。”
对乔东阳刚才讯问时的不配合,权少腾是有些恼火的。
不仅是他,丁一凡和池月都觉得乔东阳的供述有严重的问题。
如果真如乔东阳所说,那他对乔瑞安所做的事,性质将会极为恶劣。
“一般情况下,当事人在讲述案情时,都会捡一些对自己有利的说。其实,每件事都有多面性,很多案子的发生,犯罪嫌疑人甚至才是值得人同情的。在我遇到的案子里,没有一个嫌疑人不是尽量寻找对方的不是,为自己辩解脱罪——”
犯再大的错,都会觉得自己情有可原。
这才是人性,是正常人。
“人都是利己的。”池月听完丁一凡的说法,赞同,“乔东阳的行为,确实令人费解。”
权少腾目光一暗,“不是他平常的样子吧?”
池月摇头,“他是个头脑清晰的人,懂得取舍,从某种程度上,我认为他是个利己主义者……这样坦然承认自己的错误,是非常可疑的。”
“不过。他说的未必不是真相。”权少腾突然一笑,“今天他有句话问住我了。难道我就没有遇到特别想揍的人吗?有的。我也遇到过,控制不住怒火,并不单纯为了什么原因,就是讨厌。”
在乔瑞安对案情的供述里,说法和乔东阳基本是一致的。
两个人发生口角,引发争执,乔东阳动手,拿花瓶打他。唯一不同的两点是,第一个,他认为乔东阳是故意用花瓶的尖角扎他眼睛的,第二个,他刚刚爬起来,捂住眼睛,乔东阳就把他推下了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