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挥洒大地,洒下一片光辉,微醺的太阳高悬于天,春日的凉风缓缓吹拂过大地,带来一丝清凉。
席安正在院子里对着一对木头捣鼓,她拿着柴刀,手边还有一把匕首,动作利落的将木块削成合适的大小。
她动作不快不慢,总是透着一股凌厉,把规则不一的木块削出型,再耐心打磨,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看着都带着几分赏心悦目。
削木头的簌簌声伴随着细微咀嚼的声音在院里响起,席安边动手,边漫不经心的朝身边瞥去一眼。
入眼是几团灰白色的毛团。
这几只幼兔生得快,被抓住的时候还不够机敏,又素来是被齐寐抱在怀中,总归是胆大。
就连席安如今拿着刀在这里削木头,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跑到木堆上方来回跑动。
席安耐心极了,总是在木块被推动的时候回手捞回,面上依旧无甚表情,冷冷淡淡的好似所有事都与自己无关。
厨房里,男子走路都脚步声、厨具被搬动的碰撞声不断响起。
席安手中削着木头,看似专注耐心,实则所有心思都跑进了背后的厨房里。
自那日张叔想给她说媒被齐寐听见之后,也不知是他心有担忧,亦或其他原因,齐寐越发黏她,还总要给自己寻些事做。
席安坦然接受之余,又怕他多想,奈何嘴笨只能由他去了。
今日听他提出要下厨,席安也只能沉默的坐在门口,随时准备在出事的时候冲进去救场。
只是没成想,这个不沾烟火气的贵公子进了厨房,竟没闹起事来,反而叫席安越发心惊肉跳。
她小心的探听着里面的动静,一面纠结着是否要进去,一面将自己削好的木块收拢。
滋——
肉进油锅的声音响起,席安腰背一挺,险些就这么冲了进去。
原本平静的表情隐隐有些碎裂。
“齐……齐寐?”她犹豫的唤了一声。
屋里的齐寐正对着滋滋冒油的油锅手足无措,听到席安叫他,猛然用锅盖将油锅盖住,扬声道:“我没事!你不要进来!”
好吧。
听着他声音颤抖焦急,席安犹豫片刻,还是老老实实的坐在了门口。
而厨房里的齐寐深吸一口气,面色凝重,犹如对待阶级敌人一般,满眼深沉的凝视着油锅。
谨慎的将锅盖抬起,油烟气瞬时扑了他满脸。
齐寐反手把锅盖盖回去,抹了把脸,鼓起勇气一头栽进厨房的世界。
噼噼啪啪——
厨具碰撞的声音不断响起,席安在外面听得心惊肉跳,背影挺拔如松,随时可以冲进去救场。
不知折腾了多久,背后的木门终于敞开。
席安瞬时回头,目光灼灼的凝视着身后的人。
齐寐身上素白的长衫被油烟味熏染,左一道右一道的脏痕抹在衣服的边缘。
他像是一只优雅的大白猫滚进了碳堆里滚了一圈,白软的猫猫都沾染上一道道的痕迹。漂亮的桃花眼因为烟熏火燎,微红的眼眶沾染上水光,粼粼春色中荡漾着迷离光晕。
“咳咳——”齐寐张口就是一连串的咳嗽。
席安连忙去拍他的背脊,满眼写着担忧。
“齐寐,你没事吧?我在家里,本不需要你下厨的……”
“咳咳!”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不堪重负,齐寐抬起来的眼中却溢满了光彩。
“我做出来了!在里面,席安可一定要尝尝。”他兴奋的双眼发亮,好似完成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
席安担忧的话语突然顿住,半晌泄气一笑,笑容越发纵容。
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遇上齐寐之后,她脸上的笑容逐渐明媚起来,不复先前疏离淡漠。
“好,我一定要好好尝尝。”
齐寐第一次做菜,做的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大餐,只秉承着两菜一汤的原则去做。
反正无论如何,席安真的从厨房里端出了俩菜一汤。
这菜,一个是素炒鸡蛋,一个是青菜炒肉,汤席安用勺子翻了一下,有几块骨头带着肉,应该是炖了骨头汤。
无论如何,汤总是不容易出错的。
席安秉承着这个想法,先给齐寐舀了碗汤,自己拿着筷子在齐寐期待的目光下“以身试毒”。
第一筷子,席安伸向了那叠鸡蛋,鸡蛋被炒得焦黄,没有丝毫的美感。
席安一口下去,顿住了。
鸡蛋的香味在口中扩散,配合着微咸的焦黄,微妙的口感在口中蔓延。她夹了一筷子,紧接是又一筷子。
“这菜……”
齐寐双目中盈满了期待之色。
“很香,味道放的恰到好处,虽然卖相不好但真的挺好吃的。”席安用自己贫瘠的语言试图去赞美它。
属于期待的光炸开了花,齐寐满脸笑意,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自己也尝了一口。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第一次做的缘故,还是席安赞美的原因存在,他总觉得特别好吃。
忍不住夸自己:“原来我这么会做菜。”
席安就笑了:“嗯,齐寐最会做菜了。”
接下来的炒肉和骨头汤席安都一一品尝过,不得不说齐寐真的有做菜的天赋,第一次做就做的这般好。
齐寐自豪极了,开心道:“那以后家里的饭都交给我吧。”
想着给他找点事说不准就不会瞎想了,席安嗯了一声,便是答应了。
吃过饭,席安把自己削出来的木块带到院子里,几下拼接之后,一个木头房子就出现在眼前。
她放了一只兔子进去,看着兔子在里面蹦跳,她道:“这屋子以后就给兔子住吧。”
“对了,你取名了没有?”
