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月回到房间第一时间换了一套衣裳,把那套皱巴巴的蓝色轻纱花纹衣裙折叠好,放到矮榻上。
尔后,她顺便坐下,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安详地睡着的扶媛,一直紧绷的心松懈下来。
看来,在她离开的期间,扶媛并没有惊醒。
如此甚好,不然又得费脑筋撒谎糊弄过去。
经历过刚才之事,扶月现下睡意全无,纤手无意识地抚上曾被轻啃过的唇瓣,温柔地按了按。
不疼,但有点儿麻。
不知想到什么,她从矮榻上下来,轻手轻脚地走到摆着菱花镜梳妆桌前。
坐下后,扶月将垂到胸前的长发全部拨弄到后背,继而稍微向前倾,仔细地看着有些异样红的唇瓣。
看着看着,她觉得衣襟内某个地方痒麻。
扶月又回头看了看扶媛,确认对方是切切实实地没睁开眼,才轻轻地掀开点衣裳。
一盏油灯在菱花镜左上方,浅黯的光洒下,她锁骨处那片凝脂般的皮肤点点红梅明显,是季玉泽留下来的吻痕。
定睛一看,锁骨上还有个牙印。
指尖轻点上淡淡的牙印,想忽视也忽视不了。
虽说牙印很快便能消褪,但此刻看着有点儿像一种专属印记。
像专属印记吗。
扶月表情变得极为不自然,手指慢慢用力,搓红那块皮肤,却使得那抹牙印更清楚。
哎,她轻叹。
算了,等一晚上,应该就不见了,扶媛今晚又不会掀开她衣服看她身体。
静坐了一会儿,扶月才抬手取下那一支由季玉泽亲手插上去的莲花白玉簪,放到妆奁里面。
然后合上漆黑的盖子。
她拿起檀木梳子,将几缕略打结的青丝梳顺。
因为不是很困,所以扶月梳头发的速度放得很慢,边梳着边思考近来发生之事。
季玉泽占有欲太强了,她隐约看得出,他现在应该是真的有点儿喜欢自己了,并且不是对待小白的那种喜欢。
一想到小白,她就禁不住幻想季玉泽一口一口吃掉它的画面。
赶紧摇摇头,把画面甩掉。
扶月认为这种喜欢,不仅她能感受得到,季玉泽大概也能察觉到。
从攻略进度来看,是件好事。
可只到喜欢这个程度远远不够,她还需要继续努力,让他更喜欢自己。
进而爱上自己。
但,季玉泽单是喜欢她,占有欲便那么强了,若是真正爱上的话,那么她真的能毫发无损地回到现代吗。
扶月梳发的动作一顿。
不由得想,倘若季玉泽得知她欺骗他的感情后,会不会直接用匕首剥掉他曾心心念念的她的皮?
毛骨悚然。
一阵寒意从脊背蔓开,紧接着扶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安慰自己想太多了。
如今到他爱上自己八字还没一撇呢。
想这些有的没的太不切实际了。
再说,系统既然能让她来到里的世界,一旦攻略成功,自然也可以把她安全地送回去。
扶月放下梳子,转身准备回床榻上休息。
无论有没有睡意,她都得回床榻阖一下,不然加上来癸水,第二日早上精神极有可能不好。
在现代时,扶月来姨妈后第二日的腰会特别酸疼和无力。
希望在这里不会。
没想到她一转头便对上了不知何时坐起来的扶媛投过来的视线,瞬间吓得一踉跄,幸亏及时扶住梳妆桌,没跌倒。
但她还不忘喊:“姐姐?”
扶媛见自己吓到扶月,连鞋子都顾不得穿,赤着脚站起来:“月娘,你没事罢?”
扶月松开梳妆桌,莞尔一笑:“没事。”
自从被抓过一次后,扶媛的睡眠一直不太好,半夜醒来是常事,只是奇怪扶月为何大晚上起身梳头发。
在睡觉前,她分明记得对方也躺下了,于是问:“月娘,你睡不着?”
扶月点头如捣蒜,踱步过去,拉着扶媛手臂坐下,还很贴心地把她的脚抬上床榻。
“对,我睡不着,姐姐,你又做噩梦了?”
