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7月三十一号,星期五。

天阴沉沉的,黑云翻滚,一如吕亭云忐忑不安的心情。

“大叔,婚姻是什么?”张朝阳追上慢跑的吕亭云打听道。

“婚姻,”吕亭云沉吟道。

“是坟墓,还是天堂。”

“人生吧!”

“人生,怎么说?好还是坏,甜还是苦。”

“都有吧!没有好坏。”

“怎么说?”张朝阳打破沙锅问到底。

“人生如画,笔在己手。”

“你在给年轻人忠告呢!认真点,我感觉你阅历丰富。”

“没什么好告诉你的,挺好的感觉。”吕亭云叹谓道。

“挺好的怎么离婚了,因为什么?”

“说不准,但肯定,经济基础决定婚姻质量。”

“我不这样认为,婚姻和贫富没任何关系。”张朝阳反驳道。

吕亭云看了她一眼,年轻的身体,白里透红的肌肤,初生牛犊的幼稚,这狂妄的口气,难道她们家很有钱不成。

还是年轻好,马小云当年就曾这样的坚决,她总说,你若富裕我就拼命败光它,夫妻享受的是相濡以沫同甘共苦的经历。

年轻人,等你往后被生活折磨得精疲力竭后,你便明了经济基础的重要性。

“难道我说的不对”张朝阳不服气的道。

“对,你说得都对。”吕亭云敷衍道。

“你在敷衍我,”

“有吗?”

“有。”

“想结婚了。”吕亭云打起精神道。

“没,只是突然伤感,感觉人生是一趟孤寂的旅行,也许上帝为了弥补错误,所以安排了另一半来陪伴,你没觉得婚姻的本质就是同甘共苦相濡以沫吗?”张朝阳认真的思索道。

同甘共苦相濡以沫,吕亭云咀嚼着这句话,好像这是马小云曾经说过的誓言吧!

“我说的是心灵孤寂,我们活在一个个圈子,同学,同乡,或者同事,所以一般人不曾感觉得到孤寂,但假如自己哪天破产了,病残了,或者老去了呢?再漂亮的女人总会老去。”张朝阳解释道。

“我明白。”吕亭云赶忙掩饰自己的震撼道。

因为吕亭云感觉这句话像针一样扎进自己孤寂的心底,所谓婚姻,可能真的是上帝为了弥补错误而对人类孤寂旅程的补偿—————

雨憋着硬是没下来,天闷热的很,透不得气那样的感觉。

吕亭云昨天冲动了,虽然收盘侥幸又盈利了两个点,但太原重工6.65元跌两个多点收盘还是吓吕亭云一身汗,就因为莫名其妙的冲动,意气用事的赌反弹,如果是真金白银,自己就是有百亿家产都会输光。

自己是有规则,有计划,有纪律的人,可自己却轻易的破坏掉了,如果今天开盘大跌怎么办,到手的数字啊……

终于开盘了,大盘一片绿油油,果不其然,又是风声鹤唳哀鸿遍野。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冲动买单,也应该为冲动付出代价。

太原重工6.55元低开一毛钱开盘,然后一分钱一分钱的往下砸,终于,价格到了6.5元新低,好像马上要凿穿了。

懒得看,吕亭云选择鸵鸟精神,以为不看就不会下跌,也不会再受煎熬。

云哥儿今天比刚进门的小媳妇还要温顺,低眉顺眼的,满眼时不时送一波滔滔不绝的崇拜,活脱脱一小云子公公模样。

煎熬到上午十点钟时候吕亭云终于忍不住了,他打开牛股王看了一眼,那个兴奋,大盘反弹了,自己这狗屎运,太原重工由绿变红,价格已经到了6. 8元。

能不能再上冲,吕亭云内心砰砰的快速跳动,血压开始迅速的提升,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

