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便瞧见二公主抓着个小人扎银针。
阿弗叹了口气。
自从玥漓的事情后二公主与陆启就再没有说过话了,阿弗从中调解了好几次都没有什么用,一个太固执了,一个死要面子,除非二公主迫不得已去主动找陆启,不然这辈子可能就这么过去了。
“主动找那老东西?”二公主嗤笑道:“绝对不可能。”
阿弗抓着盘着的小脚:“娘亲不要小孩子脾气好不好?再怎么说他也是陆爹爹。”
又一根银针对着小人的头顶插了进去。
阿弗又叹气,为娘操碎了心哦:“娘亲。”
“你没瞧见他上次抓我手抓得有多厉害吗?”二公主放下了小人:“我现在在他眼里就是个心狠手辣的泼妇,还是别过去碍人眼了,免得又生什么事端。”
“娘亲明明可好了。”阿弗娇滴滴的抱着二公主的小腰。
二公主这下才露出笑颜:“只有阿弗真心疼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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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如墨,青青春草在微风中摇曳舞姿,桃花撒了遍地一层浪漫的粉,眼下屋子里已经次第掌了灯,偏僻而幽静的院子安逸得很。
陆启虽有丝疑惑但到底还是跟着去了。
陆荷瞧见屋子里的倩影后脚步又放快了些,瞧见陆启没有跟上来连忙返回去拉,一路陆启已经问了几十个“到底什么事”了,可终究没有得到答案。
进了屋子,暖气蹿上心头,夹着股淡淡的香味。
此处是陆家闲置的一所老宅,是陆老夫人专门买来送给陆谦的,只是后来陆谦夫人亡故,陆谦犯了大错被贬,陆泽也就被接回了陆府,这宅子就一直搁置着。
可他进门时明显瞧见院子收拾过了。
难不成是住了什么人?
陆荷一笑,扶着他坐好,又巴巴给沏茶,陆启抬手止住了,眼神里充满着无声的疑惑,一定要她给个交代,陆荷放下茶壶笑了笑:“兄长莫要多心,当妹妹的还能害你不成?我此番约兄长来此处是想说几句体己的话。”
瞧着陆启依旧防备的模样陆荷噘着嘴喊了句:“哎呀,哥哥。”
陆荷小时候也不是个什么乖巧的主儿,常常缠在他身后一口一个“哥哥”“哥哥”的叫,想起幼时的事陆启这才叹了口气:“有什么话就直说,用不着拐弯抹角,我们兄妹之间何时如此了,倒叫人觉得生分了。”
艳丽的唇一撇,她有点做气的说:“自从兄长娶了那胡搅蛮缠的二公主后也跟着胡闹了,我和母亲都盼着你给陆家再留个一儿半女想辙给你寻人,你倒好,二话不说便将人给送走了。”
陆启的夫人死得早,那时候陆老夫人就已经动了让他再娶的心思,可那时他正值青壮年,不愿意为儿女私情所扰,事情就耽搁了下去,再后来陆老夫人与陆荷明着暗着往他屋里塞过不少女人,也都未能如愿。
所以二公主的到来对陆家而言忧喜掺半。
若二公主与他能晴瑟和鸣陆老夫人也少了一桩心事,可眼下的情况就不容得她不插手了。
陆荷捏着丝绢作势揩眼角:“兄长,容当妹妹的说句不好听的话,你现在是一只脚踏入鬼门关的人,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们陆家可怎么办呐?少瑄确实有本事,可我怕就怕他是个比你还要不近美色的主儿,如今又去了永安城当差,脑袋栓在裤腰上,轻易就是要命的事,我们陆家几代的香火难道就要断了?”
陆启让她说沉默了。
陆荷偷瞧着他的表情,对于自己的这个哥哥她也是了解甚深的,等那边思考了一阵后她问:“兄长这些日子可进过二公主的门?”