“嗯。”扶媛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今晚扶媛喝安神汤之前,扶月问她为什么要喝这个,毕竟不会无缘无故地喝安神汤。
扶媛没隐瞒,老实地说了自己不知为何总是会梦到一个拿着血斧头、看不清脸的人。
一听,扶月便知晓是谁。
只是出乎她意料的是季玉泽杀人的画面会给扶媛留下那么深刻的印象。
扶月还以为扶媛完全不记得那晚的事情了呢。
若是她想起那晚的一切,恐怕今后看到季玉泽都会躲得远远的。
房间只点了一盏油灯。
光线被帐幔挡了不少,扶媛整个人置身于阴暗中,瘦削的肩膀堪堪地撑着一件薄衣。
只见她秀美娥眉浅浅地蹙着,孱白的面容更是为之添了一份我见犹怜。
不仅男子见了会生出怜爱之心,女子怕是也会。
就好比如扶月。
她掏出帕子给扶媛拭擦额间的冷汗,柔声道:“你以后别再回想这些梦了,想太多,是会比较容易重复做噩梦的。”
其实扶月也怕她记起那晚。
那样她很可能会阻止自己接近季玉泽,攻略一事会多些麻烦。
扶媛抬手握住她拿着帕子的手:“好,听你的,对了,明日你得外出跟季郎君去查案罢?”
兜兜转转,还是提到了季玉泽。
扶月点头,略加思索道:“明日我得跟他出城,到一个地方查点事,可能五、六日都回不来。”
查案确实挺难的,要花费不少时间和精力。
见扶媛面露忧愁,她又道:“你别担心,他在我身边,别人一般伤害不了我。”
听雨阁阁主母亲的故乡离京城挺远的。
听季玉泽说一来一回可能都得三日,更别提还要调查,五、六日是她的保守估计,或许时间会更长。
这对扶月来说没什么。
因为在哪里都没关系,只要季玉泽在就行,不然她还如何攻略?
在查案中慢慢增进感情也不是不可以。
即便明白此举是为了查案,但到扶媛这里多多少少不太能接受:“只有你和他?除了你们还有谁?”
“小秦和马夫罢。”
扶月不太确定地回答,按季玉泽的性子,应该不会有其他人掺合进来了。
不过小秦和马夫一般是必带的。
沉默了半晌,扶媛讷讷开口:“月娘,你能带上我吗?我保证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扶正林不在京城。明日后,扶月又外出查案,她一个人待在季府,还得时刻忧心对方的安危,不如跟着一块去。
扶媛也理解查案不是随随便便的一件事,但真的放心不下。
扶月咬了咬唇,直截了当地拒绝:“不行,你还是留在季府罢。”
回答得很迅速。
见此,扶媛失落地垂了垂眼皮:“月娘,真的不行吗,我放心不下你,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这辈子也不会心安的。”
听完这番话,扶月看了她好一阵,最后的答案还是不变——不行。
扶媛默了一下,颔首:“好罢。”
“嗯。”
天渐渐地亮起来,鸟儿于悦梨院内的树枝上吱吱喳喳地叫着,在寂静的早晨显得格外响亮。
朝阳照明了整个季府。
扶媛梳妆好,顺便整理一下梳妆桌,视线蓦然被妆奁中一支莲花白玉簪吸引,看多了几眼。
合上妆奁后,她回头一看,发现扶月还躺在床榻上,睡得不省人事。
房间里的木窗支起,轻易便能瞧见天色。
时辰已不算早。
若是要外出查案,那现在就要起床洗漱,然后做准备了,不然让人在外头候着不好。
思及此,扶媛走至榻边。
她弯腰,伸手探了探扶月的额头,然后唤:“月娘,月娘,醒醒,你今日还要出去查案呢。”
连续唤了好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
就在此时,外面有丫鬟前来敲门:“扶二娘子,您可醒了?奴婢来给您送水和吃食。”
扶媛朝外应了声:“进来罢。”
几名丫鬟得到允许便推开门。
一名丫鬟捧着水盆进来,放到用来撑东西的架子,另外两名捧了些包子和粥进来,放到木桌上,
“扶大娘子,您还需要什么吗?”她们异口同声地问。
丫鬟们看到扶媛在这间房间也不惊讶,毕竟姐妹同房睡再正常不过,下人无权过问。
就在扶媛正要回答丫鬟时,床榻之上的人发出了声音。
“姐姐。”
扶月腹部一坠一坠,疼得慌,果然,姨妈疼还是来了,侥幸的心理轰然破碎。
迷糊中听到有人叫自己,她努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喉咙有点干。
“姐姐,什么时辰了?”