“取……取名?”齐寐的神情一滞,眨巴眨巴眼无辜的与席安对视:“这……卖肉的兔子,也需要名字吗?”他有些茫然,也敏锐的反应过来,席安为什么要给几只迟早要被吃掉的兔子搭屋子?
难道她想养着做宠物?
巧了,席安正是这么想的。
她看着齐寐好像很喜欢这几只兔子的样子,以为是要养宠物的,现在被他一反问,心里也有点懵。
“卖……卖?”
“……要不,养着?”席安一问,齐寐也跟着迟疑。
要是席安喜欢,他就舍不得卖了。
两人对视半晌,终于知道彼此都会错了意。
齐寐主动交代,自己主要是想给家里找个进项。
他知道一种特殊鞣制皮毛的方法,会比寻常人鞣制的更好,可以卖出更高的那个。而兔肉也可以卖钱。
一只看重量可以卖到三十文到五十文不等。
而兔子成熟期快,只需要四个月左右就可以繁殖出售,且繁殖力十分强劲,只要留下足够的兔子就可以保证幼崽的数量持续增长。
席安沉默许久:“实不相瞒,我也知道一种鞣制皮毛的方法。”
“这种方法,是边境的蛮族特有的,齐寐你怎么会知道?”席安盯着他,微微眯起眼睛。
她生得英气明艳,因多年的战场生涯,漂亮的眉眼总是带着几分严肃凌厉,仿佛被她注视着的人,在她眼中都无所遁形。
齐寐做贼心虚,啊了一声,连忙补救:“我从,从书上看来的。”
“也有听人说的,我身子不好,父亲总会请一些游人为我讲述外界风光,偶尔也会提及这些。”
席安没说信与不信,摸了摸兔子的脑袋,便转移了话题。
“既然如此,齐寐你就好好养,这小屋子就留给以后它们生崽崽用。”
齐寐忙不迭点头,为自己应付过去而松了口气。
却没有注意到,席安探究的目光。
说完事,席安又要和张叔一起上山了。
临走时,她交代齐寐在家里也要插好门栓,不要随随便便放外人进来。
虽然齐寐说他没吃亏,但那天一回来就见席家人在外面撒泼、村里人对齐寐指指点点的样子,她不想看到了。
齐寐满口答应,当着她的面把门插上了。
张叔看着他们两人相处,憋了又憋,还是忍不住道:“你这,跟养了一个儿子似的。”
农村人也只有养儿子才这么精细。
席安不一样,她这是养夫郎,倒插门的方式养着,自然是样样学着人家边疆的女子照顾着,对象又是一个贵公子,自然要养的精细些。
然而她不知道,边疆女子养倒插门的夫郎,把人养在家里护着,那是太彪悍强娶回来,怕人跑了才小心翼翼的宠着护着,把人关家里。
齐寐是自己自愿呆着,就要在家里等着,还时常被她带出去溜达。
这里就不兴倒插门,对这样的男子总归轻蔑些,也不太看得上她这种方式养男人。
席安摆了摆手,理所应当道:“他无依无靠,身边可信唯有我一个,我自然得多护着点。”
张叔无语,又有些犹豫:“有些话,叔也不知道该讲不该讲。”
“那便不该讲。”
“诶,你这丫头!”这也太直白了。
张叔被噎个正着,摇着头道:“你那天买门的那户人家,他们儿子看上你了,托我问问你的意思。”
“他穷是穷了点,但他年轻,有力气手艺,你也有田地,两个人一起打拼几年,日子还是会好起来的。”
“他倒插门吗?”席安直接问。
见张叔不说话,她又道:“我自己的田,我嫁过去就成他们的了,我不要。”
“就你这想法。”张叔没想到她这般离经叛道,甩手道:“你看那贵公子肯倒插门不?”
席安:……
倒也不必如此说。