快涨,快,你娘的,吕亭云暗骂道,因为太原重工涨到6.82元后再也涨不动了。

一瞬间的,吕亭云突然想起自己那晚在江边走入绝境的时刻,当时的他,若非破釜沉舟的贪婪,哪里会被逼到绝望的地步。

而现在的自己———吕亭云不假思索的选择清仓,他恐惧那种贪婪的无力感。

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分,哪有万事遂意的。

6. 8元实时成交,每股赚两毛七,盈利四万四。

现在模拟盘账号盈利合计已经有十二万多了,三天时间,精准操作。

因为清仓那一刻,大盘和太原重工又开始飞速下跌。

这过山车般的行情,这惊心动魄的心路历程,这一路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哭泣哀嚎。

太原重工在6.5元最低价收盘,跌0.9%。相比于其他跌停个股,这票不算太糟糕。

可自己,狗屎运的玩了一场毫无瑕疵的精准操作,如教科书般两次在极低价入场,而后在最高价离场,自己有股神潜质吗?

看老头子晚上怎么说,只怕他今晚都不会露面了。

雨在下班前总归是下来了,如玻璃蛋子一颗颗的,打在地面上尘土飞扬,发出啪啪的响声。

炎热终于过去了,凉风席卷着雨帘子梳洗这座火炉一般燥热的城。

那是别人的城,却把燥热摊给自己。

天地清凉了,这世界,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也没有过不去的坎坷。

吕亭云在工地门口看着雨幕情不自禁有了这样的感悟,这么多天坚持,他已经习惯了体力活,也基本上戒掉了二十年的烟瘾,除了那笔一直悬挂在头顶如达摩克利斯之剑的巨额债务,总有一天,他终归会趟过去那个大坎。

云哥儿看吕亭云骑上电瓶车即将离去,终于吞吞吐吐道:“哥,有个事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你?”

吕亭云回头看着云哥儿那张被人打肿了的肉包子脸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早上张兵来找你,我说了你住的地方?”云哥儿像犯了大错了般低着头道。

张兵,吕亭云猛然间生出一阵厌恶,这个人,吕亭云不知道如何评价。

如果说这个世界有些人能够让自己成长,张兵绝对是第一个。

张兵和吕亭云是同学,从红旗大队开始的同学。吕亭云转行做工程其实是因为张兵的忽悠,后来吕亭云稳步向前,张兵就开始各种诽谤,造谣,梅溪湖工地出事后的各种谣言就起源于张兵。

“给了你什么好处?”吕亭云打量着目光躲闪的云哥儿道。

“一包芙蓉王,还有,一包槟榔,我以为他找你谈工程来着。”云哥儿委屈的道。

“行,我知道了。”吕亭云无所谓的道。

“哥,你不怪我吗?我后悔死告诉他。”云哥儿一副痛彻心扉语气道。

吕亭云道:“怪你干嘛,我又不欠他什么,怕他嘎卵”。

一路上,吕亭云实在想不明白张兵来找自己干嘛,自己和他好几年没来往了,自己又未曾停机换号码,他有必要偷偷打听自己住处吗?

雨很大,电瓶车很慢,一路木然的在雨中穿行,吕亭云任由雨水淋湿衣袖,反正一天下来衣服臭不可闻。

“吕大叔,吕大叔。”

车进安置区必须经过那条热闹的商业街,路两边的店铺卖什么的都有,吕亭云好像听见有人叫唤,好奇的回头看了一眼。

是张朝阳,穿一条齐膝盖白色裙子,拿一把天蓝色的小雨伞,她站在一家童装店门口向自己招手。

“吕大叔,你晚一点回去。”张朝阳冒雨走过来道。

“有事?”吕亭云看着小雨伞下左右支应的张朝阳道。

“不是我的事?”张朝阳莫名其妙的红着脸继续道:“你家里来了一群人,在骂骂咧咧拍门,还向我打听吕亭云是不是住这里。”

“找我,一群人?”

“是,一群男人,很生气样子,我问他们什么事,他们说讨债来的,具体我听不懂他们话。”张朝阳急切的道。

讨债,听不懂的方言,一群男人,很急切样子,吕亭云猛然间明白为什么张兵打听自己住处,可自己明明有电话。

“吕大叔,你欠他们多少?”

“啊!没事,都是我亲戚朋友,你就为了给我报信在这里淋雨?”吕亭云感激的道。

“如果不是太多,我可以…。”张朝阳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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