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屏风后面的人影轻轻一动,陆荷收起来要哭的表情笑着说:“今日我带兄长来此处其实是想让你见个人。”
陆启顺着方向看过去,倩影一步步靠近,葱黄色的素纱薄丝堪堪遮住玉白的双臂,灵动的眉眼一低一抬皆是万种风情,恍惚间叫人怔的从位置上弹了起来,到嘴边的那句“公主殿下”还未开口就让一句娇滴滴的侯爷给拉回了现实。
玥漓瞧他出神又喊了声:“侯爷。”
陆荷一笑,过去拉她:“此处二公主并不知道,兄长尽管放心就是了。兄长也莫要有负担,左右不过是完成母亲的心愿。玥漓还不快过去。”
玥漓简单行礼后上去扶住了陆启的手,含情的眉眼只是轻轻一颤便让人腿脚发软。
陆荷看他们郎有情妾有意的模样捂着嘴乐了两下,她还是第一次瞧见陆启看一个姑娘露出这番窘况:“今夜没有人回来打扰你们。”
玥漓脸上一羞然后低下了头。
陆启像是忽然回过了神,竟然伸手推了她一下,背过身甩袖道:“简直胡闹。”
玥漓不知所措的看向身后的陆荷。
陆启这反应也是陆荷没有料想到的。
陆启又重复了一句:“简直胡闹。此事你休要再说了,既然我已经答应了公主殿下,纳妾的事就休得再提。”
陆荷轻轻的拍了玥漓两下安抚,走到陆启面前探着他:“兄长,此处二公主并不知道的,而且也算不得纳妾,你若喜欢,可继续留着;若不喜欢,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了玥漓姑娘,待她生下一儿半女后,我再寻个好人家与她。”
“侯爷,您也瞧瞧玥漓。”女子的声音比山涧的泉水还要动听,她曾经是恆安城内最好的歌姬,对声音的拿捏恰到好处,温柔中裹挟着魅人的羞涩,毫不夸张的讲,天底下没有一个男人听了不为之动容的。
陆荷又推荐道:“周姑娘精通六艺,留下来夜里听个小曲也是极好的。”
玥漓确实算得女子中出类拔萃的一号人了,懂书法,精通六绝,手下的琵琶技艺更是独一无二,样貌绝对上佳,可有很多事情,总归不是这么来比较的。
陆启叹了口气:“明日便送走。”
“呜呜呜呜呜呜呜……”
媚眼一颤,泉水汩汩而流。
他实在是于心不忍看了回去:“周姑娘,你很好,陆某的小妾都配不上你,更何况是这外室,且放心,你先前在花楼的种种我会帮你抹去,以后嫁人妇还是讨日子,都随你自己。”
玥漓捏着手绢抽泣:“谢侯爷。”
陆启唉了一声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陆荷见状赶紧出去拉上了门。
陆启后知后觉要走时却让玥漓抱住了身,软绵绵的身子有意无意的往他身上蹭,蹭得他跌倒在了软榻上,玥漓却不放过他,趴在他胸口上一遍又一遍的摸,哭过后的嗓音更显软糯。
屋外的月色用过支窗的小缝穿进来,如网状的窗户形状落在地上条条格格。
他不好动弹,只能哄她先起来。
玥漓却撑着下巴想要去寻他的唇,一次两次三次都未能得逞。
眉尾一颤,几滴眼泪掉进了他口里。
“且让玥漓伺候侯爷一宿吧,当是全了玥漓的心愿。”玥漓认真的说:“侯爷不知,玥漓心悦于你,此生若不能得侯爷青睐,玥漓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
陆启轻轻推动她的小腰撑起身:“陆启知道,周姑娘乃扬州周乡绅的爱女,从小就饱读诗书,切不该如此作践自己。陆启如今已经三十九岁了,身子骨也不好,你正值豆蔻年华,把这一生耽搁在陆某身上实在不值。”
他站了起来,整理袍子:“夜深露重,周姑娘好生休息吧,明日一早还要赶路呢。”
“侯爷……”
打开门便抓着个趴着偷听的。
陆荷尴尬的撇了两下唇,一路上都不敢开口说什么,等上了马车,她瞧着陆启眉头上的愁容忍不住开口说:“都说,温柔乡,英雄冢,我们家倒好,老的不行,小的也不行。我那早逝的嫂嫂在黄泉路上瞧着你为她这般守身如玉,说不定都舍不得投胎了呢。”
“陆荷,今日的事……”陆启睁开眼睛盯着她,许久未见的戾气油然而生:“你且记着,下次再犯,家法伺候。”
陆荷揪着手指没再说话了。
恆安城的夜市向来是令人向往的,摆摊的小贩堵得马路上都走不开道了,穿梭期间的小孩一个个嬉嬉闹闹的跑着,彩色的纸风筝呼啦啦的转着圈,不到片刻天空就让孔明灯给占满了。
“娘亲,我要吃这个。”
“不吃了不吃了,大晚上的吃这个,你牙还要不要了?”
“可是人家想吃嘛,而且你拿的还是我从少泽那里骗来的钱呢。”
一双狐狸眼轻颤,终究的从怀里掏了银两出来,递给小贩后十分不甘心的说:“阿弗这么贪吃,以后看哪家的公子敢娶,吃都吃穷了。”
“阿弗还小嘛,自然馋嘴,而且,像娘亲这么顽皮的都有人要,阿弗长得这么可爱的,自然也嫁得出去。”说着小人伸舌头舔了两口。
美人笑了一下,爱不释手的掐小人脸上的肉。
“娘亲,啊,张嘴。”
二公主低头咬了口,感觉还挺好吃的。
忽然面前被一具身影挡住了光亮,抬头看过去是陆启和陆荷二人。
二公主立马拿出高傲的表情挺直了腰板。
阿弗张着小手上了陆启的身。
陆启蜷指勾她的下巴:“大晚上的还出来玩,不怕被坏人给抓走?”
阿弗摇头:“有娘亲保护阿弗,阿弗什么也不怕,啊,陆爹爹,张嘴。”
陆启低眉看了一眼,刚想拒绝就让人直接塞嘴里了,舌尖顶到薄薄的糖片,甜味在口腔间蔓延。
二公主刚抬手然后咬牙放了下去。
阿弗期待的问:“好吃吗?”
陆启点头:“好吃。”
阿弗乐呵呵的扑腾了两下腿,看到二公主一脸说不出来什么表情的反应后还以为是自己没有给她吃,然后伸着手递过去:“再让你咬一口哦。”
二公主:“……”
看到自己舔过的那块缺口,后知后觉的陆启瞬间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