扶媛对丫鬟道了句下去罢,然后朝床走去:“辰时,你脸色似乎不是很好,不舒服?”
辰时,也就是早上七到九点左右。该起来了,扶月翻身下床,套好鞋子。
“没有不舒服。”
瞧她这样,扶媛不再多唠叨,只道:“那起来洗漱罢,”
兰竹院。小秦一踏入季玉泽的房间便闻到极浓的香味,仔细一看,发现香炉不断地冒出烟雾。
平日里不会燃那么多的香,今日倒是异常。
像是要掩盖什么其他味道似的。
他迟疑了一下,继续抬步走进去,见季玉泽穿戴整齐地坐在书桌前看书,更是诧异不已。
这个时辰若无要紧之事,一般是抄写经文,再烧掉的。
一时改变那么多,导致小秦惶惶不安,直愣愣地站在书桌前,犹豫着该不该打扰他。
风从书桌后支着的窗吹入,拂动季玉泽向下垂的衣袖。
被指尖压住的书页页角微微掀起,他忽抬了抬眸,双眼弯成月亮,煞是悦目:“你回来了。”
小秦点头。
昨夜他去别的院子跟其他下人同住,虽不知自家郎君为何这般要求,但还是照做了。
也不知扶月昨夜有没有来,小秦偷偷地环视一遍房间。
季玉泽缓缓站起,层层交叠的衣摆恰好遮住了脚踝间那把带锁的链子:“那我们出发罢。”
望着他略微泛青的眼底和接近病白的面容,小秦又点了一下头。
同时疑惑季玉泽是不是没休息好。
但他今日唇色却诡异的殷红,添了一丝难得的血色,跟之前不太一样,所以小秦觉得有点古怪。
他充满疑问地歪了歪头,跟随着季玉泽的步伐出去。
他们出到季府外面,马夫早就牵着马车在大门口等着了,见到季玉泽,忙松开缰绳行礼。
季玉泽眉眼温和地颔首,站在马车旁,尔后,看向季府大院。
不久后,扶月与扶媛从里面缓缓而出,衣裳颜色相近,手牵着手,同步跨过季府门槛。
季玉泽眨眨眼,凝视着。
两人看似非常亲昵,一看便知扶媛要为她送行,姐妹俩感情不容置疑的很好。
杀意铺天盖地散开。
月月,情不自禁地默念一声这两个字,他脸上还是挂着一如既往的笑。
自季玉泽及冠后,季明朗和季夫人不再干涉他的事情,是以,今日并没出来。
扶月出了府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季玉泽。
他皮肤依然很白,微弯的唇瓣在阳光底下像涂了胭脂般红,却丝毫不显女气,反而十分好看。
一身普普通通的浅色绣纹衣衫,不再用白玉带束腰,而是改用一条浅白色腰封,衬得腰线条更流畅,叫人看了浮想联翩。
不过那只挂在腰间与他气质格格不入的丑荷包尤为夺目。
扶月看了一眼,竟有种想把它拿下来的冲动。
一样丑陋的东西放在一堆美的东西里特别显眼,但季玉泽既然愿意系着,就说明是真的喜欢。
眼光真独特,她在心里暗暗感叹一句。
收回视线,扶月也没跟扶媛多说,简单两句带过便踩着由小秦摆好的脚凳、搭着季玉泽抬起的手臂,上马车。
马车不小,算得上宽敞,坐四、五个人也不成问题。
可扶月却感到有一丝挤,看了看紧挨着自己坐的季玉泽,有点儿无奈。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温柔地牵起她的手往下带。
突如其来的动作使得扶月瞪大双眼,语言组织能力霎时紊乱,下一秒,她指尖越过几层衣摆,触上锁在他脚踝上的那把冰凉的小锁。
季玉泽低头在她细嫩的脖颈轻咬一口:“月月,你看,你亲手给我戴上的锁还在。”
在便在呗,难不成还有什么特殊含义?
扶月愣愣地想。
几秒后,他抬首,盯着她的唇瓣,眼神似染着水泽般透亮:“月月今日没涂唇脂吗。”
她僵硬地点点头,今早姨妈疼,没心情涂,现在不那么疼了。
季玉泽莞尔,眼中复起潋滟,眼皮轻轻垂下,声音带着蛊惑:“我来给月月涂唇脂好不好?”
扶月刚想问他是不是随身带唇脂。
对方却骤然凑过来,吻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